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爺扶着發怒的老夫人回了上房,經過郭靜君身邊的時候,給她使了眼色,是想讓她先回屋裡的意思。
郭靜君媚眼含情地嗔他一眼,低着頭溫順地目送他們離開。
隨喜心疼看着關娘子,卻見她蒼白着一張秀麗嫺雅的臉龐,憋屈地忍着眼淚,將所有的痛和苦都忍了下來。
難道生不出兒子是阿孃想要的嗎?爲什麼他們都不體諒一下阿孃?阿孃心裡的苦比他們更多,心裡比他們更難受,她也想要生個兒子啊,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你還在這裡作甚?出去!”隨喜摟住關娘子的腰,冷冷地瞪着郭靜君。
郭靜君嗤一聲笑了起來,哪裡還有半點委屈和柔弱的樣子,妖豔嫵媚的臉龐帶着得意的笑,目光輕蔑地掃視着關娘子,也不在乎屋裡還有丫環在,就這樣走到關娘子面前,“姐姐,何必到了這一步還在強求呢?既然你生不出兒子,就別霸佔着夫人這個位置,將來我生下兒子,這地位難道會比你還低?你這時候不識趣些,還想等到以後被趕出去嗎?”
“你一個妾室生下的兒子,難道就不是我阿孃的兒子?”隨喜擋在關娘子面前,防備警惕地瞪着她。
“姑娘,我這也是爲了你阿孃好,你還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兒,不如你先到外面去玩兒,我跟你阿孃說幾句話?”郭靜君對隨喜露出一個溫柔無害的笑容,伸手還想摸她的小臉。
她倒是沒懷疑隨喜小小年紀就說這樣的話,因爲這話剛剛老夫人和關娘子也提過的。
隨喜偏開頭避開她的手,心裡冷笑着,她如今雖然只有八歲的樣子,卻已經經歷過一世的悽苦,雖然上輩子她也只活了十五年,但卻比其他人更加看透這個世情,如果她還那麼容易就被郭靜君迷惑了,也枉費了她重生一次。
隨喜理都不理她,捂着後腦勺對關娘子低聲說道,“阿孃,頭疼……”
關娘子急忙拭去又淌下來的淚水,緊張地查看隨喜的頭,“哪裡疼?是不是傷口疼了?湖湘,趕緊去請大夫。”
隨喜拉住關娘子的手,“娘,我就是覺着頭暈,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阿孃帶你進去躺着。”關娘子將隨喜抱了起來,看了郭靜君一眼,眼瞼低垂,“郭姑娘,你請吧。”
郭靜君哎呀一聲,聲音含着隱約不明的笑意,“姑娘怎麼樣了?聽說過姑娘的眼睛異於常人,今日見着倒挺好看的,這一次可算是因禍得福呢。”
這禍可是她帶來的!關娘子眼睛通紅,想要滴出血一樣,“郭靜君,你想要踏進關家這個門,除非我死!”
郭靜君不甚在意地哼了一聲,“走着瞧!”
關娘子看着她扭着身子,身姿綽約走了出去,心裡一陣的酸澀和難受,這從今以後就要每天對着這個女人了麼?她如何甘心?
隨喜咬了咬牙,輕輕地拉了一下關娘子的衣襟,“阿孃,不哭。”
關娘子吸了吸鼻子,抱着隨喜上了牀榻,“阿孃不哭了,隨喜還有哪裡疼的?”
“不疼了,阿孃,阿爹不要我們不要緊,隨喜一定會永遠在阿孃身邊的。”隨喜忍着心中的衝動,穩着性子以一個孩子的語氣跟關娘子說着話。
關娘子笑了起來,眼底流淌着無盡的悲傷,“是啊,阿孃只有隨喜了。”
“那個郭靜君是壞人,隨喜不喜歡,阿孃,你把她趕出去,不要讓她住在家裡好不好?”隨喜拉着關娘子的手,低聲請求着,郭靜君不能留在關家,她是個禍害,會害死阿孃的。
她現在只是個小孩子,不能明着跟郭靜君作對,否則太明顯的話會引起他人的懷疑,到時候將她當成妖怪了怎麼辦?
只能靠阿孃將那個女人趕出去了,可是怎樣才能讓已經心灰意冷的阿孃堅強起來呢?
關娘子聽到隨喜的話,哭着搖了搖頭,“阿孃何嘗不想將她趕出去,可她現在是你阿爹的心頭肉,阿孃也沒有辦法……”
“難道就讓她繼續欺負阿孃嗎?她是個壞人,祖母也不會喜歡她的。”隨喜說着,眼睛觀察着關娘子的臉色,她已經在暗中提醒阿孃了,如今要對付郭靜君,就必須有祖母爲阿孃做主,否則阿爹是不可能會聽阿孃的話。
關娘子此時只顧着傷心,哪裡有去想那許多,“如今她有了身孕,老夫人怎麼會不喜歡她,要怨也只能怨自己,生不出兒子……”
“阿孃!”隨喜聞言,心中浮起一絲怒意,如果連阿孃也不懂得爲自己爭取,那她們還要怎麼在這個家裡生存?還要怎麼對付那個郭靜君?
“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還小不懂事,不是說頭暈嗎?快些躺下休息,阿孃不會讓那女人傷害你的。”關娘子給隨喜掖了掖被角,柔聲說道。
剛好湖湘端着填漆茶盤走進來,盤內放着一碗散發出苦澀藥味的藥汁,“夫人,姑娘是時候吃藥了。”
隨喜孩子氣地皺起一張小臉,閃忽潤亮的大眼充滿抗拒地看着那碗藥。
關娘子親自喂她,“苦口良藥,這樣傷口才會好,纔會不疼。”
隨喜苦着一張小臉,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她都很討厭喝藥,那種澀苦的味道簡直讓她直泛噁心。
可是不忍讓阿孃再分心擔憂她,隨喜乖巧地喝了藥,然後在關娘子的小曲兒下漸漸睡了過去。
看着女兒安靜的睡顏,關娘子鼻子又是一酸,忍住了傷心纔沒有落淚,交代了平靈幾句,才起身走了出去。
還得去準備晚飯,要侍候老夫人用膳的。
隨喜在關娘子離開屋裡之後,輕輕地轉了個身子,背對着坐在牀腳的平靈張開了眼睛。
自從昨晚想起前世的經歷之後,她的腦海裡一直都是亂哄哄的,沒有一刻是安靜的,總想着以前發生的一切和今生的對應起來,前生八歲之前的沒有記得太清楚,但自從郭靜君出現之後的記憶像深刻在骨子裡一樣,想忘也忘不了。
可就算想起來了又怎樣?憑阿孃怯弱的性子,憑她幼小薄弱的雙手,如何撼動郭靜君這個心機深沉,手段了得的女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以前只顧着和阿孃自憐身世遭遇,從來沒去接觸過這個郭靜君,自然不知道她的軟肋所在,如今她不是無知小丫頭片子了,處事萬不可跟以前一樣魯蠻幼稚。
誰僞裝到最後,誰纔是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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