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蘇玳還是不明白,他記得當初李密是派裴行儼領兵十萬去攻打洛陽的,怎麼主帥反而投靠了敵軍呢?她轉頭望向李世民,李世民卻起身,“時候不早了,我想該是上龍舟的時候了!”

蘇玳有些猶豫,因爲真的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是否應該告訴李世民真相?同他一起帶着玉璽回去見李淵呢?

“快走,還在想什麼呢?”李世民輕碰了她一下,她才緩過神,然後撩手示意李世民低頭,附在他耳邊,“能不能想辦法帶我儘快離開這裡?”

李世民蹙眉疑惑瞥她一眼,眼稍略掃前面的三人,見他們沒注意便低聲問道,“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因爲,真正的玉璽現在已經不在江都城內了……”見李世民忽而止住腳步,只目光凌厲地望着她,蘇玳有些心虛地說,“皇上知道大隋氣數已盡,便讓我和公主帶着玉璽去投靠唐王,希望唐王能好好待我們。我是怕,若是將玉璽交與你的話,會抹殺我們的功勞,我倒是無所謂啦,只怕是委屈了從小嬌生慣養的公主了,人家金枝玉葉,過不了苦日子的!”

見她也停了下來,李世民便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繼續向前走,蘇玳順着他的力道,緊緊靠在他的身側,李世民目光注視着前方,又緩緩開口問道,“這事還有誰知道?”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人,現在就只有你一個!所以你快點想辦法,我們趕緊離開這裡,等上了龍舟就遲了!”

李世民目光犀利,微掃她一眼,嘴角有些抽搐,似是強忍着一股怨氣,“用到我的時候,便將我當作救命稻草。不需要我的時候,明明清清楚楚知道前面是火坑,卻依舊是毫無挽留的看着我往火坑裡跳,甚至,還想利用我得到那半張藏寶圖!!蘇玳,你到底有沒有心?”

說完後,用力捏住她的手腕,蘇玳只感覺一陣疼痛刺進心裡,擡眸望着他,卻只看到那輪廓分明的側面彷彿隱隱透着怒氣,她立即開口辯解道,“不是的,李世民不是這樣的,因爲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有事纔會這麼做的!”

“我又不是大羅神仙,此次前去危險重重,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沒事?”

“因爲,因爲大唐的半壁江山還要靠你李世民來打,所以你不能有事,也不會有事!!”

轉頭冷冷瞥了她一眼,忽而淺笑道,“好了好了,我又沒說要怪你,幹嘛一直低着頭?記住,要鎮靜,不能讓別人看出來,我來想辦法讓你先離開那個裴行儼的魔掌!!”

蘇玳聞言用力點頭。

李世民快步上前,叫住了前面三人,開口道,“此次前去危險重重,我想先讓玳兒在外面的一家客棧等我們,到時再與她會合。”

見秦叔寶與程咬金點頭,蘇玳剛要轉身離開,卻被裴行儼抓住了手,“我自然會保護她,這個唐王二公子不必擔心!再說,外面也不見得安全!”

蘇玳見狀苦着臉望向李世民,李世民也向他投去一個無奈的表情,用口型告訴她,“見機行事!”

衆人上了龍舟,拜見了楊廣後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蘇玳是小廝扮相,便只能站在李世民與裴行儼之間。

楊廣身着明黃色的龍袍,頭戴冠冕,高高坐於龍椅上,他見所邀之人都已到齊,便輕輕拍了拍手。

掌聲剛落,一羣身着青綠羅裙的美貌女子便魚貫入內。

音樂響起,舞女扭動曼妙身姿,輕甩羅秀,羅秀所經之處都散發着淡淡的香味,端的是美則美兮!

如此美妙的舞樂,卻沒有多少人真正去欣賞,大家都是目光只落在一處,若有所思的樣子。

楊廣見大家如此,也只是微微斜倚在龍椅上,閉着雙目,別人不言,他亦不語,氣氛一時有些僵住。

而此時,最擔憂的便是宇文化及。早在之前,他便命愛子宇文成都調動兵馬,欲將龍舟團團圍住。待到龍舟內所有人爲了玉璽爭得頭破血流時,他便會命在外的兵馬進來,以“勤王”之名先剿滅反王逆賊,再與早些聯絡好的隋臣一起逼迫楊廣退位,最後着玉璽自立爲帝。

而對外可以稱是楊廣因其“勤王”有功禪讓帝位,這樣便是師出有名,不會有弒君奪位的罪責。

自古以來,弒君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行,會遺臭萬年,且不得民心!!

但是,若是衆反王之人並沒有犯亂的話,那麼在外的宇文軍便是造反之軍,到時候若是楊廣聯合衆反王剿滅他的話,也是大有可能的。

難道?爭奪玉璽乃爲虛,實則是要引他入甕,再將他宇文軍剿滅?宇文化及顫抖着手端起案上的玉盞,仰頭一口飲儘裡面的烈酒,眼中盡是灼人的火光。

千算萬算,他還是棋差一招,一步走錯,便是滿盤皆輸。

舞盡,樂聲停,隱隱聽見外面有動靜。楊廣聞聲驀地睜開雙眼,有一宮人疾步來報,“皇上,整座龍舟被一批士兵團團圍住!”

“哦?”楊廣微正坐起身子,“誰的兵馬?”

“回稟皇上,只見軍旗上寫的是‘宇文’兩個字!”

