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兒!”他嘆口氣:“搞得我越來越不好意思了。”
吉爾科特沒有想那麼多,把注意力都放在醫務人員遞來的傷情報告上,得知他額頭上的傷沒有大礙,最多不過是輕微腦震盪,終於一顆心落回肚子裡,忽然聽到他的自言自語,隨口問道:“什麼不好意思。”
“沒什麼。”唐方搖搖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什麼遭遇襲擊險些身亡,不過是他將計就計演的一出苦肉戲,那老頭兒卻把事情當真了,下那麼大血本警告讚歌威爾不要動他,自然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人待我以誠,我待人以心,這是他一直秉承的處世原則,亨利埃塔付出這麼大代價來幫他,說實話,真的挺感動。
便在這時,“卡布雷託”軌道巡防部隊所屬異端級快速突擊艇來到哈林大橋上空,一左一右把那艘衛道者級護衛艦夾在中央,顯得十分緊張。
長河北岸可是哈爾王宮,讚歌威爾生活所在,巡防部隊那些人不緊張纔怪。萬一衛道者級護衛艦丟幾枚核彈出去,把王宮直接從世間抹去,負責軌道巡防任務的所有人都要掉腦袋。
凱莉尼亞與艾琳娜緩過一口氣,在幾名醫務人員陪同下來到唐方身邊。圖拉蒙與泰倫對望一眼,脫離人羣,往哈爾王宮快步走去,他們想聽聽讚歌威爾對衛道者級護衛艦配置的新型防禦系統有怎樣看法。
瑟維斯、李雲等人也一臉陰沉地離開河岸,對於唐方沒有死掉非常失望。
吉爾科特正問他接下來的打算的時候,白浩發來一條求助訊號,說他們正在市區的購物中心與恐怖分子激烈交火,唐芸嚇哭了,因爲沒有武器,單憑羅伊一個人應付那些裝備有重武器的敵人非常吃力。
唐方告訴他不要着急,找個易守難攻的地方等待救援,攝政王殿下的衛道者級護衛艦已將恐怖分子的外圍戰力清除,士兵們正從戰艦登陸。馬上便可以救他們脫離危險。
斷開通訊後,他與吉爾科特、艾琳娜、凱莉尼亞3人在船員的護衛下乘上穿梭機。進入衛道者級護衛艦。
直到這時,崔斯特才帶着身着聖教軍級動力裝甲的黑武士小隊出現在王宮正門,來處理唐方遇襲一事。
一些騎牆派領主代表冷眼旁觀,還有一些怕事的人驅車離開廣場,往哈爾王宮東方的空港駛去,打算儘早離開這個多事之地。
唐方與吉爾科特抵達艦橋的時候,護衛艦艦長賽菲羅斯正跟軌道巡防部門的一名大校爭論。哪怕雙方軍銜差了整整3級。
對方指責他們越權,“卡布雷託”的防衛任務自有巡防部隊與地面衛戍部門負責,天行者衛隊插手此事嚴重違反了軍隊紀律,而且賽菲羅斯頂撞上司的行爲也是一大過錯。
賽菲羅斯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嘲諷他們揣着明白裝糊塗,如果不是他下令突入低空實施救援,只怕唐艦長已經凶多吉少。至於越權、抗命什麼的,他奉攝政王殿下的命令留下保護唐艦長,這麼做是在履行自己職責。如果大校閣下覺得有問題,可以去找攝政王殿下理論。
對方敢找亨利埃塔理論嗎?當然不敢。哪怕是讚歌威爾本人,此時此刻恐怕也沒臉這麼做。傻子都知道襲擊事件八成與新派勢力脫不了干係。讚歌威爾又怎麼可能往槍口上撞,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吉爾科特走過去直接打斷二人談話。吩咐駕駛組:“去市區。”
對面大校軍官臉色變了變,終究沒敢多說什麼。
