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的說法無可辯駁。
因爲事實也是如此,如果戰局無法改變德軍註定要失敗,那麼德軍的結局就只有在被殲滅與被俘虜中選擇一個。
而被俘又可以分成兩種情況:一種是受優待一種是被槍斃或是被丟到西伯利亞。
俄國人的特赦令或許不可信,但這個特赦令是這些情況裡最好的,也就是被俘之後受優待。
在沒有比它差的選項的情況下,德軍就只有把賭注押在相信俄國人上。
因此,軍官在試圖說服德軍士兵時往往反過來被士兵說服了。
其結果就是當天夜裡就三千多人乘黑投降,其中有幾支部隊是成建制的,也就是軍官帶着士兵一起投降,在投降之前他們還殺死了那些試圖阻止他們的秘密警察。
雖說這三千多人的投降規模還不算大,而且其中有超過一半的投降人員是意大利和羅馬尼亞士兵,但像這種成建制的投降就已經能說明一個問題……德軍的士氣已經開始動搖了。
聽到這個消息蘇軍指揮部裡一陣歡欣鼓舞,佐洛塔廖夫興奮的給了舒爾卡一個擁抱:“感謝你,舒爾卡同志!你的這些建議不知道拯救了多少生命,我代表戰鬥在一線的士兵們和他們的家人感謝你!”
特魯法諾夫則笑道:“佐洛塔廖夫同志,你的感謝似乎太遲了,我們的‘突圍英雄’從佈列斯特要塞帶着部隊突圍起,就一直在拯救生命,需要感謝他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了!”
“你說的對!”佐洛塔廖夫回答,或許是因爲想起了之前對舒爾卡的不屑,表情裡免不了帶着些尷尬。
舒爾卡在乎的不是這些,他神色凝重的說道:“我想,我們應該準備戰鬥了!”
“準備戰鬥?”佐洛塔廖夫和特魯法諾夫不約而同的朝舒爾卡投來疑惑的目光。
“是的,準備戰鬥!”舒爾卡說。
其實這是當然的事,因爲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德第6集團軍就只有士氣全無全軍分崩離析。
德軍當然不會任憑局勢這樣發展下去,所以肯定會有所動作來鼓舞士氣,而鼓舞士氣或者說保持士氣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朝敵人發起進攻用戰鬥來讓士兵們忘掉其它的一切。
佐洛塔廖夫和特魯法諾夫不是不知道這些,他們知道舒爾卡這一系列宣傳會逼德軍“狗急跳牆”,但卻以爲那應該是位於斯大林格勒的蘇第62集團軍的事,第51集團軍暫時還不需要什麼“準備戰鬥”。
然而,他們其實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時的保盧斯手裡也拿着一張特赦令,滿面愁容。
其實保盧斯根本就不需要看特赦令的內容,他就算猜也能猜得到。
“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保盧斯問副官。
“很不好,將軍!”副官回答:“似乎所有人都在考慮着投降,確切的說是在特赦令的有效期內投降!”
保盧斯沒有說話。
此時他心裡在想着一個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答案:如果這特赦令是真的,俄國人說話算數,那麼他們在這有效期內投降未必不是好事。
當然,身爲第6集團軍司令的他不能說出這句話,否則全軍的士氣馬上就沒了,大家一窩蜂的都向俄國人舉起雙手了。
想了想,保盧斯就對副官說道:“聯繫曼施坦因元帥!”
“是,將軍!”
曼施坦因很快就聯繫上了。
這是德軍專門爲兩個集團軍開的頻道:頓河集團軍是增援部隊,第6集團軍是被圍部隊,這兩個集團軍的聯繫是很有必要同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第6集團軍士氣的。
“元帥閣下!”保盧斯說:“我認爲你們應該馬上進攻卡拉奇,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曼施坦因沉默了一會兒,就問了聲:“發生了什麼,將軍?”
“他們發佈了特赦令!”保盧斯無奈的回答:“在未來六天內,所有投降人員將受到優待,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元帥閣下!”
“可是我們的準備還不夠充分!”曼施坦因回答:“我們的補給和部隊都用在阻擋敵人西南方面軍的進攻上了,我們纔剛剛穩住陣腳!”
“那麼,等你們準備好的時候,第6集團軍已經不存在了!”保盧斯說。
保盧斯不是虛言恫嚇,這應該說是事實,未來的六天對第6集團軍來說將是異常艱難的六天。
“可是就算我們發起進攻又能改變什麼呢?”曼施坦因反問:“我的意思是說,在我們準備不充分補給不足的情況下發起進攻很難取得實質性的勝利,這對你們難道能有幫助嗎?”
“但那至少證明你們已經在努力……”
“這不需要證明,將軍!”曼施坦因打斷了保盧斯的話:“我們一直在努力,但需要時間!如果過早進攻,我們可能會失去最後一次救援你們的機會!我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兩人說的其實都有道理。
從保盧斯的角度來說,無論如何頓河集團軍都要開始進攻了,因爲頓河集團軍開始進攻,他纔可以告訴士兵們:“我們的援軍正在趕來的路上,並且很快就會獲得勝利把我們救出去!”於是士兵才願意再等一等,等着等着,不知不覺的就過了這六天。
只要這六天一過,特赦令已失效,那時德軍投降與不投降的下場都是一樣的,軍心反而會穩定下來。
但站在曼施坦因的角度上來看,雖然馬上進攻的確能讓第6集團軍渡過眼前這個危機,但在補給還沒到位的情況下就貿然發動進攻就是將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一點力量再次消耗掉,那麼要等下次再積蓄力量發起進攻只怕就不可能了,也就是永遠失去了救援第6集團軍的機會。
所以,曼施坦因的想法,是保盧斯自己想辦法渡過這次危機,而頓河集團軍的進攻則緩一緩。
其實這種想法纔是最明智也是具有長遠戰略意義的,但被圍困在斯大林格勒的保盧斯已經沒有這個耐心和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