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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的賓客都被請到了影壁那邊觀看戲曲,坐在大廳中的,都是關家的一些族人,他們都想看看隨喜,他們對隨喜的印象只停留在當初那個面黃肌瘦的瞎子上,如今一見,卻是嬌嫩如花骨朵一般俏麗的大姑娘了,不免都有些後悔,早知道這姑娘有朝一日這般出息能高攀權貴,他們當初就不該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是關家的族人,鄭城主也有,當年那個在他面前燒了羅惠雲靈柩的小女孩竟然能重新踏進關家,這讓他很驚訝,也明白這個關隨喜年紀雖小卻不能小覷,她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只能以懷柔手段讓她乖乖聽話,不能跟她來強的,正在猶豫該怎麼開口解釋舅父這個問題的時候,關大爺已經出聲了。
“鄭城主是你母親的兄長,自然就是你的舅父。”關大爺沉着氣,避重就輕地回答。
“母親?”隨喜輕笑出聲,天真無暇地道,“我母親明明是姓羅的,怎麼會有個姓鄭的兄長呢?”
關大爺瞪着她的眼神幾乎要撕了她,“鄭氏是我新娶的繼室,自然就是你的母親。”
“啊,原來你已經娶了繼室,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我怎麼不知道。”隨喜困惑地問。
她是故意要唱反調的關大爺握緊拳頭,“兩年前。”
“兩年前……在我阿孃死後不到百日就娶了繼室,是這樣嗎?”隨喜眉梢眼角都渲染了譏諷寒意。
“你生母死了,我再娶又有何不對?”關大爺怒聲問道。
“原來你還知道我的生母,這麼說來,我倒要當着大家的面問個清楚,我阿孃究竟犯了什麼錯,在死後不能辦喪事,靈柩在門口不得入,連關家的祠堂也進不了,你與我阿孃一沒和離二沒義絕,憑什麼我阿孃死後就得委委屈屈甚至連讓家下人守喪都沒有?”隨喜清麗的面容如蒙一層千年寒冰,她說得不徐不疾,卻一字一句壓得讓關大爺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你阿孃執意要回孃家,怎麼會一屍兩命?”關大爺聲音有些乾啞地反駁。
隨喜冷笑,“我阿孃爲何會早產,你不是很清楚嗎?如果不是你強硬拉着我阿孃離開而傷了她,她怎麼會早產?我外祖母病危,我阿孃一片孝心回去看望她,又有什麼錯?”
關大爺眼角掃了在座的賓客一眼,氣得胸口漲疼,“已經過去的事情不必多提,你回來這麼久,也沒給你母親敬茶請安,今日大家都在,我就跟你說明白了,鄭氏如今是關家的夫人,就是你的母親,你認了最好,不認也得以母親之禮待她。”
“我這輩子就只有一個母親,絕不是姓鄭的。”隨喜寒着臉,態度絲毫不肯軟下來。
關大爺一而再被侵犯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怒火燒了上來,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鄭城主急忙拉住他的手,如笑面虎一般看着隨喜,“大姑娘心裡有怨氣,不肯認繼室爲母,我們大家心裡都能理解,但是你生母已經過世了,總不能抱着以前一點恩怨和自己的家人過不去是吧?”
“一點恩怨?鄭城主說得可真輕巧,我倒想問問,我阿孃究竟犯了什麼錯,關家要這般對待她?”隨喜冷聲問着,他們想要當着關家族人的面壓住她,以爲從此就能將她拿捏在手裡嗎?真是可笑,如果只是要利用她得到好處,她能勉強睜隻眼閉隻眼忍多幾天,可關炎波竟然還要她跟鄭淑君敬茶請安?