宇文化及一驚,本能地起身向楊廣跪了下來,“皇上,臣擅作主張,罪該萬死,臣只是想保駕,並無它想,還望皇上明察!”

楊廣一臉慵懶,聲音低沉微啞,“朕,不過是請衆王前來賞舞罷了,又會有何危險呢?”

“皇上,衆反王此次前來必會爭奪玉璽,到時候怕是會驚了皇上的龍駕。因此臣擅作主張,調動兵馬,還望皇上恕罪!”宇文化及倒是不急不慢地說着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

楊廣微微點頭,隨即又望着衆反王,“各位愛卿,是想要奪朕的玉璽,造朕的反嗎?”

衆反王思忖着,這是皇上與宇文家的矛盾,懶得趟這渾水,都紛紛跪下,“不敢,皇上明察秋毫!”

楊廣猛地站起身子,“既然如此,張衡,將這個逆賊給朕拿下!”他伸出右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宇文化及,厲聲吩咐道。

久久,張衡都未動,只默默站在一旁。

楊廣撇頭望着他,“難道,連你也倒戈投向了宇文化及?”

“皇上,大勢已去,輸了……”他說着說着便“啪”的一聲跪在地上,扯着楊廣的袍角,“皇上,都輸了,不如就將皇位禪讓給宇文大人吧,這樣還能保住命,只要能夠留着命,奴才以後天天陪着皇上吟詩作賦。皇上,降吧!!”

楊廣不可置信,猛地抽回自己的袍角,“你讓朕投降,你知不知道,朕若是真降了,還能夠活命嗎?!”

“不會的,皇上您看……”張衡抹了把淚,從懷中掏出一布帛,“這是宇文大人親手所書,若是他日他登了帝位,必留皇上一命,這他還按了指印呢,皇上您瞧……”

“原來,原來你早已背叛了朕,早已背叛了朕!!”他一把奪過那布帛,用盡全力撕扯着。張衡去搶,卻已是來不及,布帛已被撕得粉碎。

楊廣輕輕一揚手,絲絲條條從空中緩緩落下。而楊廣只是將眼神膠在緩緩而落的布帛上,突然笑得很大聲,“一句‘願汝牡丹嬌’竟讓朕失盡了民心,一句‘我夢江南好’,竟然亡了整個大隋朝。脂兒,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廣哥哥的結局,是你最願意看到的結局……國、破、人、亡,身、死、異、鄉。”

話剛說完便重重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張衡驚呼一聲,“皇上!”衆人只看到楊廣腹中插着一隻匕首,嘴角留着鮮血,費盡最後一口氣也要緩緩展開一副畫。畫上是一位絕美的女子,一襲白色衣裙隱隱閃着藍光,舞姿輕靈好似踏雲而翔的仙女,又似出水的洛神,美得那麼飄渺,若隱若現,很不真實!

楊廣將面頰輕輕貼在畫中女子的面頰上,才輕輕合上了雙目。

衆人只驚慕畫中女子的美貌,好似並不關心當朝的皇帝已經駕崩了。

這就是你的一生,這就是你的結局,一生的榮衰興敗,皆一個情字而已。

不過一個情字罷了!!

蘇玳想要走過去,李世民見狀猛抓住她的手,蘇玳擡眸望着他,李世民向她緩緩搖了搖頭。蘇玳不聽,使着勁,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手都被抓得紅了,李世民還是不放!!

“放開!”

“不要意氣用事!!”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那是我母親的畫像,那是我娘!”

“隋朝郡主,宇文化及是不會放過的!”

蘇玳放棄了掙扎,只仰頭看着李世民,“可是,我要我娘!”

李世民卻用手按住她的心口,“若是真愛,便是常駐心中,默默想念,時時相思。玳兒,你,明白我說的話嗎?”

“若是真愛,便是常駐心中,默默想念,時時相思!”她忽而翹起脣角,“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嗎?”

“我明白的,我會將母親常放於心中!”

李世民挑起脣角,垂眸一笑,“傻丫頭,原來,你還是不明白!”

瞬間,宇文成都領着重兵闖入殿內,一身戎裝,威風凜凜。宇文化及見狀,便站起身子衝着宇文成都大喊,“成都,快,奪下玉璽!”

衆反王之人見狀,立即衝到龍案旁,都想要奪下玉璽。李世民趁着衆人作亂之際,便抓着蘇玳的手,迅速逃離了龍舟的內殿,向楊廣的寢殿而去。

“李世民,我們這是幹什麼?不是應該趕緊離開這裡的嗎?”

李世民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在龍寢內到處翻着東西。蘇玳疑惑地追問,“你到底在找什麼?”

“別說話!”李世民曲着手指輕輕敲擊着牀板,在兩處來回不停地敲擊,最後竟撬開了那塊牀板,裡面竟然有一個暗格。

他眸中一亮,“玳兒你過來!”

蘇玳走到他的身邊,李世民拿出暗格中的錦盒,再輕輕打開錦盒,蘇玳看着裡面所藏的東西不禁失口叫道,“玉璽?這個,是,真的嗎?那……”

李世民又迅速將錦盒蓋上,扯碎牀單,將錦盒裹在其中,然後背在身後,“快走,這個是真的!”

“那,那公主那裡的是……”

“假的,快走!”

兩人離開龍舟後,上馬一路疾馳。

城門口早已有李家的人接應,見遠處有人騎馬而來,也暗自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