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驚,立時以靈力探其內府,發現他生機早已斷絕,只是肉身卻並未腐爛。
當她抽出一縷一神識探查其魂魄之時,只見其三魂七魄俱全,但卻十分恍然的縮在身體中僅留的一點先天真氣之中。
蘇青以手上拂塵輕撫其身,口中輕喚:“校將起身,歸來!”
隨着她的話,地上這具本來了無生機的軀體,又慢慢活了過來。只是肢體僵硬許多,臉面看上去更加疲憊不堪。
“你且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如何的死的?這副身子又從何而來?”蘇青設了個結界,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只見那校將神色茫然的說:“我沒有死,那晚,我只是睡着了而已!道長,你說,我的身子怎麼會在這裡?”
蘇青揉了揉有些發漲懵的頭問:“你寄居的這個身子,根本不是你原本的身子,牆上的那個纔是吧?”
校將仔細看着牆上的乾屍,目光呆滯的說:“你說的對,那副身子纔是我的!怪不得,我最近總覺得身子越來越不好使。”
接着,他又看了眼自已的身子說:“可這具身子怎麼跟我的一模一樣?”
對於這個問題,蘇青也十分疑惑,她想不通爲什麼殺了他之後,又給他弄了一副一模一樣的身子幹嘛。
“你說,就是從那天在隔壁跟蹤王少將時,感覺睡着了會兒——之後,是不是感覺身子有些不妥?”蘇青認真的問道。
到現在爲止,校將雖然意識到了什麼,但卻依然不認爲自已早已身死。
“是啊,從那時候起,我感覺自已武功好像用不出來一樣,而且,身子越來越疲憊,本來,我還以爲是連日操勞所至。”說到這裡,他突然低下頭,怎麼也不能面對,自已早已身亡之事。
蘇青嘆了口氣說:“此事卻是詭異非常,我們只有先尋到王少將,可能纔有機會解開個中秘密。”
“道長,您能找到少將嗎?若真的尋到王少將,將軍令符交給他,我就是死也無憾了!”校將激動的拉住蘇青的袍袖說。
蘇青淡然一笑,看着即將落幕的皮偶戲說:“很快,我們就能尋到那王少將了!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那校將跟着蘇青悄悄離開包廂,來到戲院後臺,傳供皮偶戲休息的小院中。
兩人剛潛入到皮偶戲的換衣間,只聽戲臺之上一陣鳴鑼落幕之聲,隨着一陣如雷動的掌聲之後,眼前的門被打開。
十數只皮偶在一位駝背老者的引領之下,魚貫而入。
只有那位身着綠衣的皮偶走在最後面,進房間之後,不像其它皮偶一般靜立不動,她一屁股坐到裝戲服的箱子上嚷着:“哎,今天這場戲累死小爺了!”
聞聲,那校將幾乎驚叫出聲,被蘇青眼明手快的禁了音。
接着,只聽一個十分妖嬈的美人出現在門口:“王將軍,你真是將九兒演的了神入化啊!”
那綠衣美人兒冷笑一聲:“那黑臉怪一日不死,我就無法真正執掌兵權。還叫什麼將軍!”說着,將頭上的珠花一把扯下來丟到妝臺之上。
“王將軍,話可不能這麼說,十天前那晚,您可是看着他斷氣的,誰知道怎麼又活過來了呢?那乾屍還在您原來的包間裡呢!”那妖嬈美人一扭身子坐到那位依然化着濃妝的王將軍身上:“你不是也沒兌現給我們的承諾?”
王將軍一把將她推開:“那黑子還把持着軍權,活的好好的,還想找我要什麼承諾?”
蘇青感覺到手上一顆溫熱的東西,定神一看,原來是從校將眼中滴落的鮮血。
見狀,雖明知他已身死,蘇青仍然忍不住爲其感到悲哀:他一心爲王少將操碎了心,可惜卻因手握着,他原本交給自已的軍權而慘遭其毒手。
想到這裡,蘇青覺得已忍無可忍,她將手一揮,本一開着門無風自關。
一個禁制符將這間房裡幾人牢牢控制住。
“是什麼人?!”隨着王少將一聲尖叫,校將慢慢從一堆衣服後面現身。
只見雙目血淚成行,神色呆滯的看着王少將,嘴脣一直抖動不已,卻說不出一句話。
“啊!黑子,你倒低是人是鬼?怎麼會從這裡出來?”王少將色厲內荏的叫道。
與於同時,那個身段面目比十分妖嬈的女人衝蘇青大叫:“哪來的妖道,竟然管我雲家班的閒事?活的不耐煩了嗎?”