她這口氣要是真憋得下去,就不會下山回到這個地方了。
“阿孃與你同甘共苦十餘年,她跟你抱怨過嗎?她忍你敬你,就算你違反律法納妾,她說什麼了嗎?阿孃犯了七出哪一條,要你在她生前受你冷落,死後受你羞辱,我阿孃哪裡對不起關家,連牌位都進不了關家的祠堂?”隨喜森然的目光逼視着關大爺,她已經決定豁出去了。
“而姓鄭的呢?只是出身高貴,就能以一句有了身孕,讓你連阿孃的喪事都不肯辦了?阿孃離開不過百日,你就能扶她爲繼室,你到底將我阿孃置身何處?”清脆凜冽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在偌大的大廳中響起,所有的人都安靜地看着她。
不止是關大爺和鄭城主,鄭淑君等幾個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他們都沒想到這個隨喜會突然變得這麼難以控制。
特別是老夫人,她到了這一刻才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孫女再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這就是你對待自己父親的態度嗎?你父親怎麼對待你阿孃,那也是長輩之間的事情,你一個晚輩有什麼資格議論。”鄭淑君見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屑,心裡氣得不行,站了出來喝斥着隨喜。
“你又是什麼東西這樣跟我說話。”在隨喜看來,鄭淑君永遠都只是個妾,甚至比個丫環還不如。
鄭淑君聞言幾乎抓狂,“我是關家的夫人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我就是你的繼母,你還是要喊我一聲母親。”
“母親?你配嗎?”隨喜譏諷冷笑,毫不掩飾眼底對鄭淑君的怨恨和蔑視。
“你放肆”鄭淑君氣得全身發抖,聲音尖銳地叫了起來。
“關隨喜,你是不是想要我將你趕出家門才肯罷休”關大爺腦門突突暴跳着,大廳裡已經有了陣陣低聲細語的議論聲,他今日真是顏面盡失了,竟然被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質問和指責。
“我不稀罕”隨喜想也不想地回道,“你也沒將我當女兒,何必假惺惺地對我好,別人的女兒是寶自己的女兒是草,我沒說錯吧。”
“夠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關老夫人終於沉聲開口了,她原本只打算置身度外,畢竟羅惠雲也是她的媳婦,當初的事情理不在關家,她不好出聲,但眼見情況越來越脫離控制,她只能阻止隨喜繼續說下去。
衆人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老夫人才沉聲道,“當年惠雲因早產失去關家的長子嫡孫,大爺在氣頭上難免意氣用事,今日既然你對此有抱怨,那就選個黃道吉日,將惠雲的牌位接回關家的祠堂,你也不必再心懷怨念,你阿孃是你的親人,難道我們就不是你的親人?”聲音略帶警告,示意隨喜要妥協。
即使到了現在……也沒有人爲阿孃說一句話,哪怕是說一句阿孃沒有錯,沒有對不起關家,他們都只想粉飾太平,將以前的事情就這樣帶了過去,讓阿孃的牌位進入關家的祠堂,還是因爲她有怨念才同意的,也就是說,阿孃仍舊有錯的那一個。
“不可以”鄭城主陰沉着臉開口,“老夫人,有些事情可以將就有些絕對不能姑息,我看大姑娘這是在山上住了些年,連家裡的規矩對長輩的孝義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若是順從了她,難道下次她再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也鬧一鬧就答應下來,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別人認爲關家的姑娘就是這般蠻橫無禮?”
“沒錯,要是讓她覺得我們長輩的怕了她,我們還要不要臉面的。”鄭淑君聽兄長是在爲她說話,立刻就附言。
“舅兄說的極是,娘,不能縱容她。”關大爺道,他真是恨不得將隨喜活活打死,從沒像今日這麼丟人的。
隨喜心中冷笑着,眸色清寒地看着他們。
“……大侄媳婦始終沒犯大錯,不讓人家的牌位放進祠堂,到底說不過去,大侄子,何必跟個孩子計較呢。”
“就是就是,惠雲賢良淑德,只是命苦了些……”
關大爺剛說完,族人裡面就有幾道聲音勸了起來。
鄭城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陰鬱地看着隨喜,彷彿又看到當年那個一把火燒了靈柩的瘦小嬌弱的小女孩,那雙仇恨的眼睛……他打了個激靈,不能讓這個關隨喜留在關家絕對不能
這個小姑娘心思細膩,懂得隱忍,那眼神就像一頭伺機而動的野獸,等着獵物出現再一口咬死……如果讓她繼續留在關家,淑君母女三人說不定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一定要將她趕出去
他眼神一厲看了說話的族人一眼,讓他們識相地閉上嘴。
“若是大姑娘執意不肯認錯,就讓她到莊子裡去靜養靜養,再請兩個教規矩的媽媽去教教她,就不信壓不下她的傲氣。”鄭城主眼珠子一轉,冷冷地盯着隨喜,眼底透出幾分惡毒。
“我若是不肯答應又如何?”隨喜笑了笑問。
“那就打到你答應爲止。”鄭城主臉色有些猙獰,最好將她打死一了百了,就算青居真人要追究,他們也只是打死了個不孝女,他又能如何?只怕還巴不得沒有這個不孝的徒弟吧。
“你敢嗎?”隨喜嘴角掠起譏諷的笑。
“隨喜,你是要認錯之後,讓你阿孃的牌位進到祠堂受關家子孫祭拜,還是……你被送到莊子裡去反省。”老夫人深知這個時候還不能明着得罪鄭城主,只好低聲問着隨喜。
“不如……給我阿孃一紙休書,讓她真正離開這個家更好,什麼關家祠堂,有甚好稀罕的。”她目光冰涼如水地看了他們一眼,輕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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