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後巷,安靜無人。
盧米安避開了有老鼠、蟑螂出沒的垃圾堆,時而快,時而慢,時而改變方向,時而繞一大圈地前行着,就像在擺脫一個看不見的跟蹤者。
終於,他抵達了白外套街,進了那個租約還未到期的“廢棄”安全屋。
然後他按照流程,拉上厚厚的窗簾,審視起房間每個角落。
和以往相比,他不僅燒死了臭蟲,趕走了老鼠,而且連米粒大小的各種飛蟲都沒有放過,務求這裡“乾乾淨淨”。
做完這件事情,盧米安坐至桌邊,攤平紙張,開始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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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海拉’女士:
“我以我姐姐‘麻瓜’的身份參與‘愚人節’小組討論時,發現‘西索’、‘瘋女’、‘吟遊詩人’和‘鹹蛋超人’對‘麻瓜’時隔許久後的出現反應明顯異常,而‘我有個朋友’疑似‘麻瓜’最後那段時間找過的心理醫生。
“同時,他們都在配合‘洛基’演戲,想要蠱惑其他小組的成員去地底尋找‘遠古太陽神’的遺留。
“我認爲‘洛基’是‘愚人節’實質上的首領,如果別的人有問題,他也肯定存在異常,所以從他那裡買了份‘遠古太陽神’資料的副本,請人幫忙占卜出了使用的機械打字機在特里爾天文臺區舊街的‘獨自一人’酒吧。
“經過實地勘察,我發現那裡是第八局的據點,但我似乎被‘洛基’盯上了,於傍晚遭遇了一次襲擊,險些變成他的秘偶,靠着自己的能力和身上的物品才勉強逃脫,可這也導致我現實中的身份暴露在了他眼前。
“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躲到了之前預備的安全屋內,但我不確定是否真正擺脫了‘洛基’的跟蹤。
“我感覺他有問題的可能性已變得非常大,如果不弄清楚這件事情,將來的某一天,他也許會給研究會帶來巨大的災難。
“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
盧米安沒有不好意思,直截了當地表明瞭自己的企圖。
他就是想用自己爲誘餌,把“洛基”釣出來,並讓能借用“隱秘”力量的“海拉”藏於暗處,給予那個“愚人節”首領致命打擊!
面對這種詭異難殺的傢伙,也許只有序列高於他和芙蘭卡,且有辦法“隱秘”的“海拉”可以不被提前發現,將目標的本體找出來。
摺好信紙,盧米安快速佈置祭壇,召喚出了那個眼窩冒着蒼白火焰的純銀骷髏腦袋。
芙蘭卡隱身返回了白外套街3號601公寓,勸說簡娜暫時回家,避個兩三天。
簡娜反覆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法提供幫助後,罵罵咧咧地開門而去,理智地放棄了逞強。
芙蘭卡快速更換起衣物,依靠從“至福會”成員倫塔司那裡弄來的僞裝道具,改變起自己的外形。
她一邊化妝,一邊罵起了命運的媽媽:
“艹,不應該讓簡娜先走的!她比我更擅長使用這些東西,化妝水平也更高。”
這是一名演員學徒的基本功。
簡單做好僞裝,芙蘭卡時而隱身,時而於陰影內潛藏,繞着市場區轉了小半圈。
這個過程中,她不僅做了反占卜的努力,而且還使用了從盧米安那裡學來的反跟蹤技巧。
最後,她回到了白外套街,進了門牌號爲“6”的那棟建築。
她給自己準備的安全屋就位於這裡,可以看見斜對面的原本住處。
呼.....完成了所有流程的芙蘭卡舒了口氣,躺到了那張魯恩式安樂椅上。
與此同時,她嘀嘀咕咕地自語道:
“我和夏爾認識還不到三個月,怎麼感覺比之前一年內經歷的事情都要多......
“媽的,這傢伙是災星轉世嗎?
