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這麼輕輕的唸了一句,在安靜的人羣中卻正好傳播到了徐薇的耳朵裡,徐薇盯着那位從轎子上走下來宛若仙子的男子,他一身不俗的穿着已經是在位的衆多男人無法比擬的高貴,通身的氣質更是無人可比。
這位,便是剛纔被他們傳的神乎其神的歐陽公子?
果然是人中極品不可多得。
而後徐薇才知道,歐陽公子全名叫歐陽煜,家族的勢力獨佔了城西一派,簡直是一家獨大無人可比,但是歐陽煜卻不喜歡功名利祿,父輩的高官顯位他一點也不癡迷,只喜歡雲遊四方不受世俗禮節的約束。
而且傳聞他最見不得男性在身邊,覺得男性就是污水泥淖,只有女性的陰柔純淨可以融化這骯髒的世界。這一點多少有點像混世魔王賈寶玉。
所以身邊都是一些女眷,連同這擡轎子的苦力活兒都是女孩子來承擔的,倒也不是他剝削女性,歐陽煜身邊的女性多數都是一些窮苦人家的孩子,走投無路的時候,便主動的去城西找到了歐陽煜,心甘情願的被他收留。
只是歐陽煜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容貌,有緣見到他的人要麼誇口稱讚他的善良和氣度,要麼貶低他的無禮和隨意。
不過在徐薇的眼中看來,此人卻並不惹人討厭,他一看就知道乾乾淨淨穿衣打扮十分的講究,不似那些粗俗的男人衣服幾天不換。
這位乾淨利索的歐陽煜給徐薇的第一印象意外的好。
歐陽煜下了轎子便伸手屏退了隨行的幾個女子,那些女子看到他的手勢之後無聲的退到了一旁,依然是恭謹的垂手而立,可以將下人訓練的這麼有素質想來也不是一般的角色的。
顧陌宸看着歐陽煜溫和的笑了笑,“歐陽公子,平時難得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今日得見公子果真是比傳言更加驚人啊。”
顧陌宸的話打破了剛纔的沉寂,連那撫琴的男子也回過神來了,不知怎的竟然突然就彈了起了,樂曲聲輕緩柔和,正好給這位絕塵公子的出現醞釀了好的氣氛。
歐陽煜的到來無疑改變了剛纔的格局,圍坐在流觴四周的人都悄悄的整理了衣衫,那倒也是,看到他穿衣服這麼考究連徐薇這個女人都覺得自己突然粗糙了許多。
聽罷顧陌宸的歡迎詞之後歐陽煜卻不露絲毫的受寵之色,好像完全沒有把這位當朝的三王爺放在眼裡,而是像面對一位普通的新相識一般道:“傳聞罷了,怎麼能輕易全信了去?我不過一介凡夫俗子,是諸位太過擡愛。”
顧陌宸笑道:“歐陽公子過謙了,請坐。”
顧陌宸伸手給歐陽煜指了個座位,因爲剛纔的位置已經坐滿了,侍者已經搬了新的桌子來,正好那位置放在剛纔的一個空閒處。
好巧不巧的是,這桌子正好是斜對着徐薇的方向,而且徐薇就在角落裡,左邊再沒有人了,歐陽煜一擡頭便只能看到徐薇一人。
徐薇一擡頭看到了歐陽煜,心頭一顫,看到美男子要說沒感覺那是不可能的,徐薇好歹也是一個發育正常的女性,而且是藏着一顆成熟老辣的心臟的女性。
這目測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郎美美的坐在自己的前面,不多看兩眼只能說明徐薇的審美和大腦出現了故障。
美男在側,徐薇怎會錯過?
光顧着看美男了,徐薇把自己要作詩這個事兒忘得一乾二淨,等有人說到剛纔是誰要作詩的時候徐薇才驚醒,呀!糟糕!忘了啊!
徐薇又一次從座位上站起來,剛纔沒寫出詩來純粹是因爲選擇太多無從下手,可是現在面對着一個活動版的美男雕像徐薇真的無法控制住自己那顆胡亂跳動的少女之心啊!
神啊,救救我!你把男人造的這麼好看是爲了刺激我們這些女人嗎?我們還怎麼活!嗚嗚。
好吧,哀哭結束,徐薇繼續站着,繼續時不時的撇向歐陽煜,繼續魂不守舍的結巴。
“這位小兄弟,你看着十分眼生啊,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如何進的來這詩會的?”
徐薇還沒醞釀好情緒,坐在歐陽煜身邊的男子突然發問了,徐薇心裡一咯噔,糟了,忽略了自己是個新人,還沒有編造好來由和身份。
那坐在歐陽煜身邊的男子見徐薇的眼睛不時的飄向他們,還以爲看的是自己,便問了問,既然這位小兄弟如此的仰慕自己,日後關照關照還是可以的。
哎,就知道他曲解了徐薇的眼神。
徐薇笑了笑,道:“小弟不才,賤名叫何青。”頓了頓,怎麼進來的,這個理由該如何編寫呢?
