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道目光的含義,托馬斯心知肚明,突然很孩子氣地舉手投降道:“ok,ok……這件事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你,不過需要一點時間。梅亞爾那裡由我去做工作,這期間你可以先去處理羅蘭先生與耶格爾的事情。”
站在爲國家負責的角度,托馬斯當然不願意看到唐方以武力逼迫梅亞爾就範的情況發生,那樣很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第三執政官的回答坐實了唐方對耶格爾遭遇的猜想------那的確是銀鷹團用來誘捕老兵的設置。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他看着托馬斯的眼睛說道:“當初銀鷹團派往塔利達恆星系統試圖引渡阿羅斯回國的使者……是誰委派的?”
托馬斯露出意外表情,皺眉說道:“有這樣的事?”
唐方脣畔浮現冷笑:“不然阿羅斯怎麼會冒着生命危險回到銀鷹團。看來……梅亞爾那羣人瞞着你做了不少事啊。”
托馬斯眉頭皺的更緊,但是並沒有多說什麼。
唐方不認爲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能挑撥起銀鷹團幾位執政官的矛盾,畢竟這些人很清楚,往日分歧都是建立在對公事務的不同看法上,實際都是希望銀鷹團變得更好,而不是像菲尼克斯帝國、蒙亞帝國等專zhi國家貴族與官員的自私行爲引發的利益衝突。
“既然托馬斯先生答應幫忙,那我就安心了。”他起身告辭道:“耶格爾的事情的確需要處理,就不在這裡多呆了。”
托馬斯說道:“我安排人準備了接風宴,請務必在這裡小住幾日。”
唐方掃了阿羅斯一眼:“我有心情在這裡耗下去,不代表所有人都有心情在這裡耗下去。”
托馬斯心領神會,笑着說道:“鹿納爾太空監獄那邊……我會安排好一切。”
唐方點點頭,道謝畢,帶着幾人轉身離開房間,向外面走去。
對耶格爾是留是放;又以何種態度對待阿羅斯與布哈林……這些問題是銀鷹團幾位執政官需要糾結的事情,他不會在這上面浪費太多精力與時間。
在知道自己已經抵達銀鷹團疆域後,相信梅亞爾等人會好好反思從前的做法。
至於蒼藍革命的前前後後、阿羅斯與布哈林的事蹟……他不打算向托馬斯請教,因爲從剛纔的對話看,第三執政官對於那場戰爭的細節把握程度遠沒有梅亞爾高,倒不如耐心等候三五日,將這些疑問留給梅亞爾解答。何況莉莉艾塔爲了幫助自己爭取時間,被鹿納爾太空監獄方面控制住,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儘早回去救出大姐頭。
托馬斯一直送到機庫,看着幾人發動穿梭機離開,纔回轉休息室。
基恩?格林斯潘沿來時路線將幾人送抵蘭陵軍港戰艦碼頭,目送他們登機離去。
15分鐘後,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斷開與戰艦碼頭的連接,緩緩駛離泊位,沿銀鷹團方面規劃的航道前行,由海關通過後,化爲一道閃光消失在幽暗虛空。
很多人不理解,唐艦長爲什麼出現在銀鷹團首都恆星系統不長時間便急匆匆離開。他爲什麼來到這裡?期間經歷了什麼事情?銀鷹團幾位執政官對此事有着怎樣的看法?