位於白外套街的安全屋內,盧米安只等待了近一刻鐘,就看見那個純銀骷髏腦袋從突然浮現的黑暗中冒出,嘴巴里咬着一張簡單對摺的信紙。
“謝謝。”盧米安習慣性地說了一聲,接過了那封信。
如果“海拉”不願意對付只是有嫌疑的“捲毛狒狒研究會”成員,那他只能放棄計劃,趕緊去找芙蘭卡,帶着她用“靈界穿梭”轉移去山丘區、埃拉託區等偏郊外的地方,然後再潛回來。
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擺脫“洛基”的跟蹤或者說鎖定,而之後也不能再於明面上活動了,除非換個區域。
盧米安展開紙張,發現“海拉”的回信很簡潔:
“好的。”
盧米安的嘴角一下翹起,手中冒出赤紅的火焰,點燃了那封回信。
緊接着,他將桌子表面恢復了正常狀態,並用“謊言”耳夾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盧米安隨即熄滅電石燈,躺到牀上,緊閉起雙眼,假裝入睡。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夜色越來越深,白外套街周圍逐漸變得安靜。
緋紅的月光透過厚厚的窗簾,爲房間帶來了些許亮度。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灰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從牆角的破洞處鑽了進來。
那是一隻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鼠。
老鼠緩慢地、無聲地來到桌邊,爬了上去,於表面來回走動,東嗅西聞,就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是否被人侵犯。
過了片刻,它結束了這樣的舉動,縮到黯淡月光無法照亮的黑暗區域,將身體轉向了睡牀。
這老鼠目光幽深地望起盧米安,透出一種非常人性化的感覺。
就這樣,它彷彿於黑暗中變成了雕像,一動不動,保持着凝視盧米安的狀態。
過了近十分鐘,這間公寓門外的走廊上傳來輕微的、難以察覺的腳步聲。
噠,噠,噠,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腳步聲消失了,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或是停於某個位置,不再往前。
那隻老鼠隨即離開緋紅月光無法直接照到的黑暗區域,沿桌腳下滑,返回了它鑽出來的那個破洞。
它迅速消失不見,房間內變得愈發安靜,只有緩慢悠長的人類呼吸聲隱約可聞。
盧米安始終沒有睜開眼睛,身體狀態非常放鬆,似乎已經真正睡去。
白外套街6號,一間公寓內。
芙蘭卡躺在安樂椅上,身體隨着椅子前後輕晃。
她煩惱地想着之後該怎麼辦的問題,有這麼一個詭異可怕的敵人躲在暗處,危險窺視,是讓人不管坐,還是站,都難以安心和放鬆的事情。
“必須儘快解決,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一個疏忽就完了…….
“要不,放棄任務,換去別的地方?或者,一不做二不休,以任務大概率會失敗爲藉口,直接請‘審判’女士幫忙,把‘洛基’抓出來,這有可行性,但我會揹負上到成爲半神前都難以償還完畢的欠債,即使有夏爾分走一半,也是非常沉重的負擔.....
“也可以直接請‘海拉’女士召集緊急聚會,當場指控‘洛基’等人害死了‘麻瓜’,要求找出可以信賴的成員審問彼此,看哪方在撒謊,呃,‘洛基’他們是不是真有問題,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我勾結外人,引入間諜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芙蘭卡越想越是煩躁,直接用起故鄉的俗語,沒再刻意轉化。
忽然,她有了強烈的危險預感。
幾乎是同時,她感覺身體內部爆發出了一種極爲陰森的寒冷。
她的身體迅速變得僵硬,她湖水色的兩隻眼睛內分別映出了一道身影,同樣的身影:
小職員們常穿的黑色短正裝,整齊後梳的褐色頭髮,帶着幾分南大陸血統的臉龐,閃爍着些許陰綠卻木然呆板的眸子......
“怨魂”!芙蘭卡腦海內閃過了這麼一個名詞,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樣的襲擊。
她的思緒開始模糊,她的右手在與無形之物對抗般往上擡起。
芙蘭卡鼓盪起精神體內的靈性,要從內到外地爆發“魔女”的黑焰。
這針對靈體,能灼燒“怨魂”,而“魔女”對這種火焰的抵抗能力明顯比其他途徑要強,完全可以用受傷換取脫困,甚至重創敵人。
就在這時,芙蘭卡耳畔響起了一道頗具磁性的聲音:
“沒用的,放棄吧。”
這聲音就如同一支支利箭,刺在了芙蘭卡的精神上,打斷了她凝聚黑焰的嘗試。
聲音剛落,她腦海就彷彿蒙上了濃霧,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塊厚厚的毛玻璃。
那聲音還在繼續:
“我傍晚不用全力,是試探一下,那個身上封印着高位存在、假扮‘麻瓜’的傢伙肯定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我要是不做好情報的蒐集就全力而爲,死的也許是我。
“試探完,事情更加有趣了,我剛纔去他那裡轉了轉,感覺還不夠保險,所以,打算先把你變成我的秘偶,出其不意地做一次偷襲。
“呵呵,你以爲你能擺脫我的鎖定?我們身上都有一點特殊,只要距離在一公里內,我就可以藉助偉大存在的力量感應到你的位置。
“我早就想要一個‘魔女’做秘偶了,滋味一定很不錯......”
芙蘭卡的靈體一次次被這聲音影響,她提前激發“鏡子替身”和凝聚黑焰的努力也因此被一次次打斷,思緒愈發滯澀,關節像是被灌滿了膠水。
“他,‘洛基’能,感應到,我的位置?
“什麼特殊,他爲什麼,能……”…
芙蘭卡還未想出一種可能性,做出一次完整的反抗,那頗具磁性的聲音已帶着笑意說道:
“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我得加快進度,免得出現意外。”
說到這裡,那聲音轉爲恭敬,用一種芙蘭卡異常熟悉的語言誦唸道:
“福生玄黃仙尊;
“福生玄黃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