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
有人在外面大喊,開花了,好多花。
羅成披衣出帳,但見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寒江雪柳,玉樹瓊花。”羅成嘆道。
“將軍這兩句還真貼切的形容了眼前的樹掛美景呢。”魏徵籠着手過來,一大早外面並不是真的就開春了,而是出現了難得一見的霧淞現象。霧淞也叫樹掛,寒冷的天氣,遼澤邊溫暖的遼水、澤水與寒冷的天氣相互作用,再加上這幾天天氣晴好,又無風,於是潮溼的水氣夜裡便凝結成了霜晶體,附着在樹枝上便顯得極爲好看。
“柳樹結銀花,松花綻銀菊!”魏徵感嘆了幾句,“不過這天氣也是越發的冷了,士卒們凍傷的不少。”
此時已經進入了寒冬臘月。
章丘老家都是大雪紛飛,更不要說這北國之地,就更加是千里冰封了。
第一軍圍武厲城兩個月之後,也在不久前終於把這座要塞堡壘給攻下,堡破之時,裡面的千餘高句麗盡皆戰死,堡中雖沒斷糧少械,可畢竟兵太少,就算城堡堅固險要,但羅藝的第一軍戰兵和民夫五萬之衆,輪番進擊,讓他們疲於應付。
最後破城還是羅成獻了一個土攻之策,仗着人多力量大,直接在武厲邏城下修了一條魚梁大道上城牆。
所謂魚梁大道,其實就是負土堆坡,從遠處一直堆了一條土坡到崗上城牆,雖然費了不少工程,可這土坡燒不爛砸不壞,高句麗守城兵少,根本不敢出城來毀坡,於是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土坡一天天延伸增高。
直到終於堆上了城牆,然後城破。
本來武厲城破,前廂將士們還以爲能夠湊進城去避冬呢。
結果十一月城破,捷報送到涿郡臨朔宮天子行在,皇帝一道旨意下達,說改武厲邏爲通定縣,在武厲邏設遼東郡,且武厲邏城改爲通定鎮。
於是這座要塞,一下子就成了遼東郡的郡治、通定縣的縣城,還成了軍事要塞通定軍鎮。
通定也成爲繼柳城鎮、望海鎮、瀘河鎮、懷遠鎮之後的第五座前線軍事重鎮。
大隋在天下邊關要隘的軍鎮,也達到了六十八個之多。
羅藝攻佔武厲城後,將第一軍再次擴編,分前後中左右五廂,前廂六千,中廂三千,後廂三千,左右兩廂各三千,全軍一萬八千戰兵,又六團一萬二千輜重輔兵,兼三萬民夫。
他自率中軍三千燕雲騎駐武厲邏城中,然後前後左右四廂分駐城池外圍四邊。
羅成所部前廂六千人,便還是駐紮在城南面的遼澤邊。
除了練兵就是練兵,從九月武厲邏城北一戰後,便練了四個月的兵,第一軍前廂也算練的兵強馬壯。
“營房裡不是都盤了火炕嗎?”
四個月的時間,羅成的前廂大營已經成了一座臨時的城堡,他前廂六千戰兵,四千輔兵,外加八千民夫,硬生生的在遼澤邊上,修起了一座夯土城堡,周長二里,建在一座山崗之上,背依遼澤,扼守遼澤北的大道。
在築堡的時候,羅成便考慮到了這裡冬季的寒冷,特意規劃了火炕地龍,這東西其實也沒多大技術含量,八千民夫和四千輔兵中本就不少工匠,羅成提出構思,然後他們琢磨研究,沒多久,也就做出了火炕,再經過數次改進後,這火炕已經能讓羅成非常滿意了。
營房都是建的平房,裡面修的大通鋪,火炕一燒,屋裡極爲暖和。
“火炕是挺暖和的,可我們不也還得訓練嘛,總不能天天蹲屋裡頭。”魏徵笑着道,這老道怕冷,身上除了官袍外,裡面還穿着貂皮,半個腦袋都用大毛領圍着。
“那就修改下訓練時間,早上不用那麼早操練,改讓各隊火在屋裡鍛鍊,順便學學官話,識識字算算數什麼的。”
這天已經是滴水成冰,哈氣成霜了。
屋裡有了火炕後是舒服了,甚至還能秧豆芽吃,可是屋外就不同了,大早上外面跑上半個時辰,能把人眉毛都凍結冰。
“糧食還夠吧?”羅成又問。
現在他這前廂大營,足有一萬八千人,另外戰馬和馱騾也數量極多,不過相應的,糧食消耗也是個極大的問題。
好在這裡雖距懷遠鎮三百里,可還沒過遼河,從懷遠過來不用穿越遼澤,直接沿北緣過來,交通還行。
搶在寒冬來臨前,羅成的四千輔兵和八千民夫,一趟趟的往返懷遠搬運糧草輜重,總算是趕在冰封之前儲存了不少糧食。
“糧食足夠了,就是這菜沒多少,還是趕在下雪之前運來的那些白菜蘿蔔、鹹魚乾菜的。”
飯能吃飽,就是不能吃好。
這裡實在是太寒冷了,而且做爲前線,這附近連個鳥毛都沒,沒有地方官府也沒有地方百姓,所以便無法就地獲得補給。特別是新鮮的蔬菜啊肉食這些,根本沒法子。
只能從懷遠鎮運來,但三百里距離,運點糧食還好,運這蔬菜肉食的就難了。
“實在不行,把我們醃曬的馬肉也拿出來吃,再不濟,我們不還養了點豬羊嘛,也慢慢宰了吃,反正這天實在太冷,也沒什麼草料可喂,天天掉膘划不來。”
“馬肉也沒多少啊。”
“那也沒辦法,咱們現在駐守在這裡,又沒仗可打,也沒處能繳獲,只能先咬咬牙堅持一下了。這馬上就過年了,懷遠鎮肯定要運送一批物資來犒賞咱們的,到時就能過幾天好日子了。等年後,御駕親征,咱們也就能打過遼河,到時還怕沒肉吃?”