護衛艦末端4組推進器點火,打破剛剛恢復平靜的夜空,往“迪卡本”市區方向飛去,旁邊幾艘異端級快速突擊艇又不敢攔,又不敢退,只能是緊緊跟在護衛艦身後,一同往市中心飛去。
廣場上已經沒有多少人,橋面上的零星火焰被陸續到場的消防機器人撲滅。河道中央的薄霧與硝煙亦消散一空,斷掉一截的橋體斜斜插入水面。顯得尤爲悽慘。
空氣中還夾雜着淡淡的火藥味,唯有那些風,依舊不受影響地吹拂着北岸廣場上象徵王權的巨大雕塑,還有河岸上掛着不同風景的人臉。
崔斯特抵達斷橋的時候,東方空港方向飛來幾架穿梭機,身上塗着吉爾科特親王的家族徽記,往鵜鶘級武裝穿梭機墜毀的地方而去。
在哈爾王宮門口出了這種事,國王陛下總要給些說法,好歹艾琳娜是一位準公爵,唐方又是“晨星鑄造”的老闆,更不要說天行者衛隊戰艦橫插一腳,把攝政王殿下也捲入其中。
有人懷疑衛道者級護衛艦之所以這麼囂張地突入“卡布雷託”低空,是接到亨利埃塔的命令,一方面警告國王陛下不要輕舉妄動,一方面故意惹“火”燒身,故意捲入唐艦長與國王陛下的紛爭,借這股不猛烈,卻沁心徹骨的南風,問責“卡布雷託”政府。
但……聰明老練如讚歌威爾,會給老派勢力留下足以傷害自己名譽的把柄嗎?只怕不會,那幾架穿梭機勢必無功而返。
對鵜鶘級武裝穿梭機的調查唐方不關心,亨利埃塔會拿這件事做什麼文章他不關心,讚歌威爾會怎麼應對他同樣不關心,衛道者級護衛艦已經抵達“迪卡本”市區,與另一艘護衛艦匯合。
克蕾雅、白浩等人所在的購物中心附近區域一片狼藉,整個街區都被硝煙包裹,零星的火焰還在某些已經燻黑的窗口吞吐,道路上是七零八落的車輛與倉皇逃命的行人丟棄在地的各種垃圾。
空氣中飄着刺鼻菸味,不時有淡淡的血腥氣息隨風而至,灌入人的鼻孔,原本燈火輝煌的購物中心變得一片昏暗,有幾個樓層的燈光時亮時滅,像恐怖電影裡的經典場景。
槍聲變得稀稀拉拉,爆炸也不再發酵,遠方街區有大批警笛聲接近。
衛道者級護衛艦下來的陸戰隊已經控制住購物中心附近情況,突擊小隊正由東方樓梯間向12層鞋帽製品區挺近,沿途順便清理爆炸形成的零星火災。
軌道巡防部隊所屬異端級快速突擊艇像一個個看客。非但不見任何救援舉動,反而如臨大敵。對2艘佈道者級護衛艦保持警戒姿態。
不管是賽菲羅斯,還是吉爾科特,臉色都不好看。
唐方很平靜,漠然望着遠方那些姍姍來遲的警用飛行器,以及周圍惹人厭的異端級。
透過ghost的目光,他看到許多屍首,像小山一樣堆在購物中心12層的樓道口。這些人有一半以上都是被羅伊幹倒的,白浩負責補刀。
哪怕經歷過“喬治亞”的悲慘遭遇,憨厚小子還是下不去手,最多致人昏迷或者殘疾。白浩無法改變他的觀念,只能選擇自己動手,用恐怖分子手中的槍,一槍一槍把他們送入地獄,不留半個活口。
他沒有動用“黑暗之心”,因爲唐方告知他保存實力。玲瓏與瓔珞也沒有動用“妖精輓歌”,連隱身在附近的ghost都沒有出手相助,只是負責提供情報。
j先生不知道白浩成了黑騎士。同樣不知道玲瓏與瓔珞有了干擾吞噬體的能力。既然他沒有選擇在宴會上動手,而是變得小心翼翼。安排恐怖分子試探他們的實力,那他便將計就計,示敵以弱。
是的,包括在哈林大橋的遭遇,還有購物中心的苦戰,都是演給國王陛下看的一齣戲。
今天的事情會告訴人們,羅伊很強大,他同樣有高人一等的戰鬥素養,但如果沒有攝政王殿下留下照看他們的衛道者級護衛艦。他們現在很可能已經變成死屍。
唐方從來都是一個好演員,在他看來。這樣的程度還不夠。所以,艾格?斯臺特曼現在的狀態便是窩在黑漆漆的貨箱內詛咒他終生不舉。
他在恐怖襲擊中受傷,克蕾雅等人也受困多時,就連首席科學家都被人擄了去。這樣的損失,這樣的情景,誰會認爲他在演戲?
