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哼,有勇無謀,你只練武功都不讀兵法的嗎?戰場上打仗是沒有江湖道義可講的,就算你武功高強,萬人莫敵,要是別人用計害你怎麼辦?那時就算你武功再厲害也沒有用了……”

裴行儼張了張嘴,卻是答不上話來,忽又笑着撓撓耳朵,“我從小就不喜歡讀書,看見字我就頭疼……”他右手握拳,迅速一伸,拳頭送到了蘇玳面前,他笑着說,“我從來不與別人講道理,我只用拳頭解決問題!”

蘇玳無奈地搖搖頭,想想後又說,“裴行儼,我們禮尚往來,你教我騎射,我教你兵法……”見他有些不太情願,又說,“放心啦,不會讓你去看字,我會講得很有趣的……”說完就拉着他往內宅走去!!

……………………這些天,白天裴行儼忙完了校場上的事便去教蘇玳騎射,到了晚上,兩人便坐在燈下研讀兵法與史書。

蘇玳讓裴行儼說說劉邦與項羽的功過,結果裴行儼將劉邦貶得一文不值,說劉邦是無賴,是小人,總是耍陰謀詭計,沒有信譽。

卻將項羽誇成了神,說他武功高強,領兵如神,而且講義氣,要是他做了皇帝,定能成就一方霸業。

蘇玳又問他,那項羽失敗的原因是什麼呢?

他想了想後說,是因爲天妒英才,老天讓他英年早逝了。

蘇玳撫額,有些無語,這,這也能算是原因??

……貌似也確實算一個,時不與我嘛!!

蘇玳就跟他說,確實,若是論人品的話,項羽與劉邦確實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天下之爭,帝位之奪還是要懂得權謀之術的,有時候,往往太過講道義的人反而會失敗,而那些所謂的心狠手辣之人反而成就了霸業,名垂青史。

說到底,還不是成王敗寇,你失敗了,就淹沒在了歷史深處,任那些成王的人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華,受到後人的敬仰!

……帝位之爭向來都是誰冷酷到底,誰就笑到最後!!

……向來都是沒有兄弟情義可講的!!

裴行儼緊皺着眉心,兩道濃黑的劍眉被挑得一高一低,他一頁一頁地翻着史冊,從頭翻到尾,然後又一頁一頁地從尾翻到頭。

蘇玳擡眸看着他,“怎麼了?”

裴行儼忽的“啪”一聲合上了史冊,他雙手枕在腦後,靠在軟椅上,“哼,越王勾踐真窩囊!!”

“誒?怎麼說?”

他忽又湊到蘇玳面前,一臉不屑地說,“我要是他的話,早一掌將自己拍死了,他竟然還忍辱偷生了十年?復了國後卻又將自己出生入死,共同患難的好兄弟給殺了……”

蘇玳聽後垂着眸,“他是怕那些人功高震主,奪了他的王位……”說完她起身走至窗前,打開了窗戶,趴在窗沿上仰望着漫天的星辰。

或許權力本就是無情的,這個世上有數不盡的人爲了帝位,爲了前途而手足相殘,如果可以,她真的不願意攙和權力這東西,平淡纔是幸福……可是她卻愛上了李建成,註定是逃脫不了了!!

可是,建成,你的失敗會是因爲你的孤傲還是你的仁慈呢??

不論是哪一種,總之我絕對不相信會是因爲你的平庸無能。

不論怎樣,我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會陪你一起走下去!!

山無棱,天地合,纔敢與君絕!!

“唰”的一聲,本以爲會射中靶心,結果那支箭很不爭氣的在中途就降落了下來。

“啊?”蘇玳望着那支中途降落的箭,苦着臉,萬分的失落,她轉頭望着裴行儼,“怎麼這幾天,每次都是這樣啊?我明明已經很用力地去拉弓啦……可是,還是射不中!!”

裴行儼低着頭,嘴角噙着一抹壞笑,他走至她的身後,左手握住她握弓的手,右手握住她抓着箭的手,然後修長健碩的雙臂漫過她的肩,又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頭。

他輕輕將箭搭在弓弦上,緩緩拉滿後,“唰”的一聲,毫無意外地射中靶心。

“你的力氣太小了,都跟你說了要勤加練習……”裴行儼低頭笑望着她說道。

蘇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彷彿是要在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裴行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心虛地瞥開了目光,蘇玳眸光犀利地盯着他說,“你沒在弓箭上做什麼手腳?”

“我沒有……”他一轉頭又望着她,急急說道。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他還是急急地爭辯道。

“裴行儼,你知不知道你一說謊的時候,你的兩道眉毛就會挑得一高一低!!”

裴行儼聽後,寬厚的手掌立即捂住自己的眉毛,待放下手後,兩道濃黑的劍眉左右換了個位置,還是挑得一高一低!!

蘇玳望着他,竭力忍住笑意,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後,“你姐夫找你……”

裴行儼回頭一看,便見程咬金站在校場另一邊的牆角下向他招手,他回過頭心虛地看了蘇玳一眼,說道,“你自己再練練,我呆會兒就回來!!”

