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弗洛雷斯的表情變得陰冷，嘴角掛上了邪異的笑容，整個人的氣質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他擡起了腦袋，變暗的眼眸內映出了盧米安黑髮綠眸的身影。
盧米安長久以來壓制在內心深處的那些情緒、慾望和陰霾驟然爆發，像火山一樣噴薄往外。
這是“苦修士”的忍耐能力都無法阻擋的。
喀嚓!
盧米安的身體裂開了一道道縱橫加錯的縫隙，變薄縮小成巴掌大小的鏡子。
鏡子徹底崩解，碎片撒落了一地。
斜對面的房間內，盧米安的身影出現在了芙蘭卡的旁邊，表情頗爲凝重。
如果不是提前準備了“鏡子替身”，他剛纔恐怕已經遭遇了情緒和慾望的雙重爆炸，就跟邪神恩賜者們聽到“痛恨樂章”吹奏出不同的旋律一樣。
當然，要不是有芙蘭卡潛藏在附近，要不是預備了“鏡子替身”，他也不會拿自身當誘餌，直接去找弗洛雷斯“交談”。
盧米安一把抓住了芙蘭卡的肩膀，沉聲說道:“先離開這裡。”
他立刻就要激發右肩的黑色印記，“傳送”而去。
面對這能利用自身弱點和隱患的敵人，他第一反應是自己改做輔助，遠距離使用相應的能力，由芙蘭卡主攻，但考慮到芙蘭卡作爲“歡愉魔女”，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放縱過自己了，他又覺得這傢伙可能也擋不住慾望的引爆，乾脆直接撤走，召集足夠的人手再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和芙蘭卡的耳畔同時響起了一道忽而陽剛忽而陰柔的聲音:“不用急着逃走，我改變主意了，想和你們做一場交易。”
交易?盧米安和芙蘭卡皆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念頭電轉後，選擇了留在原地。
與此同時，盧米安將意識沉入右手，時刻預備着激發“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殘留的氣息。
這不是爲了恐嚇弗洛雷斯，而是一旦又被引爆了情緒和慾望，可以及時“報警”!
——作爲費內波特王國對南大陸貿易的主港之一，作爲“收穫艦隊”的主基地之一，科利亞港即使沒有半神，也肯定存放着至少一件“1”級封印物。
“什麼交易?”芙蘭卡望着前方的牆壁和空氣，提出了問題。
穿着花襯衫的弗洛雷斯推開了這間公寓虛掩的房門，深沉陰冷但很有風度地說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拿波瑞狄斯利，一個魔鬼。”
魔鬼? 真是魔鬼啊……使用“權力者暗箱”的代價竟然是應在這裡，和一個魔鬼交易...…可盧米安接船長任務和我們追查黛利拉是完全分開的兩件事情，如果當時我們選擇耐心等待一到兩個月再接觸黛利拉，而不是使用“權力者的暗箱”，那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還有所謂的交易嗎?芙蘭卡又驚又疑又迷惑地笑道:
“你居然直接告訴我們你是一個魔鬼，這讓我們還怎麼和你交易?“
“真正的魔鬼不是應該先隱瞞自己的身份，降低我們的警惕嗎?”
自稱拿波瑞狄斯利的魔鬼右手握拳，輕輕抵了下嘴脣，笑着回答道:
“真正的魔鬼既是身體的魔鬼，也是心靈的魔鬼，我會讓你們明知道是在和魔鬼交易，還無法拒絕，不會像那些頭腦不夠的傢伙一樣通過隱瞞自己的身份來達成目的。
“比如，這個叫弗洛雷斯的男人，很明確地通過那本筆記知道了反覆誦唸我真名的後果，呵呵，當初那個愚蠢的巫師把這命名爲‘愛情咒文’，但他還是對抗不了誘惑，未能控制住自己，哈哈，對魔鬼來說，這種逐漸腐爛的，慢慢墜入深淵的靈魂是最美味的食物，那抗拒掙扎又在不斷爛掉的感覺和最好的酒一樣讓我難以忘懷。”
聽到拿波瑞狄斯利毫不掩飾地講着誘人墮落的滋味，盧米安和芙蘭卡都沒有半點輕視和嘲笑。
一個魔鬼既然這麼說了，那必然隱藏着更深層次的目的!
而且，盧米安都不敢肯定拿波瑞狄斯利究竟是真的魔鬼，還是自稱的魔鬼，也無從確定拿波瑞狄斯利到底是對方的真名，還是另有來源。
——雖然引爆慾望這點很符合“魔鬼”途徑序列5“慾望使徒”的途徑特徵，但並不是只有魔鬼們才能辦到這種事情，像盧米安的“痛恨樂章”同樣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
面對魔鬼滔滔不絕的陳述，芙蘭卡嫣然一笑道:“那個愚蠢的巫師恐怕是被你引導，纔將你的真名當成‘愛情咒文’的吧，這真的是你的真名嗎?”