其實早在離開王宮途中,他便察覺到周圍的異動,料到j先生會對他出手,叫他不解的是,對方並沒有動用戰鬥力強大的克隆人,反而選擇僱傭兵一類的角色。
他想了又想,直至抵達前廣場,才搞明白國王陛下的真實意圖。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對方對他生出忌憚心理,沒有發動早就計劃好的襲擊,選擇改變方案,先行試探他的虛實。
按照對方的兵力佈置,想來是利用圍點打援的手段,先在購物中心製造恐怖襲擊,控制住克蕾雅、白浩等人活動範圍,等他接到求援信號,趕赴事發地途中的時候予以狙擊。
可惜vivi的舉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唐方提前離開酒會,不過既然察覺到j先生與國王陛下的打算,他很樂於陪他們玩玩,纔出現亨利埃塔與他分道揚鑣,接着在橋面遇襲一事。
十幾分鍾後,白浩、克蕾雅等人在登陸部隊的護送下進入護衛艦艦橋,唐芸一頭撞進他的懷裡,哽咽說道:“大哥……大哥……”
唐方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好了,沒事了。”
她擡起頭,望着他纏着繃帶的額頭,滿臉擔心的樣子:“你的額頭怎麼了?”
“沒事,在車窗上磕了一下而已。”
“哦。”唐芸稍微安心,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悲從中來,委屈說道:“我的抱枕……我的公仔……我的連衣裙……我的泰迪……”
唐方愣了一會兒才知道她在說什麼,努力壓抑着心頭鬱悶,將她丟給克蕾雅:“管好你的小姑子。”
“小姑子?”克蕾雅不解。
瓔珞與玲瓏在旁邊掩嘴偷樂。
羅伊同樣面露不解。
白浩說道:“你沒小姑子。”
羅伊問道:“那我有什麼?”
“你有大姨子,我有小姨子。”不知想到什麼,他的笑容看起來總有幾分猥瑣。
“哦。”羅伊甕聲甕氣說道:“我懂了,玲瓏是我的大姨子,瓔珞是你的小姨子,唐芸是克蕾雅的小姑子。”
白浩讚歎道:“你真聰明。”
羅伊憨笑說:“我一直很聰明。”
克蕾雅紅着臉說道:“你們倆有沒有完?這樣的時刻還有心說笑?艾格已經失聯半個小時了。”
………………
拜倫來到艦橋的時候,距離艾格失聯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包括護衛艦登陸部隊、“迪卡本”市警察、安全局探員在內,都沒有找到他的任何蹤跡。
繼唐艦長遇襲事件後,“晨星鑄造”首席科學家失蹤的消息在整個“卡布雷託”權力高層迅速蔓延開來。
艦橋大屏幕上。另一艘護衛艦的艦長肯泰羅還在與“迪卡本”警察局長交涉,對於警方無法獲知艾格?斯臺特曼的下落很不滿。
亨利埃塔讓他們監控地面異常。負責唐艦長等人的安全問題,如今遇襲受驚不說,還有成員失蹤,他們怎麼向攝政王殿下覆命?又有什麼臉見唐艦長?
