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兄長聽了我的話,唐方一到克哈諾斯便以雷霆萬鈞之勢發動攻擊,而不是去考慮什麼政治影響,顧忌老派勢力,現在又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局面?”
“襲擊布里歐納克系統的敵人是誰?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一定是他,那個姓唐的傢伙。想想那些生體戰艦,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搞出盤踞在機房的強大生物。”
“這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的錯!”
說到最後,泰倫的聲音越發高昂,還有一種嘶啞的音調,聽起來就像壓抑着無盡憤怒的受傷魔獸的低吼。
伊麗莎白緊皺眉頭,白皙的臉愈蒼白,瞳孔裡同樣有怒火在燃燒。
所以說泰倫是讚歌威爾幾位兄弟裡面最平庸的一個,既沒有讚歌威爾的城府,也沒有圖拉蒙的武勇,同樣沒有安卡特里的細膩。面對如今這種險惡局面,還在抱怨,還在指責,而不是去尋求解決辦法,重新奪回戰場的主動權。
要知道二人間這番對話不是在私下場合,旁邊還有許多布里歐納克系統所屬工作人員,泰倫當着他們的面說出這樣一番話,實在有些不給她面子。
強敵在前,還要窩裡鬥,這樣的作爲實在不可取。
“泰倫,如今不是討論誰對誰錯的時候,你現在要做的是儘快擊潰斯利芬的第遊騎兵團。”
伊麗莎白根本不清楚泰倫心裡在想什麼。以前有讚歌威爾在,他只需聽令行事,認真做好份內的事情,攸關大局的事情都有國王陛下做決定。那是他的兄長,這個國家的王,自然不會有任何怨言與牴觸心理。
但是現在的局勢與以前不同,從唐方潛入布里歐納克系統一事可以推測出,讚歌威爾的處境恐怕不妙,極有可能已經死在那小子手裡。在這樣的背景下,伊麗莎白突然接過指揮權。將克哈諾斯新派勢力所有軍事力量置於她的掌控下,這讓泰倫很不舒服。
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是奧利波德家族的,可不是伊麗莎白的。萬一這個既有政治手腕又有政治野心的女人在戰爭中搞點什麼小動作,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豈不是要走上索隆帝國當年的老路?
他實在不放心伊麗莎白。
其實在個人性格方面。泰倫很有一些大男子主義,讓他聽命於一個女人,自然非常不爽。尤其是在全軍聽從伊麗莎白的命令,卻落入這等危局的情況下,心裡的不滿情緒自然越發高漲。他可不是羅斯加?利頓那種沒有自我。只懂爲主人看家護院的狗。
認真說來,如果讚歌威爾真的已經死亡,除去那些王子外,他與圖拉蒙等人也是有繼承權的。這場戰爭不只關係到新老兩派勢力的未來,同樣關係着自己今後的政治地位。
反正不管怎麼說,有讚歌威爾的時候,他會聽從兄長的指令行事,可是面對伊麗莎白,他真的不想將自己及末日艦隊的未來交付給一個女人。
“儘快擊潰第遊騎兵團?說的輕巧,前方是天基防禦平臺構建的陣地。後面又有那些惱人的生體兵器牽制,沒有布里歐納克系統輔助,如何能夠快速解決第遊騎兵團?不要忘記,唐方的生體戰艦主力還沒有露面,萬一陷入敵陣太深,被後續而至的生體戰艦集羣包了餃子,那可怎麼辦?”
“你有‘座天使號’那樣的遺蹟戰艦嗎?你沒有!所以,請不要一錯再錯。”
伊麗莎白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下指責泰倫不顧大局的衝動,因爲那除去激化矛盾。沒有任何益處:“我知道你有難處,但即便無法短時間內擊潰斯利芬手下艦羣,也務必要把他們拖住。”
泰倫說道:“萬一‘座天使號’與‘鏡光號’出現呢?戰爭之子與‘阿波菲斯號’都抵擋不住的東西,你覺得憑末日艦隊與獅心王獨立艦隊一部。在沒有布里歐納克系統的火力支援下,能是他們的對手?”
