徐世績手中的銀槍連挑,一頂頂白色的帳蓬在他的槍尖上飛舞着,然後被挑到頂端,拋到空中,最後緩緩地落下,然後被緊接而來的千百匹戰馬,那裹着厚厚的蹄鐵或者是氈布的馬蹄踏上,踩成一縷一縷,一道一道,與這潮軟的地上泥土混在一起,黑白一片。(廣告)
眼看着前方還有六七道帳蓬,就能攻到後營的寨門了,營門兩側的箭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逃走的高句麗軍士放了火,燃起了熊熊的烈焰,黑煙沖天,他們希望能靠着這樣的辦法,來擋住可怕的隋軍追擊,寨門處已經空無一人,連最起碼的斷後部隊也沒有,幾十輛運貨的大車散亂地扔在寨門附近,甚至沒有人想起能把這些車子堆在一起,堵住大門,以減緩隋軍的攻擊速度。
徐世績哈哈一笑,眼前的成千上萬個逃亡的高句麗士兵,彷彿已經成了幾萬個供他去砍的腦袋,他奮槍一挑,又是一頂帳蓬被他生生地挑起,而他的戰馬也一躍而入,衝進了這個帳蓬的內部。
徐世績本能地想要跟前面幾十頂帳蓬一樣,一挑帳圍,繼續前進,可是他突然停了下來,這裡的感覺和前面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以前的帳蓬,到處都是軍士們的簡易行軍牀,鋪蓋堆得滿地都是,最多一個兵器架,整個帳蓬裡都會顯得空空蕩蕩的,所以徐世績根本不用擔心什麼,直接向着下一個帳蓬衝擊就是。
可是這個帳蓬內卻是大不一樣,看起來滿滿當當的,幾十口大箱子堆滿了這個帳蓬,沒有一具士兵的鋪蓋,雖然這裡也是空無一人,但是很明顯,這裡不是一個士兵的住宿軍帳!
徐世績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大箱子上,這些箱子全都是用火漆封了封條,蓋在箱上。而箱子口上還有一把沉重的鐵鎖。這讓徐世績一下子警覺了起來,高句麗雖然產鐵,但是畢竟跟大隋的地大物博不好比,連大多數的士兵都只能穿棉甲或者是皮甲。可是這幾十個大箱子看起來就是純鐵打造,又加了鐵鎖,看起來裡面一定是重要的東西。
徐世績心隨意動,手一揮,白龍銀槍如閃電般地挑出。一口大鐵鎖應手而落,一陣耀眼的珠光寶氣亮瞎了徐世績的雙眼,他定睛一看,這箱子裡卻是堆滿了大塊的金塊,銀錠,還有一串串的珠玉,押箱底的則是幾十串高句麗的銅錢。
徐世績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他身後的那些騎兵們一看到這些錢,連路都不走了,紛紛砍掉了其他的箱子上的鐵鎖。只見這些箱子裡,也大體和這些箱子一樣,不是金銀珠寶,就是綾羅綢緞,再要麼就是珠寶玉器,顯然都是值錢的玩意。
徐世績這下子完全明白了過來,這想必就是高句麗元帥高建的軍餉,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個銅錢。是用來給士兵們發放餉錢的,而金銀綢緞這些,則是獎賞給立了功的將士們,這裡看起來幾十口大箱子。全是值錢的玩意,高句麗國王爲了能擋住隋軍的海上一波流,也是不惜血本了。
隋軍的輕騎們一個個都兩眼放光,當兵打仗,無非是爲了獲得更多的利益與好處,正如王薄所編的那首無向遼東浪死歌所唱的那樣。大將們打仗是爲了搏個軍功,獲得封賞,好得到官位和爵位,封妻廕子,而普通的士兵們又能圖個什麼?做官是絕大多數人不能指望的,就是砍首級報功,也不過是在功勞薄上記一筆,回國後領個幾百幾千錢的賞錢回家,買個幾畝薄地罷了,眼下這麼多金銀財寶就在自己的面前,隨便抓一把就是幾千錢,還用拼死拼活地賣命嗎?
現實的利益誘惑強過了這人世間所有的軍紀,幾乎每一個隋軍騎兵,都再也顧不得去追殺逃敵了,紛紛跳下馬來,跑到那些鐵箱面前,扔掉手中的兵器,一把一把地抓起箱子中的值錢玩意,往自己的懷裡揣,甚至更有些士兵把身上的皮甲都脫了,解下身上穿的衣服,打成包袱,往裡面一把一把地塞起這些金銀財寶。
徐世績一下子傻了眼,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士兵們象這樣完全不聽號令,只顧搶錢的情況,他厲聲大吼道:“全都起來,不許私掠財寶,違令者,斬!”
可是徐世績的話,卻被所有的士兵當成了耳旁風,非但沒有一個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就連徐世績身後的幾十個一直跟隨他的親兵,也再也忍受不了看着別人這樣搶錢,紛紛跳下馬,一邊喝斥着那些搶錢的士兵,裝模作樣地在維護軍令,一邊搶過幾個大箱子,開始自顧自地分起財寶來。
徐世績氣得大罵道:“爾等真的當軍令是兒戲不成!”他的眼中殺機一現,提起銀槍,就要刺殺一個自己的親衛,兵書上說過,這種情況下只有殺人才能維持紀律,他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讓自己親自來驗證這條鐵律。
徐世績的銀槍剛剛提起,還沒來得及刺出,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賢弟,不用作無謂的嘗試了,你一個人不可能讓整個軍隊都聽你號令的,人性本就如此,強求不得。”
徐世績微微一呆,回頭一看,只見單雄信帶着三十幾個手下,微笑着騎了過來,目光所及之處,這附近的十幾個帳蓬都已經被挑開,裡面都是大量的這些放置着金銀財寶的箱子,看起來是高建的軍餉賞金所在,幾百口大箱子都被打開,金銀絲帛到處都是。
萬餘名本來準備要去追擊高句麗逃兵的隋軍輕騎,這會兒都已經下了馬,在拼命地大撈特撈,一眼看去,現在還騎在馬上的,除了自己外,也就單雄信的這幾十個護衛了,甚至連其他分隊的帶隊將官,都親自加入了搶錢的行列,哪兒還顧得上約束部下,嚴正軍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