魏徵呵呵的笑了幾聲,“你說咱們第一軍打下武厲邏城這麼久了,怎麼賞賜還沒下來呢?”
“老道你也想升官嗎?”
魏徵笑笑,“是廂中將士都在議論此事呢。”
“我一會去一趟通定鎮,問問羅亞將。”
早上的伙食是小米粥配麥面蒸餅,每人再配一點鹽菜加點醃馬肉,這伙食不少士卒都在報怨。尤其是章丘來的那些少年,他們以前跟着羅成到處剿匪平賊,到了哪裡,那不是大口吃肉大口喝湯啊,可在這遼西,日子倒是越過越差,天天吃着這些,嘴裡都要淡出鳥來了。
羅成也有些膩味這早餐了,隨便吃了點,便帶了一隊親衛往通定城而去。
進城直接去找羅藝。
“正說要派人去叫你來呢,你倒自己來了。”
“何事?”羅成問。
跟羅藝也算是在遼西共事半年多了,與這個叔父的關係慢慢的由生份轉到熟悉,兩人的關係甚至還不算壞。
“馬上就過年了,我們第一軍攻破武厲城,殲滅一萬三千高句麗軍的戰功也總算是下來了。”羅藝道,“我還以爲要等年後呢,結果還不錯。”
“哦,是嗎?”
第一軍做爲先鋒,功績是很大的。
不但拔下了遼西北道的要塞武厲邏城,掃蕩了高句麗在遼河西岸的據點,還前後共殲滅一萬三千高句麗軍。全殲武厲邏八千軍,又殲滅來援五千兵,可謂戰果豐厚。
而第一軍前後不過傷亡三千人。
東征還未正式開始,第一軍的羅藝就取得如此戰績,皇帝當然高興。
於是特旨賜封羅藝爲燕國公,爵位由襄陽郡公正式晉升爲國公,並將他原職從虎賁將軍提升爲左武衛將軍,品階從原來的正四品提升至從三品,佐大將軍總左武衛府事並統本衛諸鷹揚府。
“恭喜亞將!”
當官也有幾個坎,比如從九品便是官員的入仕之坎,跨過這坎便從此成了官員。而到了七品又是個坎,七品以下只能算微末小官,上了七品纔算是有點職權。
而到了五品又是一個坎,過了五品,穿上緋袍,便能算是中級官員。
而三品更是一個大坎,邁上三品,便能着紫袍,從此可稱爲大員,在地方則爲封疆大吏,在朝中則爲部寺高官,在軍府則爲大將。
羅藝勳貴子弟出身,少時在國子監讀書,少年做過皇帝侍衛,然後邊關投軍,再到鎮守軍都關十年,一步一步也算腳步堅實。
這麼多年的積累,纔有了這次獨統一軍的機會,雖以亞將身份代領第一軍,可這戰績卻是實打實的。
攻拔要塞武厲邏城,前後數戰殲敵一萬三,這戰績都能在大業朝排的上號了。
尤其這次徵東還是皇帝如此看重,要御駕親征,他這開頭打的好,皇帝自然更高興。
左武衛將軍、燕國公、第一軍亞將代統第一軍羅藝。
“你也有賞。”
“你遼澤荒原一戰,以兩千步卒破三千高句麗輕騎,斬殺兩千之衆。武厲邏之戰,外圍掃蕩,又殲敵一千八,再武厲邏北山一戰,更是大顯神威,以六千新軍硬戰六千高句麗軍,將其大敗。”
“皇帝之前就把你名字寫在臨朔行宮屏風之上,這次你又立大功,皇帝更是大喜。尤其聽說你是我羅藝兄長之子後,更稱讚不愧是將門之後。因此,這次皇帝特封你爲襄陽侯。”
羅成皺眉,只覺得這事情只怕並不這麼簡單。
大隋開國之初爵有九等,到當今天子繼位後,更改官制,尤其是這次還下詔罷除了王公侯以下爵位,只保留三等。
比如之前羅藝是襄陽郡公,這次改爵後本來是要降爲襄陽侯,因有大功特晉爲燕國公。
可是他羅成雖有功績,但只不過是個都將,統帶幾千人而已。
打幾個勝仗就封侯?還封的本是羅藝的襄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