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一扇窗,外面的世界不再是曾經的春光明媚,雖然已經進入了春天,遍地的狼藉和混亂卻無法找到一絲屬於春天的氣息,滿目瘡痍的大地承受了一年多的戰爭之後只剩下一派蕭條。
路上匆忙的行人個個低着頭好像隨時會丟掉性命一般急急的逃離開去,這是西城,一年前它並不是這樣。
徐薇終於還是將窗戶放下,她回頭看着手中拿着卷宗仔細分析的顧陌白,這一年多的時間內她早已是體貼入微的妻子,“四爺,李先生那邊還沒有準確的消息嗎?”
說好今天要再一次攻城,李青風出門之後卻一直沒有回來,春寒料峭,徐薇心頭鬱結。小小的一個京城耗費了他們太多的精力,居然連一個豁口都無法打開,這樣的事情前所未見。
顧陌白放下卷宗擡頭看着徐薇,他的五官在常年戰爭的磨礪之下已經有了一分成熟男人的鋒利,褪去了曾經好似江南公子一般的柔弱和文質彬彬,如今的顧陌白更像一位揮斥方遒的大男人。
徐薇也再也不會面對他的時候心裡也不會再有年齡懸殊的落差了,越發成熟穩重的丈夫讓徐薇徹底忘掉了過去那個在杏花煙雨中被落英灑滿衣襟的少年。
“青兒,入春了,外面天氣正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徐薇略有所思的看着顧陌白,從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中她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半年前顧陌白決定發動對京城的大範圍圍攻的時候他也曾經這樣對着徐薇笑過,那天他好似沒事人一樣突然拉着徐薇的手笑道:“青兒,陪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當徐薇陪同顧陌白回來之後卻被被告知攻城失敗,他們損失了近萬人,血流成河屍首橫陳,徐薇在顧陌白的平淡目光中詫異的說不出一個字。
那天顧陌白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京城是大哥最後的堡壘他不會輕而易舉的放棄,這些損失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半年過去,顧陌白韜光養晦集聚了大量的兵力,這半年他極少主動發起攻擊,顧陌寅曾經有幾次偷襲軍營也沒有撈到一點好處,幾個月來兩軍幾乎是陷入了休戰狀態。
一個月前,顧陌寅派使者來西城,提出和解。只要顧陌白答應停戰他可以將大齊的半壁江山拱手相讓。
顧陌白只說了一句話,“大齊的江山本屬一體,永不分割。”
兩軍休戰,子鬆最大的心願是徐薇可以在這個時候認清局面離開顧陌白,這中間他曾經飛鴿傳書給徐薇,徐薇接到那封信之後撕碎燒掉沒有給他半個字的回覆。
要背棄自己的丈夫,她做不到。
“四爺要去哪兒?我陪你。”
因爲相信,所以完全交付,不管等着自己是恢弘大業還是一敗塗地。
顧陌白單手將徐薇的五指緊扣,“去城外踏青吧,這些天在城內憋悶久了你也要出來走走。”
徐薇點頭,“四爺,今天怎麼突然想到要出來了?”
兩人聊着走到了城外,呼吸兩口清新的空氣,將悶在城內的鬱結也滌盪了大半,已經差不多要忘了西城外是一片罕見的桃源。
這些日子時間總是過的太過於着急,還沒好好地與所愛的人仔細看身邊的風景已經無聲的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季節,這個難得的機會,對於徐薇和顧陌白來說都是分外奢侈的經歷。
站在如
黛的遠山之外,眼前是流水匆匆,多少被戰亂塵封的濃情蜜意突然被勾勒出來,撓的人心尖發癢。
徐薇坐在鬆軟的草地上靠着顧陌白的腿,這一刻好像她從沒有經歷過硝煙戰火,一切都是開始那般的平靜安好。
嘴角綴着一抹笑,徐薇仰頭看着顧陌白道:“四爺,這樣真好。”
一句動情的話說的徐薇自己也不由一顫,在男人的世界待久了都快忘了忘了自己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整天與李青風和潘麟以及暗中中的人商量對策把自己當成了漢子,也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撇去政務徐薇纔會慢慢恢復本真。
顧陌白揉揉她額前的髮絲,柔聲一笑,“這一年多你一直跟着我飽受戰亂和擔憂,青兒,你可後悔過嗎?”
徐薇伸出小手堵住了顧陌白的嘴脣,搖搖頭讓他噤聲,“不,只要四爺在我身邊,不管面對什麼我都不會後悔。”
顧陌白輕輕擡起徐薇的下巴,極爲愛惜的挽着她的肩頭,一個附身雙脣如兩篇微涼的溼潤薄荷糖貼在徐薇的脣上,蜻蜓點水的吻慢慢加深,最後纏綿爲將兩人拉入天堂的快感。
徐薇喉間本能的發出一聲輕吟,自己先羞澀的紅了半張臉,等意識到一吻結束之後顧陌白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時候徐薇另外半張臉也毫無疑問的紅了。
他的吻總是來得這麼突然,又這麼溫柔,可怕的是每次都讓她徹底的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他的吻是毒藥,而徐薇早就已經戒不掉了。
京城,皇宮。
子鬆收起地圖一個人走到院子裡散步,無限春光之外還有隱約可聞的絲竹之聲,一聽便知道只從顧陌寅的寢殿傳來的。
一年之內顧陌白寸步難行,不過是因爲他將所有的強兵全部調入了京城,顧陌寅因此就高枕無憂以爲自己的這位四弟不過是一個廢物,根本構不成威脅,從此每天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子鬆正散步的時候一道身影突然閃過,那道身影速度之快讓人恍惚,不過子鬆還是從他的武功路數裡察覺了他的身份。
“南風,是你嗎?”
