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安靜宣告了徐薇這爆炸性的一句話殺傷力是何等的足,片刻的沉寂之後,顧陌白揚眉看了一眼已經目瞪口呆的傅庚年,嘴角浮起淡淡的一層淺笑,被徐薇握在手中的一根手指輕輕抽出她的掌心,將她的手掌反握在自己溫暖乾燥的手中。
徐薇上身隨着顧陌白這小小的動作顫動一下,更篤定強硬的與傅庚年對視,“爹,我不會進宮的,現在不會去,以後我也不會去。我只喜歡四爺一個人!”
不肯退讓的徐薇乾脆走到顧陌白的身旁,附身抱緊了他的一條手臂,顧陌白深邃凌烈的目光與傅庚年凌空對視後,化作淡然一笑,“傅大人,羽琮今天來不爲別的,只是我與青綰相識相知一路走過來,深諳彼此的內心。”
顧陌白側目溫情的看着徐薇接着道:“青綰是個很特別的女子,素雅溫柔堅強獨立,羽琮雖不曾與別的女子產生過情愫,卻也十分清楚令愛便是我要找的人。”
傅庚年雙目因爲詫異驀然瞪大了一倍,手指微顫着指了指徐薇,厲聲道:“青綰,跟爹說這是怎麼回事?”
顧陌白將徐薇護在身側,拿出母雞護幼崽的姿態擋在她的前面,雖然以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必承擔傅庚年的指責,還無需忌憚傅庚年是否認可他們的關係。
但是作爲一個追求別人女兒的男人,顧陌白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真誠,放低了姿態和身段,只爲了得到傅庚年的認同。
於情於理,顧陌白的這一番神情告白都應該得到全票通過,然而傅庚年的打算他又如何知道?
傅庚年怒瞪徐薇,心中因爲過度的氣憤而呼吸急促,女兒,你好生糊塗!怎麼能跟顧陌白攪和在一起!你可知一旦你跟他攪和在一起,對咱們的建國大業要造成多大的打擊!
顧陌白欲開口替徐薇解釋,徐薇猛然站了起來,不懼傅庚年的強硬語氣坦言道:“爹爹,女兒知道婚姻大事理當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女兒更清楚,若是遇到一段可以讓女兒甘心放下自己去追求的感情,女兒情願不顧這些繁文縟節。”
徐薇接着說:“我本不想告訴爹爹和娘,但是皇上這一道聖旨,堅定了我必須說出真相的決心,所以我希望爹爹成全女兒,在皇上面前替女兒解釋清楚,若是爹爹不願意,女兒可以親自進宮。”
此刻在傅庚年的心裡出現了一句話,沒有最悲哀只有更悲哀。
本來接到聖旨的時候,他就心涼了一半,若是女兒進宮成了君王一側的女人,勢必會磨損她的鬥志,最後將百年大計拋之腦後。
可是若是跟顧陌白在一起,那更是泯然衆人矣!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跟着皇上好歹可以保全榮華,必要的時候以美色爲武器,也是一種強有力的奪權的手段,後宮飛出金鳳凰也不是笑談。
可轉念看着眼下雙腿殘疾,每日在宮中受排擠不得不放棄頭銜以保全性命的顧陌白,傅庚年已經聽到了夢想破碎的聲音。
他計劃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傅青綰長大,而如今眼看着實力厚實起來卻橫刀來了這樣的禍端,他不鬱悶纔怪。
陳氏看傅庚年動怒大步走到他身旁輕聲道:“老爺,既然青綰喜歡四爺,四爺也對青綰情有獨鍾,你又何必生氣呢?天下間最難得的便是兩
情相悅,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段婚啊,老爺。”
陳氏對徐薇的做法十分認可,遙想當年,她便是爲了這難得的一份真愛才放棄了所有嫁給了傅庚年,女兒有這等勇氣,作爲母親怎麼能將其扼殺?
