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壽擺了擺手,一指燈火通明的兩岸,說道:“你看,現在這河面上,如同白晝,五十里內敵軍的動向,盡在眼底,下游的水流很急,想過河只有在寅時,而上游更是要到白天才會水流減緩。(’)”
“他們現在應該是用疲兵之計,或者佯攻,來迷惑我軍,白天才是他們主攻的時候,到時候我會看情況派春兒的騎兵突擊的,這二十五里地,鐵騎衝過去,不過半個時辰,他們來不及列陣,就會被我鐵騎衝擊,到時候,就讓隋軍知道我高句麗鐵騎的威力!”
楊成哲臉上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了點頭:“城主高見啊,那麼我們現在如何對應呢?要不要分出大營的兵力,尤其是弓箭手,以分別去守衛各營?”
楊千壽搖了搖頭:“不,大營是關鍵,其他各營的背後沒有通道,不好走,而這主營的後寨是有大道的,隋軍的戰車和騎兵沿着大道,在兩天內就可以追上我軍的步兵,所以我軍必須要牢牢地守住大營才行,必要的時候,哪怕放棄各種分寨,也要守住這裡。而且我軍的輜重補給都在大營後面十里處的備用營地裡,現在是淵蓋蘇文率騎兵保護我軍的後路,即使有隋軍穿插到我軍的後方,淵蓋蘇文的騎兵也能通過逆襲來打垮他們,實在不行,我軍也可殺出一條血路撤離。”
楊成哲的嘴角勾了勾,一指營門後方,密密麻麻。足有七八千人的騎兵,說道:“所以小將軍的騎兵,就是機動兵力,哪個寨子危險了。就要派他們去救火,對嗎?”
楊千壽點了點頭:“正是,而且騎兵的副馬也留在營中,必要的時候。可以派幾千弓箭手騎馬機動到寨子,用弓箭去阻擋隋軍的渡河。”
二人正說着話,突然楊千壽發現了什麼,收住了嘴,他的目光落在下游二十五里左右的位置,四五隊隋軍士兵沒有打火把,甚至也沒有敲鑼打鼓,而是靜悄悄地擡着五道浮橋。向着河岸邊迅速地衝去,他們的身上披着黑色的鬥蓬,若不是仔細觀察,在這夜色之中,還真不容易看出來。
楊成哲連忙說道:“城主,這些隋軍是要偷渡,那裡是左營第十三寨。寨子裡只有兩百守軍,是擋不住他們的,請您快下令支援吧。”
楊千壽的嘴角勾了勾,轉頭對身後的一個傳令兵說道:“派一千弓箭手騎馬過去,進入左營第十三分寨,另外讓附近四個分寨各抽調一百人過去,歸十三分寨的寨主柳成敏翳屬(官名,高句麗的中低級官員)指揮,記得通知柳寨主,讓他不要輕易地暴露實力。如果隋軍小隊偷渡。以本部人馬弓箭射之即可,若是大隊上岸,則火力全開,加以攔截。等待援軍。”
傳令兵領了令箭,迅速地跑了出去。很快,一千多揹着箭囊的弓箭手騎上了副馬,自側寨門而出,向着下游方面奔去。
王世充仍然穩穩地站在營門前的一個小高坡上,看着四五道浮橋開始在遼河裡架設,水流湍急,浮橋剛剛給扔下水中就給衝得七零八落的,苦了那些在河中打樁的水鬼們,一個個喊着號子,用盡了力氣,才勉強保住橋身不至於給沖走,花了快一個時辰的時間,也才向前搭了三道左右的浮橋,卻是無論如何也搭不起第四道了。
費青奴重重地一跺腳,長嘆一聲:“想不到這裡的浮橋架設如此困難,王將軍,要不要咱們先等一會兒,等到後半夜寅時過後,水流平緩一些了再去架橋呢?看這個樣子完全是在浪費時間啊。”
王世充笑着搖了搖頭:“不,不是浪費時間,若是現在就撤了軍士和水鬼,那這三段浮橋一下子就會給沖走了,到時候真的要搭的話,可就來不及了。傳令前方,水鬼隊每一刻換一隊人,保持充分的體力,還有薑湯要多燒,上岸的水鬼喝薑湯,休息二個時辰以後再輪換。”
費青奴點了點頭,接令而去。王世充轉頭對着魏徵一笑:“玄成啊,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魏徵看了一眼身後的沙漏,說道:“將軍,現在是子時五刻了。是否按計劃行事?”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現在出動潛行者,告訴他們,在水下只要閉氣呆上一個半時辰,第一個攻上對岸的,必有重賞!”
魏徵微微一笑,對着身邊一個傳令兵說了幾句,那軍士心領神會,走下了高臺,一揮手,帶着二百多名軍士,脫去了上衣,就裝成那些架橋扶樁水鬼的模樣,跳進了水裡。一兩刻鐘之間,這些人就分別潛進了水中,消失不見。
魏徵嘆了口氣:“主公,這些潛行者真的可以完成任務嗎?現在的河水冰冷,要在水底潛伏一個多時辰,只怕他們吃不消啊。”
王世充正色道:“這些人都是麥鐵杖從江南帶來的,水性精熟,前一陣子爲了渡河也專門在夜間下河訓練過,他們有特製的葦管,可以從水面透氣,緊急時刻也可以在水底閉氣一個時辰以上,下水之前都渾身塗了油膏,在水中呆上一個半時辰是不在話下的,等我方的浮橋架到前面,他們可以在水底巴着橋底,以爲依託,不至於給水沖走。”
魏徵出身北方,沒有見過水性高強之人,還是有些不信,搖了搖頭:“人真的可以在水下做到這樣不眠不休,閉氣半個時辰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拍了拍魏徵的肩頭:“玄成啊,南船北馬,千年如此,你是北方人,沒見過南方人的厲害,長江比這遼河要寬上十倍,但當年麥鐵杖還是可以每天晚上游一個來回,偵察之後再回來覆命,那時候也是寒冬臘月,不比現在暖和,這些人都是麥鐵杖從南方帶來的,水性極佳,渡河是不成問題的。”
魏徵點了點頭,可是眉頭仍然是緊緊地皺着,說道:“但他們身上沒有甲冑,也缺乏武器,就算這幾百人上了岸,也不太可能攻破高句麗軍的營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