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夠遠的距離加上一位‘催眠師’.……”“西索”重複起盧米安的話語,彷彿想到了什麼。
盧米安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用提問的方式解釋道:“你是不是覺得,除了‘獵魔人’和相應途徑更高序列的非凡者,想殺掉一個惡魔主要得依靠遭遇戰?”
“西索”漠然看着盧米安,未做回答。
盧米安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將右腳翹到了左邊膝蓋上,用閒聊般的口吻說道:“我看過一本關於惡魔的神秘學書籍,上面有不少獵殺惡魔的案例。“
“可以看出來,對大部分途徑的非凡者來說,想殺掉特定的惡魔真的需要依賴遭遇戰,我當時也是這麼認爲的,直到後來,我回憶對‘惡魔’能力的詳細講述時,發現了一個矛盾的地方。”
那本神秘學書籍是這麼描述你們的危險預感的:“危險預知,又叫惡意感知,如果敵方能在很短一段時間後對惡魔造成致命的危害,並採取了付諸實踐的行動,那惡魔能提前感應到,並把握住危險來源於哪裡,來源於誰,從而有針對性地扼殺、報復或逃離,但無從知道具體的計劃細節,而不同的惡魔有不同的直覺起效範圍,從幾分鐘到一天不等,從幾公里到一個都市圈不等。”
“這和遭遇戰有什麼矛盾的地方?”“西索”坐姿端正,冷漠中又帶點好奇地問道:“按照這個描述,惡魔們肯定能預感到遭遇戰纔對。”盧米安笑了起來,“比如,雖然我今天只是想去喝杯咖啡,但後來卻突然遇到了惡魔,不得不將他殺死,對那個惡魔來說,從字面意義上來解釋,他應該能提前預感到我去咖啡館喝咖啡這個行爲會對他造成致命危險,並且付諸了實踐,可事實不是這樣。”
見“西索”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盧米安將雙手交握了起來:“這說明惡魔的危險預知並不來自命運層面,換做‘怪物’途徑的厲害非凡者,那種情況下,大概率會突然覺得今天不適宜喝咖啡,從而避開危險,而你們不行。“
“既然惡魔對危險的預感不是因爲能預知命運,那是來源於哪裡呢?”
“曾經有一個高位魔鬼向我解釋過深淵這個概念,它認爲深淵有兩層含義,一層是物質的,入口在現實世界的某個地方,一層是精神上的,入口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綜合以上分析,我認爲惡魔的危險預知需要修改一下前提。
“那就是‘敵方有較爲明確的想法,且能在很短一段時間後對惡魔造成致命的危害,並採取了付諸實踐的行動’,只有這樣,惡魔才能提前感應到。
“明白了嗎?較爲明確的想法或者說意圖。”
盧米安用“魔術師”女士的口吻挑釁着“西索”,開始真正地講起自己的陰謀:“最開始,我只是在一點點地試探,一步步地調查,並在觸及關鍵信息時,刻意避開,從而既不知道要對付的究竟是誰,也沒有對付目標的大致方案。
“也就是說,我還沒有明確的想法和意圖,也缺乏能在很短一段時間後對你造成致命危害的有效計劃,一切都是模糊的,混沌的,還未開始的,充滿變化和意外的,你自然預感不到危險。
“不過,你處的位置讓你在我調查四年前那起連環殺人案時就及時警覺了,之後一直在利用‘怨魂’的能力和被你控制的幾名巡查隊隊員來盯着這件事情,對吧?”
“西索”冷漠地聽着,沒有回答的想法。
盧米安笑了笑,繼續說道:“大概推測出你以‘活屍’序列非凡者的身份隱藏在巡查隊後,我就忍耐住自己的衝動,讓自己儘量不要去想這方面的事情,等回到了酒店,立刻‘傳送’去了特里爾。
“這個距離下,你是沒法預感到我在制訂方案並付諸實踐的。
“有了初步的想法後,我立刻去找了‘袖劍’和另外兩名同伴,大家討論出了詳細的計劃,那個時候是特里爾時間晚上七點出頭。
“接下來就是分解任務,每人負責一部分,並接受‘催眠師’的‘催眠’,遺忘掉真正的目的,直到你這個惡魔出現,纔會想起相應的事情。
“我的任務是,借‘傳送’假裝離開,利用陰影潛行悄然返回,跟蹤和我交易的那名巡查隊隊員,自我認知裡的目的是看他有沒有問題。
“袖劍’的任務是跟着我,提供必要的警戒和幫助,如果我使用了‘虛構之瓶’這個能力,則提前戴好‘懲戒之戒’,埋伏在外面,至於爲什麼埋伏,她不知道,等她看見了你纔會猛然醒悟,而以她的戰鬥經驗和智慧,自然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教,不需要做詳細的安排。
“那位‘催眠師’的任務是使用‘心理學隱身’遊蕩在附近,只是遊蕩。
“另外的‘魔女’,任務是盯着巡查隊,發現意外情況後立刻報警,在你出現之前,她同樣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以爲我們在打巡查隊的主意。
“催眠’自動解除前,我們每個人的意圖都不是對付你,我們每個人的行動單獨抽出來都無法對你造成致命的危害,你自然預知不到。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遭遇戰,讓你和多個人遭遇的遭遇戰。”
講完最後這句話,盧米安霍然聽見了虛幻的破碎聲。
他感覺自己的“陰謀家”魔藥徹底消化了。
他也感覺到“西索”看似冷漠的表情,有懊惱和後悔的情緒在滋長,在啃咬他的心靈。
盧米安笑得更加燦爛了,他站了起來,前傾身體,將腦袋湊到了“西索”的正前方,看着“西索”那雙凸顯出根根血絲的亞麻色眼睛道:“你最大的錯誤是居然沒有提前逃離派洛斯港,依舊留在巡查隊。“
“你爲什麼這麼自信我找不到你?
