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戰鬥力方面應該也有所變化纔對,畢竟它們的造價爲100水晶50瓦斯,又是地面單位,絕不可能像遊戲中那樣擁有比巨像、金甲蟲這種單位更高的攻擊力,想來也就是2倍毒爆蟲威力。
但這並不意味着自爆人與毒爆蟲的戰場定位重複,遊戲與現實不同,遊戲單位沒有思想,不懂恐懼,現實中人類五感俱全,有自己的情緒,自爆人與毒爆蟲不同的地方就在於給人的威懾力不同。
看到一種會噴濺酸水的大蟲子,和看到被感染到面目可憎的自殺式炸彈人,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反正放在他自己身上,單純想想就感覺恐怖,對視覺與精神層面的衝擊遠遠超越毒爆蟲、爆炸蚊這樣的單位。
如果運用自爆人,外加感染蟲釋放的受感染的槍兵,配合蟲後的“產卵”,及蠍子(污染者)的“瘟疫”用在敵對勢力陸軍身上,可想而知會對士氣造成多大打擊,意志不堅定的人只怕褲子都能嚇尿,甚至驚嚇致死。
“疫病恐懼打擊小組即將成型,眼下只剩‘蠍子’還未解鎖。”
便在這時,沉寂多時的艾瑪打斷他的思考,道出一個壞消息:“指揮官,經過篩查,中央單元數據庫內的確沒有相關資料,從痕跡分析,已經被永久刪除,無法→執行恢復操作。”
“這樣啊……”他皺皺眉,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
不過認真想一想,哈林頓哈里斯的話很對,沒幾個人會留着那些東西,國與國之間雖然時有齟齬、齷齪。但誠信也是不可或缺的東西,除非違規的代價小於獲利,否則沒有人會冒冒失失打破規則,尤其是在政治與外交方面。
“既然沒有那就算了……記得留意一下有用信息,比方公爵大人與蘇魯帝國的往日通訊內容,還有在邊境戰略佈局方面的內容。”
“指揮官。有用內容已經悉數轉存至星軌指揮中心數據庫,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進行內容整理工作。”
唐方答應一聲,不再多言,將注意力轉回當下,陰着臉從臺階上走下來。
哈林頓哈里斯對此毫不意外,瞥了一眼愛迪生漸漸冰冷的屍體,從容說道:“在你動手前我想問2個問題、”
他不等唐方迴應,直接道出內容:“一,那些金色單位是否伊普西龍人?二。你是怎麼切斷中央單元武器系統的能源供應的?”
大屏幕上的戰鬥已經停止,厄夜軍團飛行單位近乎全滅,只有一些小型無人炮臺因爲被艾瑪掌控,得以倖存。
遠方,“羅德尼斯”港爆炸產生的光火照亮一側虛空,即便“穆巴拉克”也遮掩不住那最後一抹閃光。
“羅德尼亞”由於地形緣故看不到詳細情況。只有唐方知道生體戰艦與ghost、皇后、感染者組成的登陸部隊會已經佔據中央控制室,守軍方面逃的逃,死的死。負責人反應遲了一會兒,沒能引爆空間站能源芯核。
唐方望着好像垃圾場一樣的高空軌道。看大大小小的殘骸由天而落,在“阿魯邁加”大氣層燃成一道道流火,想着這一戰總算劃上休止符。
許久,他說了一句話:“不是。”
哈林頓想了想,覺得那是他對第一個問題的回答,聽起來像是“施捨”。但是配上他的背影,還有平靜的臉龐,讓人生不出絲毫怨懟,因爲他本就不存在嘲諷、譏笑念頭,只是看到大屏幕上的慘象微微失神。
其實第二個問題纔是哈林頓真正關心的。無論怎麼想,都搞不懂爲什麼在將軍府中央單元關閉進出通道後,會被不聲不響切斷能源供給。
的確,那些隱形特工可以無聲無息接近能源系統,以他們的戰鬥力,對付將軍府的警衛士兵會很輕鬆,但……前提是他們能夠進來。
中央單元的外牆完好無缺,安全系統也沒有被人破壞,甚至不曾有內部人員傷亡。然而,當對手的陸軍兵臨城下,直接暴露在中央單元強大的武器系統最佳攻擊範圍時,這座由數艘特殊型號艦隻拼接而成的堡壘,竟然失去能源供應,陷入半癱瘓狀態。
他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唐方扭過臉望着他,平靜說道:“還記得你從‘迪拉爾’劫來的那些人嗎?”