更不要說還有幾名暗中守護克蕾雅等人的特工被人殺害,這同樣需要一個說法。警方卻以附近街區的監控設備遭到人爲破壞,無法提供該時段錄像爲藉口,拒絕了肯泰羅的請求。並希望軍方不要插手,給他們點時間,一定會找到艾格的行蹤,確定恐怖分子的身份。
唐方看着艦橋大屏幕冷笑不語,如今艾格?斯臺特曼正坐在一艘貨運穿梭機內駛出“卡布雷託”大氣層,往“那賽羅”而去。
對不相干的人來說,艾格是人質。
對他來說,艾格是魚餌。
對j先生來說,艾格是定時炸彈。
對艾格本人來說。這一切都是陰謀,那個叫唐方的傢伙曾經把“迪卡本”描繪的那麼美好,但是到頭來。卻把他當成吸引上帝武裝現身的誘餌與定位器,實在是太可惡。太陰險了,這小子比吉姆雷諾更加卑鄙,更加歹毒,所以他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詛咒唐方終生不舉,直到一個聲音在耳朵炸響。
“再詛咒我把你的東西割下來喂刺蛇。”
然後,他很明智地閉上嘴巴。
在唐方的授意下,賽菲羅斯打斷肯泰羅與警察局長的爭論,以唐方在剛纔的恐怖襲擊中受到驚嚇,額頭的傷也需要處理爲由。建議肯泰羅留下幾個人監督警方辦案,戰艦先行撤回“娜塔莎”。安頓好唐艦長,與攝政王殿下彙報完這裡發生的事情再追究相關部門責任不遲。
肯泰羅這才放棄與警察局長較真,斷開通訊連線,命令駕駛組啓動反重力推進器,離開“迪卡本”市區,進入太空軌道。
巡防部門所屬十幾艘異端級快速突擊艇一直目送護衛艦消失,纔回到各自防區。
20多分鐘後,2艘衛道者級護衛艦迴歸天行者衛隊本陣,唐方在“鏡光號”的觀景艙見到了亨利埃塔。
老頭兒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哈哈大笑起來:“掛彩了?演得不錯嘛。”
自從接到衛道者級護衛艦艦長的彙報,得知唐方、艾琳娜、凱莉尼亞三人壓根沒有受傷,再聯想到那小子之前故意賴在廣場不走,還對他擠眉弄眼,老頭兒腦海便浮現出一個詞“苦肉計”,於是索性命令市區那艘護衛艦暴露能力,把戲演的更逼真些。
唐方將額頭繃帶扯下來,隨手丟到一邊,沒有接他的話茬,走到木桌上端起亨利埃塔喝掉一半的咖啡,也不嫌髒,幾口灌進肚子裡,露出一臉舒爽的樣子。
老頭兒的表情有些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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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做委實冒險了些……而且,代價是不是太大?”
別人不知道唐艦長幹了什麼,作爲知道他此行真實目的的攝政王殿下,對此心知肚明。更知道這小子爲了引出上帝武裝不惜用苦肉計,甚至連手下科學家的命都押上。
在老頭兒看來,他也是夠拼的。
唐方拉過一張藤椅坐下,用力深呼吸,讓咖啡的味道與植物的清香瀰漫口鼻,屏息7秒,再重重呼出。
亨利埃塔拿回屬於自己的咖啡杯,一面往裡面蓄咖啡,一面說道:“你把酒會搞砸了。”
唐方說道:“我是被冤枉的。”
“我不信。”老頭兒護住自己的杯子,用惡狼緊盯獵物一般的目光瞪着他,隨手從下面取出一個新杯子放到他面前,徐徐倒入咖啡。
“我很好奇,爲什麼讚歌威爾的每一次落子,你都好像能提前預知,並做出合適反應。”
唐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端起杯子放在脣畔:“把事情搞大。”
亨利埃塔舉杯示意,以咖啡代酒飲下一口,說道:“我正想這麼做。”
“剛纔……謝謝了,還有……人質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好像知道那些恐怖分子是什麼來歷了。”
亨利埃塔皺皺眉,沒有說話,他知道就算問了,唐方也不會回答。既然一向護短的唐艦長敢於讓那名科學家去當探路的石子與迷惑敵人的誘餌,便一定有後續計劃保證手下人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