“你爲什麼知道我愛喝不加糖的費爾默咖啡?”“西索”不答反問。
盧米安感覺他的憤怒和殺意到了相當強烈的程度,直起身體,笑着回答道:“我姐姐經常說一句話,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而我的同伴裡有一名痕跡專家。
“呵呵,羅塞爾大帝應該也說過類似的話,你肯定很清楚它的意思。”
“西索”的雙掌驟然抓緊了椅子的扶手,他再次問道:“你爲什麼確定我會去殺科洛博?”
盧米安身心皆是舒暢地回答道:“我不確定啊。”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還有‘魔女’同伴在監控巡查隊嗎?
“袖劍’和‘我’都相信你如果最終選擇逃離,肯定會先做點什麼,以發泄內心的殺戮慾望,要不然‘惡魔’加‘囚犯’途徑的你很可能會出問題,而既然要殺人,那不是和我交易的巡查隊隊員,就是給我信息的加繆,不是在馬塔尼商店,就是在巡查隊裡。”
說到這裡,盧米安笑着猜道:“你冒險留在派洛斯港,留在巡查隊裡,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你想等待機會殺我?在‘塔羅會’,在‘捲毛狒狒研究會’的注視下,找到機會,殺死我這個非常有潛力的年輕人,然後從容逃脫,可以最大程度地滿足你扭曲的心靈?”
“西索”下意識舔了舔嘴脣:“我本來想等一段時間,等到你們失去耐心,等到機會出現,再動手,但現在看起來,你似乎沒有請求那些半神的幫助,只找了‘海拉’。
“我應該昨晚就突襲你的。”
“西索”沒再掩飾自己的懊惱。
盧米安沒立刻迴應這個話題,想了幾秒道:“還想等待機會……你對隱藏身份這件事情很自信啊,不怕正常意義上的調查。
“原因和巡查隊高層允許一位‘囚犯’途徑的序列6加入巡查隊有關?
“西索”閉上了嘴巴,用沉默來回應。
“看來這隱藏着不小的秘密啊。”盧米安驟然嗅到了陰謀的氣息,“你等待的動手機會也和這個秘密有關?”
“西索”保持着沉默,但眼神有了一定的改變,更爲嗜血,充滿殺戮的慾望。
“不願意講啊。”盧米安笑了起來,“沒關係,我們先聊別的事情。”
他再次彎下腰背,看着“西索”道:“這次行動,我確實只找了‘海拉’,一是防備和你建立聯繫的諾斯家族魔鬼,二是提供與你平和交流的環境。”
聽到諾斯家族的魔鬼,“西索”的眼神又有了微妙的變化:“你怎麼知道的?”
盧米安沒去回答,嘴角上翹得更加厲害了:“我只找‘海拉’,是因爲我要憑自己和同伴的力量活捉你。“
“我們每個人的實力都不如你,每個人都是你覺得可以虐殺的對象,但我們組成團隊,完成合作,你就在這裡了,等下將墜入地獄。”
“西索”啪地捏碎了椅子的扶手,卻沒法對盧米安發動任何攻擊。
看着他染上血色的眼睛,盧米安從“旅者的行囊”內取出金黃色的草帽,將它按在胸口,行了一禮。
“我先離開一下。”他笑着說道。
下一秒,盧米安脫離了夢境。
他迅速改變了背靠斷折石柱坐着的狀態,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加德納.馬丁的非凡特性、牙齒、血液和彩髯角蜥的毒液、鵝耳櫪精油等東西。
他剛纔真切地感受到了“西索”的恐懼、憤怒和懊惱,雖然這是在夢中產生的,但反映到了“西索”的大腦內,反映到了“西索”的身體上,真實而強烈。
他要調配“收割者”魔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