南風立在濃密的樹林之內,隔着扶疏竹葉望着子鬆,許久纔開口,“大師兄,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了,你一直守在師父身邊而我卻留在深宮,不過很快我們就可以再一次團聚了,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遲。”
早已經勝券在握的子鬆這一次依然保持慣有的自信。
南風掀開黑色面紗雙目猩紅的看着子鬆,無盡的惋惜和疼痛透過他的眼睛悉數表達出來,子鬆一愣,問道:“南風師弟你這是怎麼了?”
南風沉默片刻之後才說:“大師兄,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咱們的大少爺,他……”
子鬆心頭一緊,南風剛纔說傅恆,他不是過兩年就可以甦醒了嗎?七年多的時間都平安穩妥的過去了,他不信這個關鍵時刻他會……
“他怎麼樣了!”子鬆一着急聲音也硬了。
“他最終還是沒能挺過來,今天一早師父發現他已經離世了。”
離世了,死了。
爲此計劃了多年的謀反大計,居然在眼看着要執掌天下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子鬆腳下一軟手扶着欄杆站穩,半晌才說:“師父呢?他有什麼指示?”
南風更是一聲嘆息,“師父
在知道傅恆公子離世之後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反鎖在書房一句話都沒說,不過看師父的樣子似乎一時半刻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師兄,我來這裡也是想跟你商量,咱們還要繼續下去嗎?”
來時南風經過西城,本想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傅青綰,可是當他站在瓊樓之巔看到城外相依相伴恩愛五匹的兩道身影的時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默然離開了西城。
在師妹的心裡,一個顧陌白就足夠了,起初他不懂情愛,不知道一個人的出現居然會完全將一個改變,現在也由不得他信不信了。
“篡位奪權是師父十多年的心願和計劃,師父應該不會善罷甘休,縱然傅恆公子不在了,我們還有小師妹,她不會袖手旁觀。”
南風無力的搖頭,“師兄,我想師妹早已經將師父的心願忘得一乾二淨了,如今我看師妹和顧陌白相敬如賓如此恩愛,說實話我看得出來師妹並不想再做什麼女皇帝。”
子鬆的眼眸閉了起來,他又如何不知道這個師妹心裡的想法,只是他還有一絲不甘,他不信等他打敗了顧陌白讓他失去所有之後她還會留在他身邊!
傅青綰是一個愛恨分明權衡利弊得失的人,她絕對不會做任何損害自己的事情!
“想不想,肯不肯,有時候並非是她一個人可以決定的,南風,你回去繼續照顧師父,千萬穩住他的情緒,這邊交給我,我想用不了多久顧陌白就會成爲我的刀下亡魂,我會親手結束他!”
“國師,難得看到你一個人在宮裡散步,如今我大齊京城堅不可摧,可都是國師你的功勞。”
不用回頭看只從那尖酸並且略有不服的聲音裡面就可以分辨出來者是王崇陽,子鬆依然搖着摺扇目不斜視看着一枝橫逸而出的桃花,敷衍的道:“王將軍是御前大將,京城如今依然完好自然也有你的功勞。”
王崇陽突然笑了,哈哈一聲之後更是放肆,“未必吧?子鬆師兄!”
子鬆突然回過頭來探究的看着他的眼睛,他剛纔這話是什麼意思?
“國師,你用不着這麼看着我,我不過是剛巧在前院聽到了你和黑衣人的對話而已,你們口中所說的師父,如果我猜得不錯大概就是傅庚年吧!那麼你們的小師妹,可是傅青綰?”
子鬆摺扇收起來,打量眼前的人,他剛纔居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若是他告知顧陌寅那就麻煩了,所以此人不可留。
王崇陽看子鬆神色略有緊張以爲自己拿到了王牌,乘勝追擊道:“國師,你別緊張啊,你我同朝爲官都是希望大齊江山永固,如今雖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似乎也不影響你我的交情,只是,萬一我不小心將此事告訴給皇上,就不知道他會如何裁決了。”
這是威脅,赤果果的威脅,但是子鬆不是被嚇大的。
看到王崇陽的這副嘴臉子鬆反而放心了不少,笑盈盈看着他點了點下巴,問道:“王將軍若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陳年舊事就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
王崇陽哈哈一笑。“國師果然是爽快人!好!”
“說吧。”子鬆微垂着頭看扇面上的一行娟秀字跡。
王崇陽隨手摺下一枝桃花,面色微暗的低聲道:“我素來愛慕傅青綰,若是事成之後國師將你的小師妹交給我,我保證這件事再無第三人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