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的臉色微微一變,轉頭看向了滿身大汗的單雄信,他的寒骨白槊尖上,還掛着血珠子,而全身上下盡是斑斑血跡,閃電烏龍駒身上,也是一塊一塊地紅色斑跡,也不知道是血跡還是這匹汗血寶馬的汗水。
李密勾了勾嘴角,說道:“單將軍,你今天已經苦戰過一場了,剛剛纔全殲了隋軍的鐵騎部隊,太辛苦了,現在你還是好好休息吧,迎戰沈光,我這裡還有猛將出戰的。”
單雄信搖了搖頭,說道:“單某雖然剛纔一場惡戰,但是沈光也是和秦將軍大戰數百合,也消耗不小,加上之前他連戰三將,現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體力上可能還不如已經休息了很久的我,單某不是逞能,而是實在有把握勝過沈光。這廝今天太囂張了,若是不能將之斬於馬下,我瓦崗的氣勢只怕會大受影響。”
李密沉吟了一下,說道:“單將軍真的有把握勝他嗎?”
單雄信傲然道:“單某願立軍令狀,若不擒拿沈光,甘當軍法從事。”
李密笑着擺了擺手:“單將軍,不必如此,你既然有把握,就去吧,不過不要勉強,沈光是走投無路,會拼死一搏的,咱們車輪戰他,早晚會把他累死。”
單雄信哈哈一笑,策馬而出:“魏公且看我生擒沈光。”
裴仁基的眉頭緊鎖,悄悄地湊了過來:“魏公,單雄信靠的住嗎?”
李密笑着擺了擺手:“今天一戰,應該足以證實他的忠誠了,王老邪再送,也不會捨得把來整,費青奴和沈光這三個給弄來送死,單雄信一定沒有通風報信,他這是想立功,咱們也不能壓了他的願望,對不?”
裴仁基點了點頭,李密回頭看了看洛水一線,喊殺聲已經漸漸地平息了下來,他說道:“看來那裡已經結束了,徐蓋的指揮還不錯,靠着那些各寨頭領就能打退隋軍的強攻,不過王老邪也只是做做樣子,上來比較兇罷了,還是要掩護這裡的偷襲。”
裴仁基笑道:“魏公料事如神,屬下佩服,只是今天還是跑了費青奴和來整,就算斬了沈光,也還是有些遺憾。”
李密笑道:“世事不如意者十之**,我軍已經大勝,跑掉兩個也沒什麼,他們傷很重,幾個月內也無法上陣,我想,是趕不上我們跟王老邪的決戰了,今天一戰,我軍士氣將會沖天,而王老邪的士氣則會降到最低點,又缺糧損兵,這種情況下再決戰,他的勝算不會多過三成,我軍只要以逸待勞,不出四旬,王老邪的人頭,就可送至帳下矣!”
李密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起來,擺了擺手:“好了,也不說太多了,咱們暫且看單將軍大戰沈光,擂鼓,吹號,爲單將軍助陣!”
幾百面騎兵的小鼓擂得震天價地響,而千餘隻號角則齊聲轟鳴着,沈光冷冷地看着單雄信緩緩前行,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槊杆,單雄信的臉上掛着一絲冷笑,看着沈光的目光,就象是看着一個死人,後面的鼓號之聲震得兩人的耳膜都在發抖,即使是面對面地說話,也很難聽清楚,但是單雄信脖子上掛着的半塊接頭玉佩,卻是露在了外面,這是他與王世充的約定,如果有接頭之人,則只要也取出半塊玉佩,即可相認。
單雄信本來沒打算和沈光接頭,但是他的目光所及,卻是心中一動,因爲沈光的脖子上居然也掛出了半塊玉佩,這說明沈光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纔打定了主意,哪怕是冒險,也要救下沈光,起碼,就算把他擒下,也要保他這條命。
單雄信緩緩地策馬到了沈光面前十餘步的地方,兩人都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對方脖子上的半塊玉佩,四目相交,一切盡在不言中,這沖天的鼓號之聲,倒成了對二人接頭時最好的掩護,只怕連李密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單雄信的臉上帶着嘲諷的微笑,嘴上卻突然低聲說道:“沈護衛,主公跟你說過些什麼嗎?”
沈光哈哈一笑,裝着一臉不屑的樣子,嘴上卻是說道:“原來你真的是主公的內線,他跟我說,遇到危難之時,持半塊玉佩的人,會助我脫身,要我聽他吩咐行事。”
單雄信勾了勾嘴角,低聲道:“一會兒擒住我,以我爲質撤離,這是你唯一活命的辦法,不過在這之前,你我盡展所能,要打得真一些,關鍵時候,用你的飛刀。”
兩人嘴上在說這些話,可是表情卻是一個個弄得怒眉瞪眼,好像是在破口大罵似的,跟了王世充這麼久,他們也學到了不少這位當世陰雄的表演天賦,就連單雄信這樣的粗人,也很有影帝的潛質了,這讓在一邊觀戰的衆人,包括李密在內,居然都沒有一個看出破綻來。
邴元真笑道:“魏公,看來單將軍還想勸降這個沈光啊,不過象是給罵了。”
李密笑着擺了擺手:“別人去招降也許還有一絲可能,唯獨這個單雄信,嘿嘿,王世充的手下,最不能原諒的就是他了,今天你看費青奴和來整看他的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沈光現在最恨的一定是他,沒直接打起來,就已經算是客氣了。”
裴仁基嘆道:“魏公,今天你對沈光還是有些太客氣了,給了他這樣的表演機會,只怕我軍士氣會受影響啊,要是單雄信不勝,我瓦崗的顏面何存呢?”
李密搖了搖頭,眼中冷芒一閃:“諸葛亮七擒孟獲,方收南蠻人心,沈光是當世虎將,花點功夫,也是值得的,不急,單雄信要是不行,我這裡還有的是猛將呢,到時候,還麻煩令郎出馬了。”
持着大戟站在裴仁基身後的裴行儼眼中神光一閃:“求之不得!”
正在瓦崗將帥談笑間,卻只聽到沈光舌綻春雷般的大吼一聲,壓過了這漫天的鼓號之聲:“呔,單雄信,不必多費脣舌了,沈某有死無生,絕不會投降賊寇,你我今天,恩斷義絕,有如此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