蘇青淡淡的瞄她一眼說:“不過是一隻披着人皮的妖獸,竟然也敢這麼囂張?”
她話音一落,只見身後八個呆立不動的美人,還有那個駝背的老人,皆咻咻作聲,張牙舞爪的向她撲來。
王少將驚訝萬分的看着黑子帶來的道士,僅輕輕一揮,那位嬌美無比的紅姑娘,啞巴駝背,還有八個皮偶美人全部化作各面目可恐的人皮獸。
乾涸的人皮被不知何物的東西撐着,實在恐怖至極!
“仙道救我!”他立刻撲倒在蘇青腳邊。
蘇青收了這幾隻皮偶之後,從王少將口中得知,這裡還有五個皮偶,一名神密的老闆。
於是,在他的帶領下,很順利的擒拿住另外五隻皮偶,只是那個幕後之人化爲一陣黑煙跑掉了。
“仙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仍然頂着濃裝女服的王少將,殷勤的跟在蘇青身後問。
蘇青白他一眼說:“你扶着校將,我們先回軍營,至於戲園子這裡,哼,立刻派人來查封了!”
王少將立刻點頭稱是:“仙道英明決斷,好,就依您之言,我們先回軍營,這個鬼戲園子太嚇人了!本,呃,我一定派人來徹查!”
蘇青帶着校將跟王少將兩人,十分低調的出一漚城,直奔邊關的將軍府而去。
剛一回到將軍府,校將一面派人進城查封那戲園子,邊便命人將之前關在密室的一衆道長放出來,當面表示歉意,並每人償百金以封其口。
見他如此行事,蘇青也十分讚賞,孰不知,這些道士,不過是沾了她光而已。
不然,之後無論王少將能否找的回。他們都難逃被滅口之命。
三人來到將軍府內室,屏退下人之後,蘇青方纔開口問王少將:“你爲何混在皮偶戲子之中,置軍隊於不顧?”
王少將有些害怕的看了眼臉色青黑的校將說:“想必仙道你已經知道了,那些妖邪的東西殺了李校將,我親眼看到他已身死,可是,”
說到這裡,他眼神瑟縮下,看了眼蘇青又找回勇氣:“我回來後,卻發現他還活的好好的,就很害怕,跑到那妖團裡藏起來。它們騙我說在哪裡校將找不到我。”
蘇青冷冷的看他一眼說:“是你指示那些妖物殺李校將的吧!爲什麼要這麼做?”
聽她問起這個,王少將憤憤然的說:“哼,這裡說起來我是少將,總管軍隊。可事實上那調軍的令符卻在他手裡!”
“少將,那令符是王將軍親手交給我,讓我幫你撐管着的,我不知道你如此在意。”校將目光殷殷的看着王少將說。
“哼!祖父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是讓我來掌軍,實際上是給你這個私生子來撐管邊軍的!”王少將語出驚人。
就連蘇青也忍不住看了眼面色黧黑的校將,突然間覺得,他跟王少將生的有幾分神似。
難道,真的是一家人不成?
若是這樣,校將對王少將也算是叔伯對親侄兒的一片情了吧?
她本打算狠狠收拾王少將的一番心思,也只能付之東流了,說來說去,竟只是一場家務事。
不過,王少將與妖物合謀害其至親叔伯之事,真讓人氣憤難平。
聽他這麼說,校將艱難的從喉間擠出一句話:“源兒,我不但是你祖父的兒子,也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的天!這到底是什麼情況?蘇青一時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王少將就滅親之罪啊,呵,這種罪過,就讓他自已揹着吧!這個可惡又任性妄爲的孩子!