“我自有對策。”
“自有對策?”泰倫冷笑道:“戰爭之子趕赴第一戰場時你這麼講,布里歐納克系統橫掃戴高樂軍港與半支協防艦隊時你也這麼講。可是結果呢?羅斯加戰死,戰爭之子全軍覆沒,連由你鎮守的布里歐納克系統也失去控制。在這種不利局勢下,還要末日艦隊與獅心王獨立艦隊拖住敵人。並告訴我你自有對策……你有什麼對策,爲什麼不能跟我細說?”
伊麗莎白冷然掃過前排那些偷偷打量她的工作人員,走到作戰指揮台前面,手動輸入幾個字符,隨後擡頭望向泰倫。
大約幾個呼吸功夫,親王殿下臉上出現一絲錯愕,然後是掙扎,最終咬牙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再堅持一下。”
伊麗莎白說道:“謝謝。”
泰倫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斷開了與布里歐納克系統的聯線,隨即通過“雪風號”通訊指揮系統部署新的戰鬥命令。
他希望伊麗莎白的判斷是正確的,並在最後一刻選擇相信,因爲在他身邊還有幾位王子殿下。伊麗莎白再狠,政治野心再大,也不可能拿兒子們的性命開玩笑。
也就在泰倫掛斷電話的一瞬間,外面走廊響起槍聲,然後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當作戰指揮室的人擡頭望向與閉路監控系統相連的顯示器時,一片雪白映入眼底。緊接着,天花板的照明燈熄滅,一些功能設備離線,各子系統切換至備用電源模式,整個房間變得昏暗,只有應急燈的光芒,照耀着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面龐。
伊麗莎白也有些慌,卻沒有失去方寸,立刻在2名黑武士的掩護下離開作戰指揮台所在區域,往房間最裡面的緊急通道走去。
誰也沒有想到,唐方會來的這麼快。明明s-54區剛剛彙報過敵情,說看到身穿惡劣環境防護服的人進入機車隧道,爲什麼一眨眼的功夫卻出現在作戰指揮室外?那小子會瞬間移動嗎?外圍那些警戒士兵是幹什麼吃的?
外面的戰鬥開始的很突然,結束的很迅速,那些不解情緒纔在心頭閃過,厚重的安全門便被一把光刃洞穿,切割出一個容人通行的大洞。
房間裡共有4名黑武士。其中二人護送伊麗莎白趕往緊急通道,另外二人透過安全門的破口向外掃射出一排彈雨,以阻止唐方進入作戰指揮室,爲她的撤離贏得寶貴時間。
他們的反應很快。只是武器威力有限,無法在短時間內破開狂熱者的護盾,於是那些工作人員剛剛生出縮進電子儀器後面,以躲避槍戰的想法,還沒等付出行動。便見門外黑暗中閃出一抹金色光華,以極快速度衝入作戰指揮室,在距離2名黑武士3-4米處縱身躍起,直接跳上前方掩體,手中靈能利刃迅速斬下。
一些女性軍官不由自主地出聲尖叫,抱着頭蹲在地上。一些膽大的傢伙縮身的同時,露出一雙眼睛,用帶着好奇與震撼的目光望向衝入房間的2道金色身影。
備用電源開始爲照明設備供電,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燈光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極不穩定,仔細聽還能分辨出微弱的電流聲。
這樣的燈光落在許多人蒼白的臉上,有種驚悚的味道。
靈能利刃表面繚繞的火焰在狂熱者灰色皮膚映出一道道柔和光暈,彷彿披着金色戰袍的神人。
有些人說他們就是伊普西龍人。也有人說不是,可能是唐方通過截取伊普西龍人基因,量產出的一種生體兵器。這小子把生體戰艦都搞出來了,再製造出一些具有伊普西龍人特殊能力的生化士兵,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晨星鑄造”還未在星盟站穩腳跟的時候,蒙亞帝國甚至以此爲契機。號召各國聯合起來對進行禁忌研究的唐方施以制裁,結果除去蘇魯帝國與菲克斯帝國幫腔作勢外,並無多少實質收穫。
