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西十五里,青陽宮平原。
這塊平原,被谷水從南向北穿過,把這裡和洛陽城隔開兩段,東面的故馬坊,那是原來楊廣所修築的西苑的馬廄,在歷次的洛陽城攻防戰之,毀於戰火,只剩下了滿目瘡痍和斷壁殘垣,回王世充兩次大戰李世民,都是在這裡進行。
而谷水西側,則是一塊方圓二十多裡的平原,唐軍以前攻城時的營地立於其,離谷水約五里,離洛陽城西門大約十餘里,連綿十餘里,安安靜靜地座落於此,可是營早已經空無一人,顯然,此處已經給廢棄多時了。
王世充的面色冷峻,坐在一副臨時的胡牀之,兩手駐着一柄長劍的劍柄,雙眼之碧芒閃閃,一言不發,在大營的南邊,五萬大軍已經埋伏在了平原的雜草與小林之間,谷水東邊的故馬坊那裡,留下了李君羨率一千軍士在那裡埋伏與接應,而主力則在這裡靜候李世民的五千玄甲騎兵。
天光已經漸漸地微亮,谷水邊的兩側平原,起了一層薄薄的晨霧,這讓每個人都籠罩在一片白色的細紗之,雖然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是十餘步外,看不清楚來人了,由於爲了伏擊李世民,王世充特意下令不許打火把,整個營地之,霧氣重重,透出一股子壓抑與詭異的氣氛。
王世充的嘴角,越來越明顯地勾起,一陣腳步聲響起,費青奴和沈光各自從兩個方向跑來,王世充擡起了頭,沉聲道:“怎麼,還是沒找到那些攻城雲梯嗎?”
費青奴一邊抹着臉的汗水,一邊說道:“所有的營帳都掀過了,北營裡什麼也沒有,連帳的牀鋪都給撤光了,是沒一部雲梯。”
沈光也點頭道:“是的,西邊的營地裡也是廢棄已久,什麼也沒留下。陛下,好象有些不對勁,按說這些雲梯應該是有些軍士,哪怕是老弱殘軍來看守的,可我們今天進來以後,連一個人影也沒見到,看起來,這裡起碼有三天沒有人了,事情不對勁啊。”
王世充沒有說話,雙眼碧芒閃閃,一邊的魏徵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不對啊,鳳凰(杜如晦的代號)的情況從沒有出過錯,這回的密信也一定是他所寫,不應該有問題啊,而且,以李世民的風格,想出這樣大膽襲的點子,這才符合他的一貫風格。”
王世充喃喃地說道:“我覺得可能我們了李世民的當了,鳳凰不會出賣我們,但有可能李世民會將計計,利用鳳凰來發假情況,快,和谷水東邊的我軍部隊取得聯繫,準備集合部隊,向西城緊急轉移。”
魏徵咬了咬牙:“請讓我親自去南邊偵察一下,我已經向那裡派出了哨騎,按說這會兒應該回報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幾個軍士大聲道:“東邊,東邊起狼煙了!”
王世充的臉色微微一變,饒是鎮定如他,這會兒仍然有些失色,他扭頭看向了東邊的方向,只見五股顏色不同的狼煙,在這兩側谷水的霧氣之,沖天騰起,那是李君羨所部約定,碰到大股敵軍時緊急求救的信號。
費青奴瞪大了眼睛:“不好,主公,老李那裡有危險,咱們快去救他吧!”
王世充木然地說道:“來不及了,李君羨帶了一千精兵,埋伏在故馬坊的斷壁之,如果來敵不是十倍於他,他又怎麼會這麼慌張地點燃五股狼煙求救?起碼有至少一萬唐軍在圍攻他,我們當了,李世民不是隻帶騎兵過來,他應該是起了所有精兵步騎過來,目的,是把我們消滅在這裡!”
來整的臉色大變:“那怎麼辦,大帥,要不要突圍或者是北走?”
王世充搖了搖頭:“我軍以步兵爲主,這裡雖是平原,但是北臨郟山,東臨谷水,此時撤軍,一定會給唐軍騎兵從後面追殺,根本不可能回城,這是李世民做夢都希望我們做的事!”
沈光咬了咬牙:“那我們在這裡跟他們拼了!”
王世充的眼透過一絲堅定的神色,他長身而起,周身散發出一股凜然的氣勢:“很好,我們跟李世民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終於是要正面決戰了,既來之,則安之,我相信我們的淮南兵馬,一定可以頂住唐軍的攻擊,我更相信我們南邊的兩路大軍,李靖和楊玄感的虎狼之師,也一定會識破李世民的詭計,以最快速度前來與我軍會合的,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牢牢守住!”
魏徵的眼淚光閃閃,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脣,說道:“主公,既然如此,請您讓我再去偵察一回,起碼唐軍的兵力,人數,方向,我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弄清楚!”
王世充的眼閃過一絲不捨的神色,斷然搖了搖頭:“不行,前面太危險,你不是戰將,這種事情,讓將軍和斥候們偵察。”
魏徵慘然一笑:“主公,到了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呢,這次我們情報失準,了李世民的計,都是我的錯,現在我要偵察敵軍,只是要將功補過,斥候們會敵軍的疑兵之計,看不清楚他們的數量和兵力,只有我的這雙眼睛,跟在您的身邊,幾十年來看過無數的戰爭,不會當,請讓我去吧,這也是我現在能爲大軍做的事情了!”
王世充沒有說話,他陷入了沉吟之,在這個時候,如此大霧的條件之下,確實難以看清敵軍的兵力和部署,非魏徵這樣的頂級謀士去看不可,但是,他又實在是捨不得讓魏徵這個多年的老友,甚至是親過骨肉的兄弟去冒險。
單雄信突然說道:“主公,讓我去跟着魏書一起偵察吧,我一定會護他周全的。”
王世充終於點了點頭,看着魏徵,沉聲道:“好吧,玄成,不要勉強,速去速回,我在這裡等着你!”
魏徵哈哈一笑,轉身跨了一匹瘦馬,向前奔去:“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