裴行儼飛快地跑至程咬金面前,“姐夫,這招也不能再用了,好像又被她識破了……”

程咬金嘴一咧,露出白亮的牙齒,萬分詫異,“這個丫頭片子,還挺機靈的啊……不行,容我再想想……”他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裴行儼,在原地不停地轉着圈,“容我再想想看,再想想看!!”

裴行儼不耐煩了,“姐夫,你當初怎麼那麼容易就將我姐追到手了?你這樣的連我姐都能追到,那我這樣的追她應該不會太難纔對啊!!”

程咬金忽地停住腳步,依舊咧着嘴,露出白亮的牙齒,“不許打擊我,我這種形象叫做可愛……再說了,我看起來安全,不會在外面沾花惹草,你姐姐跟着我放心!!”

“我也安全啊……”裴行儼用手指着自己,“雖然我長得英挺無比,俊朗非凡,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可我心裡只有她一個的,保證絕對不會去沾花惹草,也絕對不會三妻四妾的!!”

“這話跟我說沒用,得去跟她說,不但得說,還得讓她相信你,然後死心塌地跟着你,給你生孩子,就像我跟你姐這樣,多幸福……”

裴行儼聽後漸漸將視線轉向遠處的天空,嘴角緩緩扯出笑容,想象着蘇玳着一身紅色的嫁衣依偎在他的懷裡,嬌羞的,一口一口叫他相公。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彷彿此時已是將那個如月光般皎潔的女子擁在了懷中,感受着那份溫存。

“裴行儼!!”

正在他美美地幻想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女聲將他拉入了現實,他驀地睜開雙眼,驚得一轉頭,竟然看到羅士信站在那裡。

羅士信一向面容清冷,而此時嘴角卻噙着一絲笑意。

裴行儼以爲羅士信在學蘇玳的聲音嚇唬他,氣是不打一處來。

“羅士信,你能不能不要陰腔怪調的??”

“我剛纔一句話都沒說!!”

“這裡就我們三個人,不是你是誰啊?”

羅士信緩緩挪開了身子,裴行儼便見到蘇玳正站在那裡,雙手插着腰怒瞪着他,他一驚,轉身撒腿就跑,蘇玳見他跑了,立即去追,“站住!裴行儼你敢耍我,我跟你沒完!!”

見他們跑了之後,程咬金直拍胸脯,“還是我家的翠雲溫柔,善解人意!!”他一轉頭又望向羅士信,忽而又笑着走到他身邊,“羅老弟啊,你看,連我小舅子都開竅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不琢磨找個媳婦呢?”

聽他這麼說,羅士信立即是一臉的寒冰,他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羅士信回到自己的屋中,從一副山水墨畫後面的暗格中取出一個畫卷,他拿着畫卷走至案桌邊,緩緩地將畫卷鋪展開來。

畫上是一個身着淺緋色衣裙的少女,她烏黑的秀髮披至腰間,正站在櫻花樹下舞動着身姿,一樹的櫻花洋洋灑灑地飄落,而她的臉上盡是燦爛的笑容。

第一次遇見她,就是在這片櫻花林中,而那一年他才十四歲!!

從小,他便是孤兒,大家都說他是冷血的,是的,他承認,,從小就沒有親人,所以他根本不知曉何爲愛?

吃的永遠都是鄰居家的剩飯剩菜,穿的永遠是打了一個又一個補丁的衣服,即使自己是堂堂七尺男兒,站在別人面前也會立刻矮下半截!!

直到遇見了那個叫做櫻兒的女孩,她的熱情,她的善良漸漸融化了他的心,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他羅士信還是有所牽掛的。

從那一刻起,他愛上了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但,他是自卑的,他一無所有,又有什麼資格去愛?

所以,他毅然決然地選擇離開,他要闖出一番事業,然後去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讓她一輩子都幸福。

於是,十四歲那一年他加入了張須陀的軍隊,舉着一把彎月刀一路地衝鋒陷陣,防禦突厥也好,鎮壓起義軍也罷,他不怕死,他要揮着一把大刀殺出自己的前途,他要做將軍!!

後來張須陀死了,他便隨着大批士兵加入了裴仁基的軍隊,再到後來的投降瓦崗,做了瓦崗的鎮寨將軍,人人對他都是畢恭畢敬,在別人的心中,他像是神一樣的將軍。

可是,他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因爲那個他所摯愛的女孩丟了,再也找不到了,那他所做的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沒有了她,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如果沒有你在身邊,這一切將毫無意義!!

……可是櫻兒,你到底去了哪裡?

……你是否還記得櫻花樹下那個衣裳破爛的少年?那個少年爲了你已經闖出了一翻天地!!

……這一輩子,我都無法忘記你!!

……………………蘇玳捧着一個花盆走進自己的屋中,裴行儼見狀也跟着走了進去。

進屋後,見她一手捧着花盆,一手提着水壺去澆水,他便走了過去,接過她手中的花盆,替她端着,順口問道,“這是什麼?”

蘇玳擡眸望了他一眼,“玳玳花……”

“玳玳花?是你名字裡面的那個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