什麼叫禁忌研究?星聯時期“莫里斯工業聯合會”進行的基因調製人研究纔是禁忌實驗,因爲那是對人性與倫理的侮辱。對生命尊嚴的踐踏,這種禁忌實驗的基礎都是人類本身。
反觀唐方手下單位,無論是生體戰艦,還是伊普西龍生化士兵,跟人類沒有半點聯繫,說他進行禁忌實驗。本身就站不住腳。
當然,這只是一個欲加之罪,可以判他有罪,也可以判他無罪。有沒有罪的關鍵,取決於他的實力強弱。
直至星盟總統亞當?奧利佛被他狠敲一記竹槓,哈林頓?哈里斯所控制的穆巴拉克恆星系統失守。他一方面向世人宣告了自己的強大,又成爲星盟民衆心目中的英雄。
於是乎,哪怕蒙亞帝國、蘇魯帝國、菲尼克斯帝國三方叫囂的再厲害,也沒有人理這茬,去拔唐艦長的鼻毛,給自己找不痛快。何況很多人都知道,各國政府雖然表面上正義凜然,對面向人類的基因工程持反對態度,但是在暗地裡,都與一些見不得人的研究機構有瓜葛。
就像唐方在星盟sns電視臺公佈的蒙亞帝國在暗中進行人類基因與伊普西龍人基因融合實驗那樣,堂堂一國皇子都敢這麼做,更何況是唐方。
因此,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性忽視了生體戰艦與金甲戰將的“禁忌”屬性,反而越來越好奇它們的樣子,以及能力。
作戰指揮室這些人都是第一次親眼見識狂熱者,感覺比一些影像資料中更加真實,也更爲震撼。因爲這些戰士根本不像“生化士兵”這個詞語的字面解釋,給人一種死板,扭曲的感覺。
他們的眉眼自有一股英武氣,眼神很犀利,蘊含着極爲強大的精神力量。
泰倫說伊麗莎白小看了唐方,那不是氣話,也不是諷刺,是實話。
兩名黑武士手中步槍應聲而斷,前半截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損壞的電容器爆起一道不劇烈的電弧。
好在黑武士的戰鬥意識驚人,靈能利刃斬下的瞬間向後急退,不然現在斷爲兩截的一定不只是手中步槍,應該還有他們的腦袋。
2名狂熱者腦後神經樹閃過一道光華,雙刃一分,對兩名黑武士展開追擊。
好在戰鬥發生在作戰指揮台附近,距離設備池稍遠。不然,只怕那些工作人員已經出現死傷……黑武士與狂熱者之間的戰鬥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因爲門口的戰鬥,人們或思考如何逃命,或被狂熱者的強大所震撼,暫時忽略了伊麗莎白。
一個人除外。
由作戰指揮台下來,到房間一樓。前面是設備池,後面是休息區,再後面是第二個安全出口。除一、二樓兩個安全出口外,作戰指揮室還配備有一條通往逃生系統的緊急通道,用來在關鍵時刻撤離。
中央計算機失去相應,門外又傳來戰鬥的聲音,這樣的危機讓伊麗莎白下定決心放棄布里歐納克系統,準備由緊急通道離開這裡。可是當一名黑武士撞開那些慌不擇路的工作人員,開出一條道路,並在緊急出口輸入密碼順利打開轎廂門的時候,後面跟過來的伊麗莎白與另一名黑武士突然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
在這一瞬間,3人只有幾步距離,卻比天涯海角更加遙遠。
伊麗莎白身邊那名黑武士用力擊打前方看不見的能量屏障,甚至動用了槍械,卻不能傷它分毫,只能眼睜睜看着對面那名黑武士跟他們喊着什麼。
也就在同一時間,伊麗莎白看到了二樓扶梯前出現的一道身影。
天花板上明暗交替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不嗜血,只是有些陰冷。在他的背後,是一臺懸浮在半空,向外散發着水紋光暈的無人機。
唐方與伊麗莎白一上一下隔空相望,一方表情陰冷,一方面色慘然。
“你還是來了……機房的事情想必也是出自你手。”
“對,我還是來了……對,機房的事情的確出自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