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四年,楊廣才駕崩一個月後,李淵在河東稱帝,定太原爲都,建國號爲趙,年號爲興武元年,立長子李建成爲太子,次子李世民爲秦王,李元吉爲齊王,因李三娘功大,加封爲平陽公主,其餘的裴寂、劉文靜等人皆有封賞。一時間天下震動,稱王稱霸者不計其數。
“丞相,這是世家大族交出的田地,共計九十萬畝。”許進面色乾瘦,臉上露出疲憊之色,武德殿中,裴世炬等人端坐在錦凳之上,許進手上捧着文書說道。
“纔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些世家大族倒是聰明的很,居然歸還了九十萬畝土地,這樣我們也可以安置好很多的人口了。”李信聽了很高興,環顧左右說道:“這些田地要做好分配工作,那些沒有田地的老百姓,按照家中人口進行分配。”
“丞相。”裴世炬正待說話,卻見許進臉上並沒有任何高興之色,反而說道:“丞相,屬下以爲這九十萬畝土地其中有詐。”
“如何有詐?”李信好奇的詢問道:“不是賬面又多了九十萬畝嗎?”
“賬面上雖然多了九十萬畝,但是這九十萬畝都是有主之物。下面的人說,大業年間,朝廷怠慢國政,多年未曾進行土地測量,實際上,關中許多百姓家中都有田地,只是沒有在縣衙登記而已。”許進苦笑道:“丞相,幾乎一夜之間,關中幾乎是家家有田。就是那些貧苦家庭也是如此,家中或有十畝,乃至幾十畝不等。屬下以爲這其中恐怕有些蹊蹺。”
“不錯,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多了這麼多的田地,必定是關隴世家的詭計,大概就是想着明面上糊弄丞相一下,等到土地所得。仍然是大部分歸入豪強世家所有,那些老百姓只是暫時擁有土地,土地實質上還是歸世家所有。”杜如晦有些憤怒的說道。
“可惡。諸位說說,現在該如何是好?強行平分土地嗎?”李信面色陰沉,這件事情還真是不好說,那些老百姓和世家大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根本就沒有將李信的命令放在眼中。就算是李信強行命令,也不得見能好到哪裡去。李信想到這裡,朝裴世炬望了過去。期待着裴世炬能想到什麼辦法來。
裴世炬靜靜的坐在那裡,遲疑了半響,才說道:“丞相,如今我等剛剛進入關中,尚未站穩腳跟,老臣以爲這些世家大族可惡倒是可惡,但是實際上,我們可以慢慢削弱,並不一定現在就對他們進行徹底的打擊。這些世家大族所相信的就是李淵。只要丞相擊敗了李淵,這些世家大族自然就歸附於丞相麾下。現在我們缺少的只是時間而已。”
“丞相,屬下以爲裴老大人言之有理,關中不同於涼州。涼州的手段和措施並不一定適合關中,屬下以爲,不如慢慢引導這些世家大族進入商業當中,只要從經商賺取高額的金錢。他們必定會放棄對土地的索取。”崔元也出言說道。
李信正待說話,卻見外面段齊大踏步走了進來,拱手說道:“丞相。衛玄府上派人前來,說衛玄不行了,想見丞相最後一面。”
“走,去見見他。”李信沉吟了半響,決定還是去見見衛玄,這個三朝老臣,當初在剿滅楊玄感的時候,自己所做的事情雖然問心無愧,但是到底是讓衛玄損失了許多親人,現在就只有一個孫子衛規在身邊。
等李信出了宮門的時候,卻見衛規親自站在宮外,李信飛身上馬,對衛規說道:“衛老大人是怎麼回事?前段時間不是聽說他已經下牀走動了嗎?”
“祖父年紀大了,開年之後實際上已經差了許多,今天太醫說,恐怕就這幾天了,祖父或許也知道大限將至,所以特來請丞相見最後一面。”衛規有些擔心的說道。實際上,衛家與李信的關係的並不好,衛玄更是曾經算計過李信幾次。就是衛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祖父爲什麼要找李信。
“衛老大人忠於朝廷,若是有什麼事情,將是朝廷的一大損失。”李信催動着戰馬,段齊和終南十八騎護衛左後,身邊還有千餘騎兵,雖然佔據了關中,但是關中躲在暗處的敵人很多,李信雖然本領高強,但是也不敢自己一個人行動。
大隊人馬很快就到了衛玄的府邸,往日熱鬧的府邸現在卻是冷清了許多,自從李淵來到長安城下開始,衛玄就開始告病在家,如今看來,那個時候的衛玄真的是身子骨不行了。
“衛老大人。”等進了衛玄的臥室之後,李信首先是掃了周圍一眼,見衛玄臥室很是普通,隱隱充斥着一絲衰敗的氣息,卻是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李信這才靠近衛玄的牀榻,卻見往日就很乾瘦的老頭此刻瘦的如同皮包骨一樣,忍不住心中一陣唏噓。
“丞相。”衛玄聽到李信的聲音,緩緩的睜開雙眼,不知道怎麼回事,李信感覺到衛玄這個時候精神好像好了許多。
“衛老大人,看樣子你的這身子骨還可以啊,本王回頭讓孫師伯前來看看,一定能將老大人治好的。”李信安慰道。
“老臣老了,不行了。”衛玄搖搖頭說道:“這次請丞相前來,也不過是想和丞相見見而已。”
“老大人。”李信心中一陣遲疑。
“丞相,待老臣把話說完。”衛玄擺了擺手說道:“丞相,老臣聽說了,最近丞相準備丈量關中的田畝,丞相準備是削弱關隴世家吧!”
