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樊文超匆匆忙忙地披甲而出,在幾十個護衛的伴隨之下,衝到中軍帳外時,他的下巴都幾乎要驚掉到地上了,霧氣已經漸漸地散去,就在整片河灘之上,已經列出了足有五千餘人的隋軍軍陣,前方的戰士們重甲長槊,後方則是大批穿着輕裝皮甲,背插大刀戰斧,手裡操着強弓硬弩的弓手與弩手,很多人身上和頭髮還溼淋淋的,連頭盔也沒帶,可不正是那些架橋的水鬼部隊嗎?
來整橫馬提槍,立於軍陣之後,百餘面旌旗迎風飄揚,上面全都繡着“永通”二字,配合着標準着各部隊番號與守護獸的獅,虎,熊,羆等形狀,顯得格外的怪異。
而樊文超所部的軍士們,這會兒卻是未及成列,很多人原來還在排隊等着開伙,卻突然發現敵軍已經近在眼前,亂成一團,好在作爲驍果軍的嚴格訓練和優良軍紀,讓他們亂而不潰,要是換了一般的部隊,早就炸營逃散了,可是這些前帝國的御林軍們,卻還在有組織地列着隊,拿着武器,外營的人馬開始拉起大車與鹿角,準備防起敵軍的突擊了。
在來整的身後,劉黑闥所部也已經衝過了河岸,開始向着左翼的陳智略營地方向展開,對面的營地中同樣是一處混亂,崑崙奴的黑人士兵們,顯然調度起來比起這些江東排攢手們更加困難,甚至各種聽不懂的南亞與非洲土話也是隨耳可聞,陳智略正帶着幾百名護衛,竭力地想要組織起抵抗,卻是連列陣,都顯然很困難了,兩下高低對比,在這種遭遇突襲的狀態下,一目瞭然。
樊文超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行,左營陳將軍那裡危險,快,列陣反擊,阻止敵軍的發展。”這時候的他已經顧不上再追究手下的責任,也不想去弄明白這河面上怎麼一下子多出了二十多道浮橋了,但作爲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將,他還是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那就是絕不能讓敵軍先擊潰左營已經有崩潰趨勢的陳智略所部,以威脅到自己的側翼。
將軍的話就是命令,一線剛剛集結起來的三千多名樊部重裝長槊排攢手們,齊聲吶喊,發出了懾人的戰吼聲,舉着長槊,踏起步來,千餘輕裝輔助步兵們剛剛把大車和鹿角這些障礙物從後方擺運過來,擋在排攢兵們的面前,這會兒又手忙腳亂地連拉帶扔,把大車拉到兩邊,鹿角扔在一邊,爲排攢兵們的出擊創造一個空當。
來整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笑意,喃喃地說道:“我等的就是你這樣,擂鼓,衝擊!”
隨着百餘面戰鼓在隋軍的軍陣後擂響,剛纔還不動如山的長槊方陣,開始緩步而前,戰士們喊着號子,端着長槊,眼中盡是殺氣,如同一道兩裡多寬的鋼鐵森林,直向前趨。
隋軍的長槊手們穿的甲冑沒有對方的重裝排攢手多,所用的長槊也沒有對方的長,在衝擊速度上,倒是快了不少,就當樊部的輕裝輔助步兵們拉開正面障礙物的同時,對方的槊陣已經衝到了他們面前不到五十步的地方,隋軍一線步兵那面當後充滿殺氣的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樊文超連忙叫道:“快,結陣固守,擋住敵軍的衝擊,防住這一波,再反擊,弓箭手,快給我。。。。”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只聽到對面的鼓聲猛地一停,而剛纔還如潮水般前涌的隋軍步槊方陣,也在瞬間定格住,如同時間凝滯了一般,幾乎在同時,隋軍的方陣之中響起了一陣緊密的號角之聲,聲音沉重而低垂,震得在場的所有軍士們的心中一陣氣血浮動,連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
伴隨着這陣號角聲,隋軍步槊方陣的一線士兵們突然紛紛地向兩邊分開,一線的陣線之中,現出了上百個缺口,三人一組的軍士從後面飛奔而出,一個勢大力沉的軍士,直接在腰上架着一部足有半人高的中型弩機,弩機的底盤纏在他的腰上,而力臂則從他的腰間兩側伸向後方,被另一人所持,剩餘的一人則手持十餘根兩尺左右的斷槊,正是標準的隋軍超級大殺器:八石奔牛弩!
樊文超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腦袋裡突然“轟”地一聲。這種把八石奔牛弩直接裝在人身上扛到一線的打法,他以前根本沒有見過,只是好像聽過在徵高句麗時,麥鐵杖似乎是用過一次,但這種戰術的應用,卻遠不如麥鐵杖爲國捐軀來得壯烈,變成了一個給人遺忘的細節,沒想到今天,自己在戰場上卻是再次看到這玩意,而使用它的,居然就是對手!
來整的劍眉倒豎,高高擡起的手猛地向下一切,似乎這一手刀,斬的是樊文超的首級!
隋軍的軍士們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周公,周公,周公!”
兩百餘部八牛弩,幾乎是同時轟鳴,弩臂連轉,扛着八牛弩的力士,也難以抵擋這發射時的巨大沖力,幾乎每一次三下連發,都要向後仰倒,卻被後面的軍士死死地頂在腰背上,才能穩定住身形,而那名持着斷槊的軍士,則不停地在發射後換下的弩臂上飛快地放上新的弩槍,保持其連續的發射頻率。
弩箭如飛,如蝗蟲一樣狠狠地凌虐着對方的陣線。在這三十步左右的距離,無論多厚的盾牌和多精良的鐵甲,在八牛弩矢的面前,都如同紙糊一般,弩槍在打穿前一個人的人體的同時,去勢未盡,往往還能穿透後面的兩三個人,直到把幾個人如串糖葫蘆一般地釘成一串,就這麼站在死在一起。
剛纔還穩如泰山的樊部排攢兵方陣,被這一通八石奔牛弩的連發,打得東倒西歪,起碼有千餘人在這一波的攻擊中非死即傷,整個陣型,幾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來整的眼中冷芒一閃,舉起手中的長槊,向前一指,厲聲道:“飛槊,全線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