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到底是個什麼性子的人，莫千蕊私底下可是有一陣琢磨的。
跟小姑姑那種腦回路奇葩的人不同，阿奶真要算起來，並不是什麼難纏的人。
她的脾氣是不好，多數體現在說話口氣比較衝上。這好端端的一句話，只要在她的嘴裡過一遍，那就如同罵人一般。這若是真要計較起來，那可真是整日裡都要生悶氣了。可但凡學會了將她的話當做耳旁風，似乎……她這人也不是很難相處？
尤其是這段時日，阿奶幾乎是足不出戶的，唯二的兩次出門，也是爲了給小叔叔送吃的。
也正因爲這樣，莫千蕊敢篤定，阿奶的軟肋就是小叔叔。
小叔叔年長了小姑姑四歲，也就是說，他今年已經有十八歲了。
十八歲這個年紀，擱在莫千蕊上輩子不過是準備高考的年歲，可擱在如今，好些人十八歲時，孩子都能跑了。雖說阿奶一直堅信小叔叔能夠高中，將來連阿奶都能一塊兒享福。
不過，莫千蕊倒是覺得，以阿奶那並不算笨的腦子，應該也能想到，萬一考不中的後果。
這古代科舉可沒那麼容易。
原先，莫千蕊是不知曉詳情，直到那天無意間跟唐晏岫提起，才知曉了這裡頭居然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一個學子，先要考取童生，隨後是鄉試考取秀才，接着是去郡府考取舉人。而所謂的進京趕考，那只是對有舉人身份的學子開放的。因爲進京考試的地點在禮部，這場考試又叫做禮闈。通過了禮闈之後，那就是貢生身份了。
有了貢生的身份還不算啥，能不能當官且要看最後一關殿試。
只有通過了殿試，也就是進士身份了，這纔算是一腳踏入了官場。而最後能得到什麼官職，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當然，若是能取的殿試一甲頭三名，那這官身卻是板上釘釘了。
可小叔叔有這個能耐？
不說旁的，這擱莫千蕊前世，每年能考上211工程學院的又能有多少人？反正以莫千蕊的資質，就算讓她重考十年都進不了。這輩子的科舉卻是要比上輩子的高考激烈的太多了。
反正，莫千蕊是不相信小叔叔還有這等子能耐！
“阿奶，您聽我說。小叔叔如今已有十八歲了，您就不想替他張羅門親事？好吧，就算他是文曲星下凡，這我聽說，科舉是三年一次的，今年彷彿剛過？您就是想讓小叔叔高中狀元，那也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那會兒他二十一歲了吧？就算您老人家不急着爲他說親，那進京趕考不用花錢呢？多攢幾個錢不好嗎？”
別小看了每日二十文錢，這阿奶平素根本就沒有用錢的機會，拿到手裡的都是錢啊！
見阿奶還在猶豫，莫千蕊又加了一把勁兒。
“阿奶，你可思量仔細了？一日二十文，這一年下來，你少說也能攢下七千文錢呢。這是足足七貫錢呢！您真的不動心？”
能不動心嗎？
阿奶眉心狠狠的一跳，再次看向莫千蕊時，目光裡有着從未有過的認真嚴肅：“大丫頭，你真的能做主？”
“這麼說吧，我擺那小食攤兒，每日能分到四十文錢。要是颳風下雨那就沒法了，不過我不會虧了你。你想啊，咱們這兒，能一年下半年雨嗎？”
“你賃了那院子，還出去擺小食攤兒？”阿奶的言語中有些許懷疑。
“看您說的，這小院兒不是有您和阿孃在嗎？往後，咱們分兩撥。您和阿孃在家看着，就賣賣包子之類的。我和阿爹夜裡出去擺攤，賺錢可不能怕辛苦。”
“成！不過，我要一日二十五文，你就說行不行吧？”
莫千蕊心裡暗笑不已，她定下每日二十文這個價本來就是打算讓阿奶還價的。因爲怕阿奶胡亂叫價，她故意說自個兒每日只得四十文。本以爲按照阿奶的脾性，怎麼說也要討個三十文去，不想她還是挺有節操的。
裝作遲疑的模樣，莫千蕊沉默了好久，這才猶猶豫豫的應承了下來。
見狀，阿奶自然不會再反對了。
很快阿爹出面跟牙行的牙儈說好了價，因爲租賃只需要寫個白契就夠了，加上阿爹並不識字，那上頭寫了每年十貫錢，他也看不懂。徑自從阿孃處取了三貫錢就給了牙儈，莫千蕊則在暗地裡又塞了兩貫錢過去。
這事兒，就算是辦妥當了。
又僱了兩天，莫家將小院裡的那些家當一個個搬了過去。
還真別說，平日裡眼瞅着小院不算大，家裡的東西也不多，可好賴是住了好幾個月的，真要搬起來，那東西還不少。幸好，小院這邊離租約到期還有十天左右，倒是不着急。
而這搬家的事體也不勞煩莫千蕊操心，她一早就拖着二丫跟着阿孃先搬了過去，只帶着草蓆和隨身衣物。