哈林頓響起梅捷列夫,想起那些研究人員,想起他們的關押地點,又想起剛纔幽靈一樣的士兵,然後,他懂了……原來唐艦長早就將一枚足以要人命的釘子插入“穆巴拉克”內部,等到關鍵時刻裡應外合,一舉顛覆中央單元。
望着對面那個年輕人,他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如果說他一早便定下這樣的計劃,豈不是說“迪拉爾”遇襲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故意將那些幽靈特工隱藏在“克里斯蒂爾”工業園區,趁登陸部隊抓捕研究員,收取藥物樣本時潛入登陸艇,混入“阿魯邁加”。
再結合史蒂芬蘇、陳劍二人擅自帶領艦隊離開“迪拉爾”,“晨星號”遠赴雅加達布爾恆星系統搞沒有多大意義的視察……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的一切,恐怕是唐艦長刻意爲之,故意營造出一種陷入被動的局面。
只有弱者纔會被人同情,只有從弱者成長起來的強者,纔會被人們所敬重,所理解,所擁戴。
眼前這個年輕人,利用各方勢力給“晨星鑄造”下的套,扭頭把所有人都算計了。
星盟、海賊團、厄夜軍團……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這不叫陰謀,也不叫陽謀,而是一次無聲又無形的反擊。
如果不是唐艦長透露這則訊息,他肯定想不明白這些事情,以爲人家就是來報仇,就是來立威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星盟那些人也很可悲。還有海賊聯軍。
被人將計就計利用了不說,還歡天喜地大肆慶祝,等日後通過社會、政治形勢的變化,咂摸出不對味的時候,恐怕唐艦長已經賺的鉢滿瓢盈,不知那時他們會作何感想?
哈林頓一臉苦笑說道:“既然你的特工已經混入‘中央單元’潛伏下來。爲什麼不直接把我殺掉,我相信憑他們的本事一定能夠做到,你不是要殺雞儆猴嗎?正面戰場與敵後滲透雙管齊下不是更叫人恐懼?”
唐方說道:“我習慣低調。”
“……”
哈林頓沉默片刻,說道:“這與低調無關。”
他想到一個答案,如果讓世人知道“晨星鑄造”握有這般強大的特務力量,只怕任何敵對國家的政要都會惶恐不安,星盟那些老狐狸自然也不例外,這樣一來,無形中就會樹立很多敵人。
所謂特務。就是遊走在人間的幽靈,只有躲在暗中纔可怕,一旦暴露在世人眼前,效果便會大打折扣。
什麼低調,這小子無非是想繼續隱藏他們的存在,好日後拿出去陰人。
“我的話問完了,你可以動手了。”哈林頓掃過身邊蘇珊的背影,說道:“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啞巴,不會對你構成威脅。”
他沒有像某些小說中的狗血情節那樣爲蘇珊求情。只是闡述一個事實,抉擇權掌握在唐方手裡……其實,他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來,唐艦長並非嗜殺之人,尤其在面對手無寸鐵的弱勢羣體的時候,更何況她還是一個讓人憐惜的弱女子。
如果唐方選擇讓蘇珊活下去。他會高興,會欣慰。如果唐方不這麼做,他也不會怨恨,不會憤怒,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不錯,生同寢死同眠,未嘗不是一個好歸宿。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國家、地位、財富、聲望什麼的已經沒有多少意義,能看着心愛的女人活下去,或者共赴黃泉,纔是讓他最在意的一件事。
他不是愛迪生,他是哈林頓。
他不迂腐,也沒有那麼多原則,並不追求生是一名軍人,死也當是一名烈士這種看似豪邁的榮譽。
並不是一定要如何如何才叫軍人,而是一個人想如何如何,而成爲軍人。
要想當一名合格的軍人,先要做一個合格的人。
他無法反駁帝國的愛國愛軍式教育,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哪些謊言的荒謬。
就像他從不會以軍人標榜自己,而是更傾向當一名將軍。因爲“軍人”這兩個詞太沉重,至於“將軍”,能帶兵會打仗就夠了。
在他眼中,蒙亞帝國、菲尼克斯帝國、索隆帝國、包括他自己的祖國,那些所謂的“軍人”不過是一件工具,一種職業,僅此而已。
愛迪生那樣的軍人,在他眼裡不過是僞軍人,當然,他不會去糾正,也不會去點撥,因爲帝國需要那樣的人,因爲人們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
其實活在謊言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會很“幸福”,比如愛迪生金、比克弗雷德、杜邦卡塔蘭德所體會到的榮譽感、使命感、成就感,認爲他們的一生是有意義的。
他是一名公爵,同樣是一個聰明人,不僅懂政治,懂軍事,更加懂社會,懂生活,懂思想。真正的權力者,其實遠比普通人更睿智,更有能力。
唐方掃過蘇珊的背影。在大屏幕漸漸暗下來的光芒下,顯得那樣孱弱,那麼單薄。
哈林頓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他對於無法威脅自己的女人同樣做不到辣手摧花,不如讓她就此離去。
他知道有些情況必須要狠下心腸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但是像哈林頓這種膝下無兒無女的人,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
