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額頭上開始沁出豆大的汗珠,而王世充那冰冷的言語仍然在他的耳邊迴盪着:“你父帥幾次抗旨,楊玄感起兵的時候,就謊稱你爹謀反,要討伐你爹,這才騙到了起兵的藉口,而你爹爲了洗清自己的嫌疑,連高句麗都不打了,直接在沒有聖命的情況下回師反擊楊玄感,雖然最後楊廣沒有跟你爹計較此事,但對你爹不信任的種子,就此種下,此其一也!”
“你的七弟來淵,直接參與了楊玄感的謀反,你爹這麼着急地率軍去攻打楊玄感,難道就沒有內應的嫌疑嗎?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當時宇文述就跟楊廣說過,要千萬當心你爹和楊玄感合流,他之所以沒有直接率大軍來平叛,而是讓陳棱打先鋒,就是想要觀望你爹的行爲,看看是不是有反意,若是你爹有半點跟楊玄感叛軍配合的趨勢,直接就會連着一起消滅!所以楊玄感兵敗之後,你爹根本不敢給來淵求情,害得你弟弟只能自盡,但即使這樣,也沒打消楊廣的顧慮,此其二也!”
“到了三徵高句麗的時候,你爹的軍中就多了崔君肅這個長史,名爲長史,實爲監軍,若不是他已經不再信任你爹,怎麼會這樣?可是這次楊廣召集各路軍馬,想要百道進擊高句麗,但已經沒有多少人前來了,十停中連一停來涿郡的都沒有,只能作罷,但你爹的興致倒是很高,想要獨力討伐高句麗,在楊廣下令罷兵之後仍然進攻不止。若不是崔君肅恐嚇諸將,逼他們退兵,只怕你爹這會兒還在高句麗奮戰呢。此其三也!”
“對於楊廣這種疑心極重的君王,你爹作爲一個南陳叛將,連着三次違反他的命令,或者說是沒有他的命令前提下自行其事,兒子又加入過叛軍,還會再信任你父帥嗎?從高句麗一回來,你爹就給奪了兵權,調回朝中,能讓你繼續掌兵在山東平叛,已經夠給面子了。六郎,你說,我剛纔說的這些,是不是事實?有沒有道理?”
來整長嘆一聲:“王大帥啊,這些事都給你說中了,我還能再說什麼呢?你既然知道我們來家的處境,知道我父親和兄弟都在江都給扣着,就不應該跟我說這些話,李淵起兵,連累着各地沒有跑掉的李氏一族,全給誅殺,難道我也得把我一家送上斷頭臺,你才滿意嗎?就是王大帥你自己的家人,不也是在江都當人質嗎?你若是起了異心想自立,他們盡成刀下之鬼,這樣就算得到天下,又有什麼好高興的呢?”
王世充與魏徵相視一笑,魏徵搖了搖頭,說道:“來將軍,剛纔大帥已經說得清楚了,他可不是要起兵自立啊,這不,我們現在不是以大隋忠臣良將的身份,在和叛賊李密苦戰嘛。”
來整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芒:“那你們是忠於大隋的了?既然如此,剛纔跟我說的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正色道:“意思就是,觀察時機,待時而動,隋朝若是能維繫,就繼續爲其討賊,若是天下有變,則趁機掌握兵權,挾楊侗以令諸侯!”
來整的臉色一變:“天下有變?什麼意思?你是說,聖上會有危險?”
王世充點了點頭:“這是明擺着的事,我們從江都出來的時候,就知道當地的驍果軍因爲多年沒有回關中老家,怨聲載道,時不時地還有逃亡之事,現在又過去了近半年的時間,我聽說江都那裡的驍果軍逃亡,已經不可禁止了,即使是嚴刑斬殺,仍然無法阻止,楊廣甚至下詔允許江都當地的寡婦與民女婚配給驍果軍將士,由國庫來承擔他們婚配的費用。六郎,此事你怎麼看?”
來整嘆了口氣:“此事我也在家人的來信上看到過,父帥對此極爲擔憂,說這是軍心已散的表現,不可收拾,允許驍果軍在當地強娶民女,是飲鳩止渴的辦法,只會加重他們對關中家人的思念,放任下去,怕是要生變啊。”
王世充笑道:“前面雁門之圍的時候,若不是靠驍果軍的出力死戰,只怕楊廣和百官已經落入突厥人手中的,事後楊廣不兌現承諾,將士早已經離心,再加上在江都停留一年多,將士們離家萬里,思鄉之情不說,現在知道了李淵率兵入關,他們的妻兒老小,房產田地盡入叛軍之手,還有何戰心可言?”
來整的神色凝重:“父帥一再地勸說聖上,讓他早點擺駕回東都,回大興,如此纔可安定人心,可是,唉。。。。”
王世充哈哈一笑:“我剛纔不就說過了麼,楊廣是沒有膽量自己殺回來的,所以你不用指望了,不是我不想幫他打通這條通道,只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天下人都能看出隋室將亡,各地的郡守都紛紛加入叛軍,這中原之地,除了東都外,也就是滎陽的楊慶和樑郡的楊汪沒有投降李密了,現在東都的軍力雖然尚可自保,但糧食已成大問題,再打下去,只怕情況會進一步地惡化。”
來整咬了咬牙:“既然王大帥想要自立,或者是按你說的挾楊侗以令天下,那你起碼也得打敗了當前的李密再說,同時還要等到江都的驍果軍兵變,害了聖上,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王世充的眉頭微微一挑:“怎麼不可能呢,驍果之變,就近在眼前,一旦驍果作亂,楊廣身死,那隋室就無主了,到時候李淵在關中一定會搶立楊侑,而我這個大隋最後的忠臣良將,就只有扶立在東都的趙王楊侗了,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跟李密決戰,決定中原歸屬的時候了,六郎,你明白了嗎?”
來整沉聲道:“我且不說我們在江都的家人會是如何的下場,只問一句,王大帥你真的有把握,能在正面擊敗李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