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駛向鹿納爾恆星系統途中,唐艦長匆匆進入拉格拉斯恆星系統又匆匆離開的消息經由網絡與媒體渠道快速傳遍希倫貝爾大區,引起多方關注。
其實他完全可以通過隱秘方式進入拉格拉斯恆星系統,與第三執政官私下會面,這種展開某種程度上講是他故意爲之……爲了給其他幾位執政官施壓,爲了吸引更多人的目光,營造一種緊張氛圍。
想來托馬斯?昂科魯明白他這麼做的目的,纔會在談話中那麼配合。
當然,這很可能發展出一個壞結果,比如有執政官認爲他來到自己的地盤,是虎得臥着,是龍得盤着,繼而衝動之下發起突襲,令形勢嚴重惡化。
好在這種情況沒有發生,銀鷹團的執政官們沒有輕舉妄動。
總之,該做的已經做了,該給予的尊重也給予了,接下來就看銀鷹團的迴應了。
再回到鹿納爾恆星系統的時候,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現身海關的消息在系統內部引發一場騷亂。人們以爲他從拉格拉斯恆星系統離開後,已經回了迪拉爾恆星系統,哪裡想到結果並不是這樣。
正如之前經歷那般,將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停泊在駐防海軍管轄的戰艦碼頭,幾人乘坐一架穿梭機趕往鹿納爾太空監獄。
或許是設施屬性特別的原因,社會熱議的問題在這裡並不存在,知道唐方出現在鹿納爾恆星系統的除了典獄長與幾位高層管理人員外,基層獄警與罪犯們並不知道星盟那個大有名氣的唐艦長來到這裡。
只有唐方與諾娃清楚,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來鹿納爾太空監獄,不同的是,上次是通過隱瞞身份的方式進入,這次是光明正大到訪。
上次迎接他們的是獄警,這次換成典獄長與幾名高層管理人員。
托馬斯?昂科魯提前知會過監獄方面,典獄長很清楚唐方几人到這裡來所爲何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見面後唐方的第一句話是讓他們釋放幾天前被獄警控制住的巡查員小姐。
一位管理人員告訴他,巡查員小姐早在兩天前便被督察部門的人接走,目前已經不在鹿納爾太空監獄。
唐方聽說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不過既然莉莉艾塔被督察部門的人接走,想來不會有什麼危險,對方應該是之前大姐頭請求幫助的友人。
想到接下來的行動帶着女海賊很不方便,他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費心力,畢竟那個女人作爲巴哈姆特海賊團的老大,肯定能夠照顧好自己。
考慮到幾人旅途勞頓,典獄長提議先到客房休息,順便共進晚餐。
唐方同意了先到客房休息的提議,婉拒了對方共進晚餐的請求。這讓典獄長有些失望,不過很快調整好情緒,安排手下人員帶幾人到客房休息。
故地重遊,黨魁先生顯得很是興奮,嘟噥着要不要去w段監區見見放風過程中認識的幾位獄友。
阿羅斯一言不發,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忽然湊到唐方身旁,壓低聲音說道:“這是我的事情,交給我自己處理。”
“我本就沒有打算幫你處理。”他想起莉莉艾塔與拉爾夫的事蹟,嘆口氣說道:“這種事……別人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靠你自己。”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忽然想起什麼,問道:“瓦萊莉亞呢?你見到她了吧……她過的怎麼樣?還好嗎?”
阿羅斯前行的腳步頓了頓,終究什麼都沒有說,然後加快步伐追上前面帶路的獄警。 щшш• тTk ān• c○
唐方站在客房門前,望着前方遠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諾娃說道:“你不跟他一道過去?”
