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細想一下龍語者的所作所爲,說他們是希倫貝爾大區的太空警察吧,他們對於帝國貴族壓迫普通民衆這種事熟視無睹,只會在最高安理會、阿努比斯軍團等足以破壞人類社會科技平衡的組織興風作浪時出現,做出類似土地主驅逐入侵者的行爲。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有非常強的地盤意識,可以說將希倫貝爾大區諸國當成自己的後花園,還爲幾個分支劃分了相應的管轄區域。
“就算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龍語者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托馬斯?昂科魯說道:“如果你真想知道問題的答案,應該當面去問理事長先生,他會給你標準且詳盡的回答。”
“去問理事長嘛……”唐方說道:“既然這些也是理事長告訴你的,難保不會是精心炮製的洗腦謊言。”
“作爲一個活了400多年的老傢伙,什麼是謊言,怎樣叫真話,我有一定的分辨能力。”
“是麼?!”唐方說道:“作爲被你騙過一次的人,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這些匪夷所思言論?”
他一直認爲龍語者之所以能夠成爲希倫貝爾大區首屈一指的隱秘勢力,是因爲他們得到了伊普西龍文明遺產,就像諾亞獲得方舟世界那般,逐步進行開發利用,最終成長爲一支叫人無法忽略的強大組織。
聽完托馬斯?昂科魯一席話,他發現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那樣,似乎更爲複雜。
第三執政官搖頭說道:“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唐方說道:“我是否相信你的說辭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眼裡的最高安理會做過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既然你的真實身份是最高安理會的第四理事,那便是我的敵人。”
“究竟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要想將人類從龍語者賦予的枷鎖中解放,真正獲得自由與救贖,一時的犧牲是必要的。沒有那些犧牲,沒有技術上的突破,如何抗衡龍語者強大的軍事實力?何談救贖人類文明的崇高理想?”
“你說的這些我不是第一次耳聞,在方舟世界的時候,諾亞……也就是原最高安理會第三理事,他同樣心存救贖理想,希望爲人類文明長續久存貢獻自己的一切,可是他最終迎來的結果是死亡。我無法站在客觀角度評判你們的做法對人類文明有利還是有弊,我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阻止你們將那份看似高尚的罪惡貫徹到底。”
“這麼說來,你選擇站在龍語者一方?”
“不,很早以前我便認識到一個道理,很多時候,世間之事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正確與錯誤。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選擇一個不會在日後讓自己後悔的方向,然後堅定地走下去。”
“那麼……我們的交涉以失敗而告終了?”
唐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嘆口氣說道:“我只能說佩服你的理想,不贊同你的行爲。”
托馬斯?昂科魯同樣重重嘆了一口氣:“我以爲你跟理事長先生一樣,都是可以爲人類的自由甘願揹負罵名與侮辱的真英雄,現在看來……我想錯了。”
唐方說道:“很遺憾,我沒有那麼高尚,從未想過要去成爲一名大英雄。只是保護身邊的人已經令我疲於應付,哪裡還有精力去顧及其他人。”
“爲什麼你跟他們一樣,都可以忍受龍語者對人類長久的傷害與奴役?據我所知,你是一個對帝國貴族剝削平民非常憤怒的人,甚至有許多人用ren權鬥士來調侃你,但爲什麼在這件事上,你對侵害全人類生存與發展權力的龍語者那樣寬容。”
唐方依舊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好奇言道:“他們?他們是誰?”
托馬斯?昂科魯搖搖頭,像是自嘲,又似自我安穩道:“不,你不是對龍語者心懷寬容。你只是不知道在這樣的歷史大潮中如何立身,在這一點上你是可憐的,你是茫然的,就像迷路的旅人,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行走。”
他說的沒有錯,今天從他這裡接收到的諮詢過於駭人聽聞,到現在唐方的腦子還一團漿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與面對。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心思很簡單------活下去。離開5號行星後又多了一個救出唐林、唐芸的目標,然後是發展出足夠瓦解斯圖爾特家族統治的軍事力量。
然而隨着時間推移,對世界形勢瞭解加深。龍語者、阿努比斯軍團、最高安理會、第三委員會……種種隱秘勢力相繼登場,他發現一切都變了,一股看不見的潮流把他推到時代的風口浪尖,壓力來的那麼猝不及防。
就像……就像一個每日辛勤勞作的莊稼漢突然有一天成爲領兵打仗的將軍,必須面對複雜的戰場形勢與國家關係,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
他沒有對上面那句話表示贊同,也沒有發言反對,而是問出一個突然想到的問題:“龍語者是不是伊普西龍人?”