將其他的活計交給阿孃，莫千蕊一門心思的折騰那間大竈間。
爐竈那是現成的，且還是一排三個爐竈，普通人家完全不用上，但若想開小食肆卻也不算多。對於爐竈，莫千蕊還是挺滿意的，只是她琢磨着，若是能在爐竈變成弄一個烤箱……
不用太大太精細的，就跟她空間小屋竈間那個烤箱一般，那她就可以做出西式點心了。
雖說原先想的是做包子饅頭一類的，可不說旁的地兒，僅僅是第二川，那包子鋪就有十來個。更別說那些食肆酒樓裡，本身也有賣這類吃食的。
可若是她能夠將西式點心鼓搗出來，那在第二川卻是獨一份了。
不管是在什麼年代，壟斷卻是最容易摟錢的。
這般想着，莫千蕊又特特回到空間小屋的竈間裡頭，比着那烤箱畫了一個簡單的圖。又拿着那圖去給手藝人瞧，本以爲自個兒的繪畫本事不咋滴，莫千蕊還怕人家沒法從她的鬼畫符裡瞧出大概來，結果人家手藝人只瞧了一眼，就問她可是想要做那專門烤雞鴨的爐子。
雖說兩者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不過莫千蕊卻顧不得這些了。
如今，只要能有個差不多的烤箱她就心滿意足了，細節之類的，大不了等手藝人給她做烤箱時，她再慢慢糾正唄。
話說回來，其實莫千蕊真正熟悉的烤箱，還是上輩子進口的最新款烤箱。如今她比照的無非就是空間那個，也算是聊勝於無吧。
造個烤箱要費些功夫，不過總算在阿爹將家當全部搬過來之前，烤箱完工了。
這事兒是揹着其他人做的，莫千蕊自個兒拿錢給人家結了工錢。回頭阿孃問起來後，只說才花了幾十個大鐵錢。阿孃雖有些狐疑，卻也沒有深究。
等一應事體全都規整好了，莫千蕊特特央求阿孃買了好些稀罕的食材，親自下廚做了一頓好的，也算給搬新家多添份喜氣。
不想，阿奶卻是連連嘲笑她：“你不過是租賃個房子，咋還那麼多事兒，又不是置辦了自個兒的產業。”
莫千蕊卻沒有惱，而是回頭用烤箱做出了一盤最簡單的鹹味餅乾來，塞了一塊在阿奶嘴裡：“嚐嚐這味兒怎樣？”
被堵了嘴，阿奶自然沒法開口了，她是個愛惜糧食的，絕對做不出將嘴裡的食物往外吐之事，只得先將餅乾嚥下去再說。
“也就這樣，乾巴巴的，不若有湯水的飯食好吃。我說，大丫頭你就賣這玩意兒？還不如賣那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呢！”
莫千蕊強忍着翻白眼的衝動，耐着性子解釋道：“這玩意兒味道雖不算很好，卻勝在不容易壞。拿個罐子裝着，只要將口子堵牢了，哪怕擱半拉月味道都不會變。”
“那又怎的？誰稀罕！熱乎乎的東西還對味兒。”
“是呀，那阿奶您可曾有想過，不是每個人半夜裡頭餓了，都會下廚煮東西吃的。”
“半夜餓了？那……那就早點兒歇着！”
跟阿奶說話也忒費勁了，莫千蕊懶得跟她瞎扯，直截了當的說道：“那讀書人呢？那我小叔叔呢？他半夜裡要是肚子餓了，你說是讓他早點兒歇下不看書了，還是讓他去竈間討口吃的？還是你指望他啃那冷冰冰的包子饅頭？”
甭管什麼時候，提到小叔叔，阿奶一準就蔫吧了，瞬間就被莫千蕊堵得無話可說。
莫千蕊又道：“這明月鎮因着有沈家，私塾學館的並不少，自然那讀書人也不少。阿奶您想呀，家裡供得起讀書人的，自然也不會缺那倆錢。再說我烤的餅乾是鎮上獨一份，等名聲傳出去了，誰不上門買些呀？”
其實，若是擱在上輩子，莫千蕊能做出滋味極佳的餅乾來。
可惜如今食材也不夠，烤箱也就只能湊合，這烤出來的餅乾味道也就一般般。不過，若是給她一段時間，她也能弄出其他種類的餅乾來。畢竟，這最簡單的鹹味餅乾本身就不可能好吃到哪裡去。
“你、你說的簡單，那你說說，怎樣才能讓這玩意兒的名聲傳出去？對了，你說這叫啥來着？餅乾？嘖，這名兒挺襯的，可不是一個小餅又幹得要命嗎？”
被阿奶這般寒磣，莫千蕊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再次開口時，口氣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要打出名聲來還不容易？我給你裝兩罐子餅乾，阿奶你往小叔叔那兒跑一趟。等入夜了，小叔叔有的餅乾吃，旁人沒有，你看那旁人會不會刻意來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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