“不,這不可能,你騙我,你這個黑——怎麼會是我父親?我不相信!”王少將狀若顛瘋的大叫。
校將聞言,悽慘一笑:“是啊,當年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爲了讓你能明正言順的入主王家,當年你剛一出生,被你祖父帶走,我一絲怨言都沒有,可憐那爲生你而亡的娘,至死都沒看到你一眼!”
“不,這不是真的!我爹在京城,我娘是將軍夫人——”說到這裡,他嘎然而止。
在王少將的記憶中,父親雖然威嚴,但待他還算親近,因只有一個獨子,所以,一有時間都會親自教他兵法武藝。
但那位高貴端裝的母親,卻很少正眼看過他。
雖然大家都說是母親不溺愛他,但他知道,娘對他是真的冷淡如冰,相反,對他三個姐妹都十分痛愛。
以往,他總以爲女兒多寵愛些是正常的,女人嘛,可能都愛女孩子。
因爲,在將軍府裡,不但母親對他冷淡不已,連對姐妹十分親切的祖母對他也十分不喜。
原來,原來竟是爲了他的身世!他根本不是王將軍的親子,只是一個私生子的兒子!一想到這個,他就痛不欲生。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從小到大,只有祖父對他對好,能來邊關做少將,也是祖父力薦的結果。
除了他,也只有李校蔚纔會默默關心他吧,以前,他對祖父身邊這個黑臉漢子也十分親近的。
從什麼開始討厭他了呢?
他想起來,就從母親當初的那句話:那個人不過是你祖父的私生子,你跟他走那麼近,還想當他兒子不成?
原來,他的身世,母親是知道的啊!
可他身爲將軍府唯一的嫡出大公子,少將軍,怎麼會認一個私生子爲父呢?
“王少將,你父親爲了你可謂是用盡心思,你不領情也就罷了,竟然還與人勾結害他性命,真是天理難容!”蘇青見他執意不認其父,不由怒從心生。
“仙道,我錯了,我不該任由他們謀害他的,請您降罪懲罰我吧!”王少將只覺得心痛欲絕,他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自已的人生。
其實,他本性並不壞,只是自小生活在那個冷漠的後院,最渴盼的父母親情而不得,讓他養成極爲敏感自卑的性格。
甚至爲母親的一句話,從而記恨親生父親多年,想想真是可笑又可憐。
蘇青淡淡的瞄他一眼說:“你能傷害的只有至親之人罷了,我不會懲罰你的,只要你救得父親原驚,此事就算作罷吧!”
看着神色極差,但卻殷殷看着自已的生身之父,王少將撲倒在地,終於叫出心中那聲‘父親!’
聽他一聲滿含孺慕之情的‘父親’,李校將黧黑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欣慰的笑容,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符,步履艱難的走到王少將身邊,親自交到他手裡。
之後,竟是一句話也未留下,突然倒地。
“仙道,您快看看,父親他怎麼了?!”王少將驚慌的拉住蘇青的袖子叫道。
蘇青抽出袖子,輕輕替李校將合上眼說:“你父親他已魂歸黃泉,你去將他的原身帶去讓他入土爲安吧!”
看着悲痛不已的王少將,蘇青心裡總算好過一點,不管怎麼說,他能感覺到一片慈父之情也算人性未滅吧。
蘇青本打算就此離開,但是,一想到王少將曾深入過那個皮偶戲團,而且,那些奉命去抄戲園子的軍士還未回。
蘇青總覺得這些皮偶團,跟之前那與洛陽遇到那個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惜的是,那些個皮偶,在得知無法逃脫之後。全部自暴身亡,蘇青甚至沒有來得及弄清楚它們的原身。
還有那個逃走的神密老闆,據王少將之所言。只有他曾偶然見過一面。
雖然,她想盡快了解這些,但很顯然,眼下並不是盤問的好時機。
想到自已來漢國的目的,蘇青心裡又有些焦慮,她本是爲瘟疫之事來,如今卻被拌在這裡。
所幸,王少將並沒有讓她等的太久。
因爲,前往漚城抄查戲園子的軍士已經回來,並帶回已死去多日戲園掌櫃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