顧陌宸突然笑道:“諸位,這位何青小兄弟是我的一箇舊友,這次來詩會也是我特意攜帶攜帶,初次跟諸位碰面,日後還望諸位多關照。”
大家聽到是三爺帶來的人,紛紛表示以後一定會盡量幫助,一定會將小弟培養成才。
而唯獨那坐在斜對面的歐陽煜,自斟自飲的端着酒杯好似不在這次的談話之列,一杯酒極其緩慢的嚥下肚,喉結輕輕的翻動了兩下,連他喝酒的樣子都這麼好看,徐薇真的要罵娘了。
“何公子,今天你初次來詩會,不必有壓力,你現在年紀尚輕,作詩繪畫都不是一日之功,日後好好學便是了。”
估計是看徐薇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大家以爲她是才疏學淺沒有墨水,礙於顧陌宸的面子又不好直接批判他“沒本事還來顯擺!找死啊!”所以只好安慰了兩句。
徐薇卻突然來了鬥志,對着那位送來慰問的公子笑了笑。“小弟的才學與諸位相比實在是擡過去淺薄,不足之處還望諸位見諒。”
說完徐薇衝那位做筆錄的少年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徐薇假模假式的看了看周圍的風景,秋水眼眸閃動着,開口徐徐的念起了詩句,“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
這是一首戴叔倫的詩,徐薇剛纔看到曲水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鯉魚,可是詩中有鯉魚的詩歌暫時又只想到了這一首,所以便拿來用了。
一首詞做完,衆人皆驚歎,那舉杯自飲的歐陽煜也擡頭看了看徐薇,臉上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似乎要將人看透。
那一道光閃過徐薇臉上的時候歐陽煜突然顧自笑了,更是意味深長的看着這小小的身影,她雙手交錯的樣子,歐陽煜怕是此生也不會忘了。
顧陌宸輕輕撫掌,“何青雖然年輕尚幼,便可以寫出如此不俗的詩作來,真是後生可畏。”
徐薇撲哧要笑了,三爺你這是
什麼詞彙啊,後生可畏?暈,那好歹也是父輩說的話吧?你也不過是比我大了幾歲而已。
徐薇恭敬的點頭,“多謝三爺稱讚,何青還不夠火候,仍需要三爺多多指點。”
這時候歐陽煜卻說話了,他掃了一眼席上的賓客,最後看着徐薇,極富有磁性的聲音一開口便可以將人的耳朵緊緊的揪着,“何青?”這麼一句反問更是寒意頗深。
反問之後便接着說,“這一首詞用詞簡潔清晰,雨後的春夜一輪彎月懸掛在柳樹枝頭,山影翠微掩映在水中,俏皮的鯉魚浮動在水面上。簡單幾行字便描繪了一幅快意自然的春夜景圖,你如何還自謙不夠火候?我看你分明已經詩風沉穩了。”
歐陽煜說話的時候語氣稍帶着一絲的不屑和反諷,可是他對這首詞的理解還是讓徐薇大大的佩服了,高中時候老師似乎就是這樣來分析這首詞的……
徐薇默默地汗了,怎麼覺得這首詞好像剽竊的是歐陽煜的?
“歐陽公子果真是行家,這麼粗鄙的一首詞可以被你說的如此動人,在下實在佩服。”徐薇說着端起酒杯對着歐陽煜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歐陽公子,如你不嫌棄的話小弟願意先乾爲敬。”
歐陽煜也瀟灑的端起酒杯,“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與何青兄弟得以在詩作上不謀而合,那便是緣分了,請。”
兩人遙遙的舉杯相碰,然後一飲而盡,徐薇掂量着自己的酒力,照這樣下去看來是要醉倒了,一定要把最大限度控制在三杯之內。
旁人看着他們兩人配合的如此默契不知道心裡多麼羨慕,很多人爲了能與歐陽煜喝一杯酒簡直要燒香拜佛住寺廟了,這何青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居然有這麼大的面子。
氣死了!
一直靜觀的王也擡手端着酒杯看向了徐薇,臉上鋪開的笑意伴以逢迎之色,得知徐薇是顧陌宸舉薦的人,又有了這麼好的機會,敬酒自然是要抓住時機。
“付小弟,初次見面便看到了你如此不凡的詩風,柳某人實在佩服,不知道付小弟是否肯賞臉喝一杯?”
徐薇心裡一陣腹誹,這位柳若庭剛娶了美嬌娘又是個富商,本不應該對任何人獻殷勤的,不過在得知自己是被三爺推薦的人之後還是露出了一臉的討好之色,看着就讓人討厭。
只是這酒杯已經端起來了似乎也不好直接拒絕吧?那樣拂了他人的面子,也會顯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哎,好爲難。
徐薇倒了一杯酒,剛纔的兩杯酒下肚之後臉色已經有些紅潤,乍一看嬌軟的面容已是十足的秀氣,感覺到臉上的一陣溫熱,徐薇知道這酒是不能再喝了。
歐陽煜突然從桌子上端了一杯酒朝柳若庭舉杯過去,“這位公子,何青小弟只怕是個不勝酒力的人,這一杯酒我替她喝了,如何?”
柳若庭知道歐陽煜的名氣,可以被他主動邀酒便是自己的福分啊,於是受寵若驚的雙手捧着酒杯笑道:“當然,當然,歐陽公子請。”
徐薇鬆了一口氣,瞟了一眼掩袖喝酒的歐陽煜,心中頓時覺得有一絲暖流劃過。
歐陽煜,我記住你了。
而歐陽煜眼角的餘光也掃向了一臉紅潤的徐薇,酒水順着薄削的嘴脣滑入肺腑,扯開一抹輕盈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