“老大人所言甚是。”李信並不感到驚訝,衛玄若是沒有聽到一diǎn風聲,那也不是三朝老臣了。
“老臣還知道,丞相派人去丈量田畝,卻發現那些老百姓家中都有不少的田地,是吧!”衛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之色,說道:“這不過是那些世家的計策而已,弄不好這個計策就是獨孤懷恩說出來的。”
“老大人以爲如何是好?武德殿的幾位大學士無人能替孤王出主意。”李信期待的望着衛玄,沒想到衛玄臨死前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呵呵,丞相說笑了,武德殿的幾位,且不說裴世炬老奸巨猾,其他的杜如晦、褚遂良都是一代人傑,豈會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只是都不好說而已。”衛玄搖搖頭說道:“杜如晦和褚遂良都知道,只是他擔心的是丞相治下人心浮動,不利於丞相的決策,至於裴世炬肯定是知道如何去做,但是他不敢說出來,不要忘記了,他雖然將自己的孫女嫁給兩位丞相,但是他本身也是世家啊!至於崔元,大概也是這個緣故。”
“這麼說,老大人知道如何去做了?”李信面色陰晴不定,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望着衛玄說道。
“呵呵,獨孤懷恩志大才疏,他能想出什麼主意來。”衛玄不屑的說道:“丞相,既然這些老百姓手上都有田地,那這些田地就是老百姓的就是了。從文皇帝開始到現在大業十四年,這麼多年都沒有重新丈量土地了,人口增加了,但是田地都沒有增加,丞相重新丈量土地,重新規定土地所屬,相信,那些老百姓肯定很高興的。”
李信聞言面色一動,最後鼓掌說道:“老大人所言甚是,這樣一來,那些世家大族恐怕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老大人高明。”
“丞相,世家大族雖然厲害,但是人數比較好,歸根結底卻是地方的地主豪強,他們和各級官吏相互勾結,對朝廷陽奉陰違,這纔是大事,朝中政策再怎麼好,最後還是落入吏之手,治理天下,實際上不過是治吏而已。所爲的地主豪強,實際上就是這些吏員,吏員終身升遷無望,所掌握的職務又是代代相傳,不離桑梓,暗地裡中飽私囊,不過兩兩三代就是一個地主豪強啊!”衛玄低聲說道:“這些事情杜如晦和褚遂良他們都知道,卻不敢說出來,因爲他們擔心丞相懷疑他們。老臣已經不行了,說出來,丞相也不用擔心老臣了。”
“老大人可有什麼遺言交代的?”李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盯着衛玄說道。
衛玄聽了朝一邊的錦盒望了一眼,李信見狀伸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卻見裡面盡是一些地契。頓時好奇的望着衛玄。
“老臣家中也就只有衛規一個孫子,老臣死後,這些東西老臣也保不住,留下五十畝作爲自用,其他的不如都送給丞相,望丞相早日平定天下,還天下一個太平。老臣死也瞑目了。”衛玄說完這些,臉色頓時灰暗了許多。
“來人,傳我命令,衛玄老大人忠誠於國,功勳卓著,加封許國公,其孫衛規加封爲北地郡公,任通事舍人、兵部承務郎。賞良田百畝。”李信想了想從懷裡的錦盒中取出一張百畝的田契放在一邊。
“丞相。”衛玄睜大着雙眼望着李信,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會得到這樣的賞賜,可以說,衛家以後雖然只有違規一個人,從此之後,再也不敢有人欺負衛家了。
“老大人,好生休息吧!”李信嘆了口氣,轉身就準備離去,所有的恩怨,從此之後一筆勾銷。
“丞相,朝政需要平衡啊!咳咳!”衛玄又是一聲大吼,李信腳步頓了頓,出了房間。
是夜,大隋許國公衛玄病逝於家中,義寧天下下旨輟朝一日,以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