就在他思考問題的當口,蘇珊向着門外走去,沒有回頭,沒有看哈林頓一眼,這顯得有些絕情,容易讓人想起一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前方唐林擡起頭,遞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唐方搖搖頭,示意放她離去。
蘇珊越走越遠,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拐角。她的腳步不輕快也不沉重。自始至終不曾有任何改變,就像她不會說話,永遠那麼安靜。
半分鐘過去,他收回落在走廊盡頭的目光,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蘇珊與克蕾雅不一樣。儘管氣質有些相似,但在性格上蘇珊淡泊,克蕾雅更溫柔。
蘇珊像一道溪澗,輕盈冷冽,涓涓東流。
克蕾雅像一牀輕柔貼心的棉被,更加實用,更加溫暖。
他很慶幸,“晨星號”那個姑娘是後者,而非前者。如果與公爵大人調換一下身份,說不定會感到失望與難過。
然而,哈林頓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負面情緒,只是低聲道一句:“謝謝。”看起來更像一個癡情種子,而不是一位帝國大公。
克蕾雅不是蘇珊,唐方也不是哈林頓,他自然無法理解這麼多年來二人間是怎樣的一種感情牽絆。
君子之交淡如水,哈林頓與蘇珊的感情。差不多也是這樣。因爲她不會說話,自然少了許多傾訴。少了許多交流,少了許多歡樂,少了許多激情,只有安靜與清淡。
哈林頓喜歡這樣的感情,並且習慣這樣的感情,蘇珊亦然。
“好了。你該動手了,再不上路,他們的血要涼了,”
唐方知道“他們”代指誰。
比克弗雷德、杜邦卡塔蘭德、愛迪生金、甘道夫、林思遠……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而冥河擺渡者是不會等人的。金錢與地位在那裡沒用。
唐方最終決定送他一程,因爲那是公爵大人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像哈林頓哈里斯這樣的人,更適宜“生的高貴,死的光榮”。
並不是只有慷慨就義,從容赴死才讓人佩服,也不是忠肝義膽、鏗鏘豪邁才叫人歎服,像他這種歸於平淡,安於自然,更讓人尊重。
接過唐林遞來的槍,摸着冰涼的外殼,唐方決定親自動手,送他上路。
就在槍口已經遞到哈林頓心臟位置的時候,一個腳步聲由遠而近,蘇珊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視線落在那把“白銀騎士”上,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
那很複雜,卻沒有憤怒,那很曖昧,但沒有焦急。
她嚅動一下輕薄的脣,舉起一臺pda,說道:“你要的東西在這裡。”
pda的屏保畫面是一株粉色鬱金香,嬌嫩而素雅,在風中輕輕搖擺。
那代表“永遠的愛”。
但……沒人在意那朵花如何美麗,也沒人在意它的花語是什麼,因爲蘇珊……她開口說話了。
唐方與唐林的表現還好一些,因爲他們跟她不熟,只是覺得那個聲音比較好聽,很軟,很甜,好像奶白色的棉花糖,不像一個30幾歲的女人,倒像一個才大學畢業的姑娘,
他們更注重她手裡的東西,那臺pda裡的內容,至於她是否啞巴,那真的不重要。
哈林頓哈里斯則不然,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蘇珊竟然說話了,就那麼發出聲音……不曾沙啞,不曾磕巴,好聽的像沙沙落在地面的小雨,這樣的“動”衝散了她別樣的“靜”,儘管好聽,卻與她的氣質並不般配。
她是什麼時候能夠開口說話的?明明沒有做過任何聲帶恢復手術,也不曾佩戴輔助發音設備。她是否一直在隱瞞她會說話的事實,故意裝作一個安靜的啞女?到底是爲什麼?是懼怕事情敗露會惹惱他,是彷徨不知所措,還是有其他難言之隱?
十年如一日,原本可以說話卻非要裝成啞巴,這樣的毅力,這樣的隱忍,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哈林頓覺得自己被她騙得好苦,當年爲與她交流,還專門去學習手語……她明明可以說話,爲什麼要故意瞞着他?
欺騙是一種罪過,很多人不會原諒欺騙,尤其是當權者,他們習慣欺騙底層民衆,玩弄人心,卻永遠不能接受別人去欺騙他們。
但是對於蘇珊,他沒辦法憤怒,也不會怨恨,只是覺得她隱瞞會說話的事情是一種遺憾。
如果能像普通人那樣……
他望着她的臉,思緒就此中斷。
如果真的能像普通人那樣,他還會這麼喜歡她嗎?蘇珊最令人着迷的地方,不正是那種水捲雲舒的安靜與恬淡嗎?
至於美貌?作爲一國大公,他身邊又怎麼可能缺少美女?
原來那些安靜,那些恬淡,那些從容,都是她的僞裝,她的面具,用來迷惑人的東西。
他開始感到憤怒,還有一絲怨氣在心口遊走,有別於剛纔的憐惜與喜悅。
人的情緒是多變的,很多時候,前一秒可以是晴日當空,後一面就變成陰雲密佈。
蘇珊也在望着他,看公爵大人的目光由軟而硬,由硬變冷,看他的臉色由驚訝到疑惑,由憐惜到沉默,最後變成憤恨交織,像一幅大師筆下的抽象畫。
她沒有解釋,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愧疚,只有眼裡隱而不露的一抹哀傷,分不清是爲自己,還是爲他,亦或是外面那些用生命與血肉染成一片混沌的戰場。
她想,這或許就是上帝想要的“命運交響曲”,佛家說的芸芸衆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