“所以他才愚蠢。”拿波瑞狄斯利淡笑着回答道。
盧米安不想很快進入交易環節，轉而問道:“你是怎麼讓弗洛雷斯相信‘愛情咒文’有效的?”
拿波瑞狄斯利回頭望了眼弗洛雷斯租住的那間公寓，擺出一副毫無防備的姿態道:“他嘗試過筆記上其他咒文，有部分獲得了成功。”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竟然可以像‘巫師’一樣用咒文施法?”芙蘭卡表示不信。
拿波瑞狄斯利露出了笑容:“我以前聽過一句很有道理的話:“萬物皆有神性。”
“再是普通人，只要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也是可以製造超凡效果的。”
萬物皆有神性……K先生布道時經常會說這句話啊….….盧米安打量起自稱魔鬼的拿波瑞狄斯利。
芙蘭卡則順勢問道:“弗洛雷斯付出了什麼代價?”
拿波瑞狄斯利先是笑而不語，接着用意有所指的口吻道:“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
靈魂逐漸爛掉，墜入深淵那段?芙蘭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盧米安忽然笑了起來:“他要是沒付出代價，你又怎麼能這麼輕鬆用他的身體和我們交流。”
拿波瑞狄斯利笑了笑，未做迴應。
盧米安改變了問題:“之前調查弗洛雷斯的兩個冒險家被你幹掉了?”?
“算是一點利息。”拿波瑞狄斯利左右看了一眼，微笑着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並隨口評價道，“你們缺乏必要的禮貌。”
“因爲我們沒想過和你交易。”芙蘭卡故意這麼說道，“我不會和魔鬼交易的。”
拿波瑞狄斯利哈哈一笑道:“雖然一個‘魔女’說不會和魔鬼交易非常好笑，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不會強迫你們交易，甚至不會阻止你們等下把弗洛雷斯的事情告知‘大地母神’教會。
“我和那些頭腦不夠的同行不一樣，我喜歡光明正大地交易，不愛玩弄契約的字眼，扭曲相應的條款，我會讓你們在明確知道交易的內容和付出的代價後，依然選擇和我交易。”
“我拒絕。”芙蘭卡微笑做出了迴應，“我拒絕聽你的交易。”
拿波瑞狄斯利危險地眯了眯眼睛，保持着一直以來的和藹態度道:“你可以先聽一聽，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這場交易。“
“我不會吹噓說我可以達成你任何的願望，但大部分事情我都能幫你實現，這是我，一個古老的魔鬼願意做出的承諾。”
“古老?”盧米安一臉“好奇”，“你聽說過‘遠古太陽神’嗎?”
拿波瑞狄斯利微不可見地沉凝了一下:“知道。”
“那你可以講講祂的事情嗎?我現在信仰的神靈好像是復活歸來的祂。”盧米安嘴角咧開，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這可以作爲交易的報酬，但必須先支付，我們纔會履行契約，不要想着編造，那是對我主的褻瀆。”
拿波瑞狄斯利一下沉默了，隔了幾秒才微笑說道:“我剛纔說過，我沒法完成某些事情，實現某些願望，這就是其中之一。”
姿態放得足夠低還真不好拿話術框住啊.……….盧米安暗歎了一聲，側頭望向芙蘭卡，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完成使用“權力者暗箱”的代價。
芙蘭卡猶疑了一陣，望着端坐的拿波瑞狄斯利道:“你先說說交易的內容我再決定。”
拿波瑞狄斯利笑了起來:“明智的決定。“
“我希望你們幫我殺掉另外一個魔鬼的後裔，他定居在狂暴海某個地方，放心，魔鬼的後裔都冷酷，殘忍，嗜血，他絕對符合你們心裡的死刑標準。”
“那你怎麼不自己去?”芙蘭卡“嘖嘖”說道，“你看起來還挺強大的。”
是因爲被封印着嗎?
或者，沒法離開深淵，只能像現在這樣投影到某個人類身上，無法維持太久?
拿波瑞狄斯利表情平靜地回答道:“我任何的異動都會引起另外那個魔鬼的注意。”
“這場交易的報酬是，我實現你們一個願望，預先說好的，我可以實現的願望。”
“可以幫我和她消化掉體內的魔藥嗎?”盧米安試探着問道。
拿波瑞狄斯利搖了搖頭:“我不欺騙你們，我辦不到，消化魔藥只能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
“當然，我可以創造一些條件一些機會，間接地幫助你們儘快消化掉魔藥，但能不能把握住那些機會，還是得看你們自己。”
還挺實誠的.…….芙蘭卡無聲咕噥了一句。
突然，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這場交易讓我心動，但我需要一個可靠的、強大的見證者。”
注1:上一章的愛情咒文靈感來自現實世界，我在公衆號好像分享過——阿芙洛狄忒的隱秘真名是“Nepherieri”，意思是“美麗的眼睛”，反覆念這個咒語可以贏得一個女人的愛。當時看到這資料，我就覺得這玩意有點邪啊，這次主要是把發音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