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久到時間似乎已經凝固不再前行,久到心底的最後一寸耐心也沒吞噬掉,久到堅強如磐石的心也化作蒲草慢慢折斷。
可是眼前臉色煞白的女子依舊緊緊閉合着雙目,了無生氣。
顧陌白焦灼的等待着,傅青綰,你不可以死,現在,你不能死。
野外的風吹拂在顧陌白白衣上,拂動他的長袖,青絲隨風而飛,繞着焦急的臉膛,將心底的糾葛更深的纏繞成團。
躺在草地上的徐薇雙脣封緘,千言萬語盡數散卻,唯獨一抹慘然的白。
風吹動她的衣衫,冬日的寒風冰冷刺骨,可她感覺不到,身下的乾草刺破了紮在手背上,她也感覺不到不適。
顧陌白脫下最外面的一層銀狐大氅,附身輕輕的蓋在徐薇身上,寒風吹透了身體,冷的刻骨。
因爲內力不足顧陌白沒能準確的回到暗宮的出口,卻意外的來到了郊外的一處田野之中,眼前昏迷不醒的徐薇成了他最爲棘手的問題。
“傅姑娘?”
顧陌白已經喊了無數次了,可徐薇不給一點反應。
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天色已經昏暗了,若是天黑之前走不出去野外會有野獸出沒,只怕兩人會遇到麻煩。
無奈,顧陌白只好從輪椅上下來坐在徐薇的身邊抱着她,將她的上身貼在自己胸前,一隻手按着她的人中,一隻手朝她體內輸送真氣。
爲了出入暗宮,顧陌白學習古人的修煉真氣,怕的就是萬一自己抵不過幽冥環境強大的魔力迷失其中,卻不曾想關鍵時刻居然要將這僅存的真氣全部輸送給傅青綰。
真氣的作用一方面可以增強人的抵抗力,輕則療傷驅毒,重則可以延緩氣息,可對於輸送者來說卻意味着要損耗相當分量的精氣,稍有不慎還有送命的危險。
這是顧陌白第一次給人輸送真氣,不得不思量再三。
掐人中對徐薇已經不起作用了,顧陌白只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一脈內力上,內力從展開的手掌中心緩緩的輸送到徐薇的體內,一股溫熱的氣流順着任督二脈流淌在徐薇的體內,從胸腔到肺腑,從經脈到穴位,每一處得到內力灌輸的地方都徐徐的有暖意傳來。
隨着內力的輸送,顧陌白的臉色也由剛纔的紅潤白皙轉爲氣血不足的蒼白,內力不是刀劍一招一式揮灑便是,這個時候顧陌白更加明白了師父的交代。
徐薇得到了顧陌白的內力之後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不再如同一張紙般蒼白,只是眉頭依舊因爲疼痛而蹙着,眉心擰在一起。
顧陌白將體內的真氣全部給了徐薇,綿長的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靜靜的調理氣息,這一次的損耗幾乎相當於闖了一次幽冥幻境。
想到幽冥幻境,顧陌白又是一嘆。
若不是自己及時迴轉,只怕他和徐薇兩人早就已經葬送在那片混沌之中了。
“咳咳。”
徐薇在顧陌白的懷中咳嗽了一聲,終於恢復了意識,朦朧的張開有些沉重的眼睛,徐薇看到了身邊的白衣。
第一反應就是愣了,愣的是怎麼顧陌白也一起死了?難道他也沒有躲過那片紅色的海?
第二感覺就是傻了,顧陌白不是有護體神功嗎?他不是會凌波虛蘭嗎?爲什麼他會死?
第三反應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回頭看看這位同樣變作了鬼混的
顧四爺是個什麼狀態。
徐薇慢慢的將腦袋擡起來,側着頭看到了顧陌白正看着自己,雙目脈脈含情,薄削的脣畔還有一絲淺笑。
徐薇眨了眨瀲灩的雙眸,這不是做夢吧?
不對,身上怎麼還有顧陌白的衣服?死人還需要保暖嗎?
哦,的確需要。
一陣風吹過的時候徐薇徹底的清醒了,原來是沒有死。
徐薇尷尬的往顧陌白的懷抱外面挪了挪,試圖躲開這種曖昧的接觸,腦海中猶存着顧陌白那一聲不屑的諷刺,徐薇心有餘悸的怯怯退了退。
不想顧陌白卻緊了緊手臂,將企圖躲開的徐薇更結實的攬在懷裡,微微眯着眼睛道:“不冷了?”
徐薇:“啊?”
窘窘的笑笑,徐薇道:“四爺,我好像沒那麼冷了。”
四爺你氣場這麼強大我就算冷也不敢說,而且我身上穿着你的衣服,該說冷的那個人應該是你吧?
