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對這個倒是不意外,以高熲強大的情報能力,如果不知道皇甫孝諧之事的背後是自己,那才叫奇怪,只是他這次居然沒有因爲上次的翻臉而報復自己,這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外,沉吟了一下,王世充開口道:“弘大,方便的話,幫我謝謝高僕射,就說我王世充欠他一次情,以後會想辦法還上。王世積末日可數,還請他早作準備,儘早切割與王世積以前的聯繫。”
裴世矩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麼,還是嘆了口氣:“行滿,其實你也應該知道高僕射現在處境不好,這種時候,其實他更需要你的支持纔是。”
王世充馬上回道:“弘大,不用多說了,其實你我都很清楚,能幫高僕射的,只有他自己,不放棄對太子的支持,激流勇退,無論我回不回去幫他,都沒有用。上次我說得清楚,他以爲這樣硬撐太子是在幫他,其實是勢得其反,他的勢力越大,皇上廢太子的決心也就越大,殺虞慶則就是對他的警告。”
樓梯一陣響動,二人收住了嘴,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樓梯處,只見張金稱滿頭大汗地跑了上來,見到王世充,行禮道:“老爺,皇甫將軍回來了!”
滿園裡的一處別院裡,王世充坐在一張高腳凳子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皇甫孝諧正在狼吞虎嚥地吃着第三碗飯,面前已經空了四個菜盤子,一隻整雞的骨頭堆滿了他面前的半張桌子。
皇甫孝諧嚥下了最後一口飯,把手中的一個雞腿啃得狗兒乾淨。這才意猶未盡地打了個飽嗝。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長出一口氣:“王員外,一個多月都沒吃上熱飯了,這一飯之恩,如同再造,我皇甫孝諧感激不盡!”
王世充嘆了口氣:“皇甫將軍,這次你回大興,不回家,卻來我這裡。不知是何用意?”
皇甫孝諧咬牙切齒地說道:“您應該聽說了,我這次是自己跑出來的,現在我已經成了朝廷海捕的逃犯,有家難回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正因如此,我這裡也無法收留將軍,這裡我準備了兩封書信,你持此可以到涼州姑臧城裡的王家商號,提出一萬錢,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還請將軍見諒。”
皇甫孝諧眼中淚光閃閃:“王員外,患難見真情。我皇甫孝諧這輩子沒服過誰,以前跟着王世積混,也只是求個官罷了,可你王員外才是真正的好人,我是服了,你放心,我來你這裡不會牽連你王員外,我只是想找個渠道,能去舉報王世積。”
王世充的臉上現出一絲驚訝:“舉報王世積?皇甫將軍,你沒有瘋吧。沒憑沒據的,你怎麼舉報他?再說了,他上次不過是閉門不納而已,犯得着這樣下死手嗎?”
皇甫孝諧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氣:“哼,那令狐熙與王世積一向交好,早在北周時期就是好兄弟了,本以爲我去了桂州,令狐熙能念着舊情多加關照,卻沒想到這老東西直接把我往死裡整,嶺南那地方那氣候你王員外不是不知道,我一去就打我一百殺威棍,半條命都沒了,還要我去站崗看城門,這不是要我命又是什麼?不是王世積的授意,那才叫見了鬼啦!”
王世充的臉色微微一變:“王柱國跟你有這麼大的仇嗎?還要讓千里之外的令狐熙來整你?皇甫將軍,我想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吧。”
皇甫孝諧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跟了王世積這麼多年,他的不軌之舉知道得太多了,隨便拿出兩件,都夠他滅族的,只是我現在身爲逃犯,告狀無門,王員外,現在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了,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
王世充沒有說話,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最後停了下來,搖了搖頭:“不行,皇甫將軍,王柱國乃是朝廷大將,地位尊貴,雖然我知道你有冤屈,但我根本看不到你贏的希望,我可以助你逃亡,但告發王世積,乃是要把自己也陷進去的舉動,我不能拿全家老小的性命來跟你賭這一回。”
皇甫孝諧急道:“王員外,要不你先聽聽我這裡的證據,再決定好不好?去年殺虞慶則的時候,他的內弟趙什柱就成功了,事後官拜柱國,你怎麼聽都不聽,就認定我沒有贏的可能呢?”
王世充淡淡地說道:“不一樣,我王世充的發家,靠的是高熲高僕射的舉薦,而王世積跟我名爲同族,也是高僕射的政治盟友,我沒有任何舉報他的理由。”
皇甫孝諧咬了咬牙,一跺腳,低聲說道:“王員外有所不知,王世積不是什麼好人,一直盯着你們家的家產,以前他上門奪家產的事,你難道忘了嗎?”
王世充臉上的肌肉跳了跳,轉而又恢復了平靜:“過去的事,提他做甚,王柱國開府需要大筆的開支,怪只怪我們當時無權無勢,有點錢就讓人起了心思。”
皇甫孝諧搖了搖頭:“你真以爲王世積看重的只是你家的那幾家鋪子?王員外,當着明人不說暗話,你的祖父呂行雲,當年曾是西域豪商,姑臧首富,後來生意失敗才流落中原,是也不是?”
王世充臉色一變,對外高聲叫道:“都退出小院,沒我的吩咐,不許接近!”
外面一陣腳步聲,從小院的樹上和雪地裡跳下鑽出十幾名白衣人,紛紛奔出了小院,王世充快步走上前,低聲道:“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皇甫孝諧嘆了口氣:“王員外,你可別忘了,我皇甫孝諧跟隨王世積多年,他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知道得太多了。你祖父當年生意失敗,憂憤而死,令尊隨令祖母改嫁入霸城儀同王家,也就是王世積的父親家,這才改姓爲王,是也不是。”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這是我的家事,皇甫將軍,雖然先祖父曾經生意做得很大,但是他的生意失敗,一文不名,在中原也窮困而死,王世積就是知道了這些事情,又能如何?”
皇甫孝諧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可是王世積不這樣想啊,他一直認爲你王員外家有着祖先留下來的秘密財富,所以只有奪了你家的幾家鋪子,讓你王員外父子一家走投無路,自然就會去動用祖先的寶藏了,到時候他再跟着黑了你們的錢,這樣就不愁軍府的運作啦!”
王世充恨恨地一拍桌子:“孃的,怪不得這些年他一直都這麼針對我,原來是爲了這個。”
皇甫孝諧神秘兮兮地說道:“後來這些年你王員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更是各種羨慕嫉妒恨,認定了你是靠了祖先的財富,每天做夢都是奪你家產。你還記得當年滅陳的事嗎?他把你兄弟三人派過江去,自己去到了新亭壘登陸,就是想借南陳人之手,殺你三兄弟,你們一死,你家的家產自然就歸了他,王員外,你現在還認爲跟他無怨無仇嗎?!”
王世充的眼睛都要噴出火來,拳頭捏得骨骼直響,咬牙切齒地說道:“怪不得我們會遇到陳朝伏兵,怪不得會給江上的戰船突襲,原來真的是這狗賊使壞!只可憐了我大哥!白白地斷送了性命!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皇甫孝諧忙不迭地跟着點頭:“唉,王員外,其實當年我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勸王世積,可此賊卻說無毒不丈夫,這些年我一直良心不安,今天說出來了,心裡舒服了許多。”
王世充一擺手:“不用多說了,你手裡有多少王世積謀反的證據,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