他搖頭說道:“阿羅斯不希望我這樣做,那是他的私事。”
“以他的性格,我不認爲可以完美解決這件事。”諾娃一向很少說話,但這不代表她對唐方的事情,對他身邊人的事情沒有完整而深刻的認識。
“……”他沉默了一會兒:“這種事外人可以插手的程度有限,耶格爾不是莉莉艾塔,老兵也不是拉爾夫。”
諾娃點點頭,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一面小聲說道:“我已經……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
唐方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是誰,有些意外向來待人冷淡的特工小姐會有這樣的情感流露。
諾娃背影消失後,他苦笑着搖搖頭,走入套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着斜對面柱式魚缸裡色彩斑斕的珊瑚石與珊瑚沙,靜靜思考托馬斯?昂科魯說的那些話。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銀鷹團也不例外。
一條月光蝶擺動尾鰭,由缸底掠過,水流捲起表面的細沙,輕輕揚到天空。
………………
他從牀上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4個小時。從舷窗望去,鹿納爾縈繞在如煙白光中,平靜而悠久地燃燒。
因爲回鹿納爾恆星系統乘坐的是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並非難以舒展身軀的穿梭機,有充分的活動與休息空間,所以身體並不是非常疲憊,只是修養三四個小時便清醒過來。
起牀洗了把臉,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喝點什麼的衝動。
他沒有拿放在冰箱裡的啤酒,選擇離開房間,往最近的警員休息區走去,那裡有活動室,健身房,自然也有喝一杯的地方。
或許是正值希爾德星午夜,除去值夜班的獄警其他工作人員都在睡眠中,服務檯前面大廳裡沒有多少人,酒保也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
當值獄警是不允許飲酒的,酒保最多爲他們提供一杯淋入威士忌的蘇打水。不管是用來解饞也好,提神也罷,總之成了鹿納爾太空監獄的特色飲品。
靠近服務檯的幾張有人坐的桌上都是這種有一些酒味的水飲,唐方揉着惺忪的雙眼坐到服務檯前,同酒保深情對望一陣纔打着呵欠說道:“請給我一杯啤酒。”
酒保沒有看到他的警員證,扭頭在服務檯的終端系統打量一眼,臉色變得很精彩,腦海裡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不見,趕緊從身邊取出一隻杯子,往裡面倒入啤酒。
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手抖得厲害,直至唐方提醒他酒都溢出外面才停下來,一邊忙着道歉,一邊用桌布去擦拭那些酒液。
他聳聳肩,心想喝杯酒都不得安生,衝酒保點點頭,端着杯子拿起半瓶啤酒往前面大廳走去,尋思找個清淨地待一會兒。
來時因爲角度的關係沒有注意到大廳角落景象,離開服務檯的時候忽然看到陰影中的側臉,不禁愣在原地,表情變得有些不好看。
他拎着酒瓶走到老兵對面坐下,往半空的杯子裡倒滿。不用說什麼,不用問什麼,他也知道事情的結果不如人意,要不然老兵不會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裡喝悶酒。
雖然在晨星鑄造的時候老兵常常如此,不過今天的狀態顯然不是以前能比。
微光淋在那張臉龐,照亮了僵硬的面部線條與顆顆粒粒的鬍渣,陰影中的老兵就像一塊飽經風吹雨襲的黑鐵。
就像他對諾娃說的,老兵不是拉爾夫,耶格爾也不是莉莉艾塔。
他只喝了一杯酒,剩下的多半瓶啤酒都進了老兵的胃,卻只是像注入海洋的江水,沒有帶起多少波瀾。
兩個人全程沒有任何語言交流,他把酒倒入杯子裡,老兵端起杯子慢慢飲盡,他再把酒倒入杯子裡,老兵再端起杯子慢慢飲盡。
沒有安慰,也不存在訴苦,時間就在不遠處獄警的埋怨或者鼾聲中慢慢流逝。
唐方倒完那瓶酒,起身沿着來時路走去,留下阿羅斯一人繼續沉默。
男人間的交情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沒有女人的聚首痛哭,也不會像親人間的細語安慰與長久陪伴。
他回到居住區的時候布哈林正攏着手臂倚在門前,捏着稀疏的鬍渣說道:“你去看過他了?”
聽到這句話,唐方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我去見過耶格爾了……很像當年的瓦萊莉亞。”黨魁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摸出一支菸點燃,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遠遠看去既不像一匹能忍耐苦的西北狼,也不像吊兒郎當的黑幫浪子,倒是有些劫後餘生的孤膽槍手氣質。
“他怎麼說的?”唐方停下腳步,看着黑幫頭子說道。
“那不重要。”布哈林說道:“現在的情況是無論對於羅蘭,還是耶格爾,最需要的是時間,而不是來自外界的壓力。”
他對布哈林的講話有些意外。這位紅色烈士黨黨魁先生雖然多有惡名,給人的感覺很不靠譜,然而從以往種種事蹟來看,關鍵時刻會變成一個相當可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