顧陌白抱着徐薇的肩頭,眉梢帶笑道:“可是我冷。”
潛臺詞,我冷,讓我抱着你取會兒暖。
徐薇大眼睛閃了閃,顧陌白,這是你自創的泡妞方法嗎?雖然很那啥,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徐薇乖乖的貼着顧陌白的胸口,不再隨意動彈了。
兩人貼着彼此依靠對方的身體來取暖,日落西山後的星空下寒風陣陣,徐薇一點也不覺得冷,鼻端屬於顧陌白的氣息清晰的迴盪縈繞,閉上眼睛想到他就在自己身邊,靠的這麼近,徐薇就覺得心安。
夢中的對白不能搬到現實中來,徐薇不停的暗示自己,顧陌白覺悟這麼高應該不會嫌棄我,而且,似乎是他主動要求索抱的,說不定在自己醒來之前他已經抱着自己好久了。
想到顧陌白已經抱着好大一會兒了徐薇臉上瞬間浮上了兩朵粉色的雲彩,像一隻貓兒窩在顧陌白的懷裡不肯再出來。
好暖,好舒服的懷抱。
顧陌白看起來雖然很瘦弱,可是身體卻不是那種乾巴巴的骨頭架子,靠着的時候覺得很舒服,胸膛似乎很有料,不知道是不是有八塊腹肌。
顧陌白撫着徐薇的髮絲,突然問道:“咱們從暗宮出來的時候,你在幽冥幻境的入口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徐薇突然在顧陌白懷裡僵了,顧陌白你怎麼記得這個?難道你聽到了?可是明明當時沒有介質傳播聲音吧!
顧陌白含笑不語。
白色混沌之中當然有空氣,不然人怎麼呼吸?只是徐薇體內沒有凌波虛蘭的保護沒有辦法分辨裡面的運行法則,可是顧陌白卻不同,顧陌白身體內的凌波虛蘭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能力,他不僅可以分辨出白色幻境之中的景物,更可以聽到任何輕微的聲音。
在徐薇的世界裡,白色幻境只是一片刺眼的白,可是在顧陌白的眼中,那卻是一大片無窮無盡盛開的蓮花。
當混沌從白色變爲黑色的時候,空氣中便是大片的黑色羽毛,黑天鵝的羽毛,一片一片飛散在空氣中,編製成了幻境魔影。
那句,顧陌白我愛你,顧陌白可是聽得比誰都清楚,何況當時徐薇是扯着嗓子使出了全部的力氣嘶喊出來的,顧陌白怎麼會聽不到?
徐薇羞紅的臉低低的垂着,還好現在是日落時分,光線已經昏暗了,不然顧陌白看到她的臉色又要莞爾了。
“那個,我好像什麼都
沒說吧?”徐薇咬咬嘴脣,顧陌白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明明知道答案之後反過來問我?
顧陌白也沒有追問,不過是將一個新的問題拋給了徐薇,“那麼,你在暗宮估計將我拒之千里,又是爲何?”
剛纔的話可以裝傻狡辯,這次看你又要作何解釋。
這……
徐薇這次真的只能默默的認栽了,遇到記憶力這麼好又這麼刨根問底不肯輕易罷休的人除了默默的垂淚還能怎麼辦?
徐薇不回答,這個問題她是沒辦法回答,怎麼說她也是一個女孩子,顧陌白你這麼發問是不是有點太不考慮女孩子的面子了?
咬咬牙,徐薇依然是沉默着。顧陌白,可不可以換個問題問?
看徐薇不說話,顧陌白卻脾氣沒來由的好,又問了一遍,“怎麼不說話了?”
豁出去了,反正事已至此隱瞞躲避都不是辦法,不如干脆一些問問顧陌白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顧陌寅那傢伙做了什麼?她要知道!
雖然真的好不啓齒,是真的不太好啓齒,不然也不至於醞釀了半天還張不開口,徐薇只是沉默着,但這種沉默卻沒有一點尷尬。
難道,傳說中的愛情便是這樣?
服了自己,這個時候還會有如此天真的幻想,一定是顧陌白給她的錯覺。
“這麼難回答?還有另有隱情?”顧陌白是一個好奇寶寶,不知道答案看來是不會罷休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那麼我就豁出去了!
徐薇從顧陌白懷裡挪了挪,正對着他的眼睛,醞釀了一下情緒纔開口發問,“四爺,我昨天被你救出來的時候,當時發生了什麼?”
徐薇問的小心翼翼,那眼神期待着真相又害怕真相,知道奇蹟發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還是不肯放棄,就差沒有雙手合十對着顧陌白三叩首了。
“哦?”
顧陌白哦了一聲,一時間並沒有直截了當的給徐薇明確答覆,又一次將問題拋給了徐薇,“昨晚發生的事情,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徐薇搖頭,同時篤信顧陌白是一個超級無敵腹黑男人,狡猾的真夠可以的,連徐薇這混跡了近三十年職場的女強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啊,其實徐薇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女人在自己暗戀的男人面前智商永遠都是負數。
“不記得了,我只知道皇上迷暈了我,等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間黑漆漆的房間裡面了,後來發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徐薇悉數坦白。
顧陌白將視野放逐在已經暗下來的野外草叢裡,問道:“你在花滿樓做什麼?身爲尚書大人的掌上明珠,令尊若是知道可就罪過大了。”
“我爹不會已經知道了吧?”徐薇大驚失色,問過之後又自己悶聲哦了一句,顧陌白好像說過他已經對傅大叔報備了此事。
“你在花滿樓不惜以出賣南風的色相爲誘餌來學習舞技,是爲何?”
顧陌白是一個腹黑又狡猾的好奇寶寶,徐薇鑑定完畢!
徐薇嘿嘿敷衍的笑了笑,“只是想多學一些特長罷了,所謂藝多不壓身,四爺,你不也慣會文韜武略嗎?”
顧陌白運籌帷幄的看着徐薇躲閃的眼神,徐徐道:“可我怎麼聽說,你學習跳舞是爲了給我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