托馬斯?昂科魯點點頭,又搖搖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他皺起眉頭,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什麼叫“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第三執政官沒有詳細解釋上述回答,將握在右手的黑鐵面具帶回臉上,這顯然是一種表態------閒聊到此爲止。摘下面具的他是托馬斯?昂科魯,帶上面具的他是最高安理會的第四理事。
“雖然我不認爲能夠在它的壓制下戰勝你,但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
它是指薩爾娜迦鑰石,儘管作爲第四理事,身上附着的吞噬體聚合物比一般iv型、v型都要高級,卻並不意味它能無視薩爾娜迦鑰石釋放的淨化力量,單單是那股看不見的能量波動,都讓他有種心悸的感覺。
唐方很清楚這件事無法善了,托馬斯?昂科魯是鐵了心要跟理事長先生一條路走到黑,要不然也不會400年來一直忠誠。要想獲取更多情報,必須主動出擊,然後在戰鬥過程中出其不意將第四理事控制住,同時不讓他有服毒自盡的機會。
瑟蘭迪斯揚起右腕利刃,腳步將出未出的時候,唐方突然面色一變,“你果然是個無比狡猾的傢伙。”
女執行官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他方纔說了許多話,不只是尋思交涉,更重要的一點是拖延時間。”他之前已經猜到對方的行動要麼是拖延時間,要麼是試圖用語言說服他放棄敵對行爲,儘可能在應對的時候做到小心翼翼,可是到頭來還是被第四理事得逞了。
不是他不夠小心,實在是第四理事自從摘下黑鐵面具,便給了太多太多堪稱震撼的情報。
包括第四理事的真實身份、龍語者的惡行、人類的生存狀態……等等等等,這些消息中的任何一條傳播出去,都會在社會上造成沛然風波。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第四理事要掩護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期太多太多。
“已經知道了麼……”聲音穿過黑鐵面具多了一些金屬質感:“你的反應之快,真是叫我意外。”
唐方哪裡有時間跟他繼續廢話,朝瑟蘭迪斯說聲“幫我擋住他一段時間”,毫不猶豫轉身向外面走去,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還沒等瑟蘭迪斯實施攔截,原本站在二人前方將近10米距離的第四理事面對安全門一側皮肉突然液化,以極快速度向外射出。
站在瑟蘭迪斯與唐方所在位置看去,只見得一道道黑色殘影破空而至,然而並不能對他們的身體造成什麼損害。
直至這些像箭一般射出的殘影在安全門前凝聚,變成一具無顏身體,唐方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後方站着的第四理事。
相比剛纔他的身體變得消瘦許多,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頭顱,依舊那般大小,搭配變瘦的身體顯得有些不協調。
便在這時,艾瑪發來提醒,說“她”弄錯了,第四理事不只體表附着吞噬體聚合物,整個身體都是由吞噬體聚合物構成,或許只有頭顱屬於人類。
他的迴應是,“我沒有瞎……”
與此同時,第四理事一體兩分的單薄身軀開始膨脹,以肉眼可辨速度恢復到恰當標準。
如果忽略技術層面因素,毫無疑問這可以稱爲分身術,比諾娃的靈能分身、高階聖堂武士的幻影還要強大。
“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在這裡攔下我了?”他看着第四理事寒聲說道。
“不錯。若要踏出這個房間,你必須先殺了我。”
他深吸一口氣,眼睛眯起,然後快速睜開,隨着附近區域光影閃動,阿巴瑟、格式塔zero、莫漢達爾先後出現在戰場。
同一時間,第四理事的身體再次增殖,又有三個吞噬體分身出現在戰場左右,牢牢堵住艦橋入口,阻止唐方離開。
“有趣的生物體,必須得到。”阿巴瑟望着眼前發生一幕,以非常快的速度揮舞細長手臂,這是沒有表情變化的他用來表達內心興奮的動作。
這時瓦倫丁的臉出現在左側,看着第四理事說道:“阿諾德先生,不出來見見你的老熟人麼?”
話音落後不久,另一張臉在右側浮現,同圍欄前面的第四理事對望片刻,卻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其實在混合小行星進行線下會議的時候,他們便一直不曾溝通對話,談不上有多少交情,論起熟悉程度,或許唐方與第四理事的關係比他跟第四理事的關係還要深厚一些。
當然,這裡的關係不是指朋友情誼,在第四理事摘下黑鐵面具那一刻,曾經的情誼就發生質變,成了敵意與仇恨。
“還是那句話,要想離開這裡,你必須先跨過我的屍體。”第四理事並沒有因爲布爾韋爾?阿諾德現身艦橋空間出現情緒波動,他的眼睛裡只有唐方。
唐方的臉色很陰沉,看得出非常着急,偏偏敵人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傢伙,他很難強行通過安全門,離開艦橋空間。
………………
艦橋的形勢由“敘舊”變爲敵對的時候,距離極樂淨土號戰艦碼頭不遠的長廊戰場迎來了新變化。
黑6像條死狗一樣被丟在了岔路口,一隻閃着耀眼金光的戰靴重重踏在他的背上,然後是充滿鄙夷與高傲的聲音:“我就說過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一羣雜碎,是不可能得到完美結果的,現在怎麼樣?連極樂淨土號都落入敵人的重力領域,真是廢物到極點。”
澤拉圖與諾娃聽到對面傳來的話語,注意力由凱茜身上轉至長廊盡頭。
黑k與黑5的視線從倒在地面的黑6身體向上移動。
隨着那隻腳在黑6背心連續踩踏,一個包裹在金色鎧甲裡的人從左側岔道走出,無視黑k與黑5,望向澤拉圖與諾娃所在方位。
“他們就是那個女人的同伴麼……”同剛纔那道充滿高傲與鄙夷的聲音不同,說話者語速不快,音調不高,態度比較平和。
諾娃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進入戰場的人,那是一個穿着完全不同於阿努比斯軍團動力裝甲體系動力裝甲的人。
其主要結構由菱形與多邊形模塊構成,在只有一對斜眼的頭盔兩側有羊角附件向下彎曲,胸口分佈拉鍊樣的縱向能量槽,由頸部延伸至肚臍,向外輻射出細密的幽藍光紋。
在人體最爲脆弱的腹部,近似一塊整鑄而成的環形甲冑,上有海葵一樣的光紋絲絮,絲絮末端是一顆顆墨晶。另外,膝蓋、大腿外側、肩頭、肘部、耳後等位置有額外的能量方孔,向外逸散出不明亮的呼吸光。
更重要的是,黃金戰甲胸口能量槽由上到下嵌着一大兩小三塊t能量石。
不是一顆,是整整三顆!
諾娃不知道對面人口中說的女人指誰,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帶着敵意而來,應該是唐艦長的敵人,然而爲什麼……爲什麼把黑6踩在腳下那般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