“夫人,皇上金口玉言豈容你我置喙?縱然青綰與四爺兩情相悅,如今這聖旨白紙黑字的皇命,可是你我敢輕易違抗的?抗旨,便是滅門之災。”
傅庚年身爲尚書,居於文官之首,可在顧陌寅這位皇帝面前,還是不得不謹慎,先帝賞識他,給他很大的言論自由,更是惜纔將他的權力放到了最大。
只是這位皇帝眼中只有曾經維繫他的一派深得重視,自己可以守住職位靠的全是一門心思的忠貞,若是這個節骨眼兒上抗旨不遵,怕是要成爲日後葬身的一顆炸彈啊。
“傅大人,若是羽琮連替自己所愛之人爭取應得自由都不敢,那羽琮便是不配愛青綰了,我即可回宮就去御書房找皇兄,將此事對他說清楚,不管任何代價,可以給青綰幸福我便在所不惜。”
顧陌白語氣沉穩目光灼灼,仰頭與傅庚年交流完之後,看看徐薇和陳氏,然後道:“羽琮只希望傅大人可以放心將青綰交給我。”
徐薇眼圈紅紅的,心中對顧陌白的好感更是突飛猛進,她以爲顧陌白這種身在雲端的男人,根本不屑於將情話說的這麼完備,可是眼下顧陌白如此這般的吐露心聲,她只好默默掩泣立志跟從。
“爹,這道聖旨,我是抗定了。”
傅庚年長袖一甩大手隨之揚起,他這個女兒的心思他是越來越猜不透了。青綰曾經發誓要與他一同將大齊王朝翻轉,發誓這一生一世都不會跟皇族的人有絲毫的牽連,可眼下卻以這般的態度公然與父親對抗。
傅庚年混跡官場多年,早就閱人無數,可是他卻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明白了。
她是在顧陌白麪前故意演戲還是對顧陌白的愛意泯滅了理智?若是前者他可以配合,若是後者,只怕他要拿出父親的威嚴強加制止了!
“老爺,青綰可是咱們唯一的孩子了!你萬萬不可傷害她!”
一向端莊高貴說話輕聲細語的陳氏看到傅庚年這伸開巴掌的動作也慌了神,一把上去拉住了傅庚年的手臂,徐薇的倔強,陳氏的哀求與顧陌白的淡然,最終令傅庚年舉起來的手頓住了。
手掌頓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最後他頹然的嘆了一口氣,“好了,這件事先到這裡,你們暫時不要將此事告訴旁人。四爺你現在去找皇上只怕不妥,皇上對你的身份本就有所忌憚,若是你親自去談,勢必會招來橫禍,還是我去跟皇上說吧。”
嘴上這麼說但也不無擔心的又輕嘆一聲,“只怕是皇上不肯聽我的。”
聽到傅庚年鬆了口徐薇也緩緩的舒了舒氣,道了一聲謝之後與顧陌白相視而笑。
只願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顧陌白出了尚書府潘麟與一些霜天曙的侍衛已經等在了門外,隨後便是簡單的道別,徐薇看着顧陌白的馬車消失在拐角才依依不捨的走回府裡。
進了大門就被傅庚年一把拉去了書房,嚇得陳氏一臉煞白,還未開口求情人已經被硬生生拽走了。
徐薇也想到了會有此
番情景,心中便淡定了。
“青綰,顧陌白走了,你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冷冷的語氣,覆蓋了一層冰霜的臉部,傅庚年現在的表情簡直可以當冰櫃。
徐薇做足了準備並沒有絲毫的慌張紊亂,自然地從桌子上端了一杯茶雙手遞到度更年面前,恭敬的喊了一聲爹爹。傅庚年垂眼看了看還有些許熱氣的茶碗,別開口沒有理會。
徐薇卻並不氣餒,繞着傅庚年走了半圈依然面對着他的臉,笑道:“爹爹,生氣了?”
傅庚年淡淡的在喉嚨裡哼了一聲,“生氣?我的女兒可以攀附白四爺這棵大樹,我做爹爹的怎麼會生氣?”
徐薇不敢逆鱗,微笑道:“看來爹爹還是生氣了,爹爹生氣女兒十分理解。不過爹爹若是聽了女兒的解釋大概便不會再生氣了。”
傅庚年輕哼,“解釋?你要如何解釋?”
徐薇舉了舉茶碗,示意傅庚年邊喝茶邊聽,傅庚年接過茶杯並未飲用,只是看着徐薇要如何辯解。
徐薇將現下齊國的政治面貌做了一番解釋,指出了存在的問題,並且拿出自己未來人的眼光,將一些雷同的場景防在其中作爲輔佐,最後給傅庚年畫了一張“齊國將垂垂朽矣”的藍圖。
接着她就顧陌白運籌帷幄的智慧侃侃而談,直說的傅庚年不得不點頭,最後便自然的引出了“我靠近顧陌白是因爲看出他身上有輔助我登上大寶的智慧,我是女兒家,需要藉助男性雄風。”
傅庚年心中自然有懷疑,但徐薇說的有理有據,他當下也無法直接否定,“你靠近顧陌白只因這些?沒有私情?”
徐薇冷冷一笑傲慢的甩開長袖,睥睨窗外的寒柏,“爹爹,鸞鳳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我豈是甘心委身於一個男人的小小女子?”
聽罷徐薇這番話傅,庚年才神色緩和了一些,淺淺的啜飲了一口茶水道:“顧陌白不可久留,一旦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將其一劍封喉,不可留下後患。”
狠厲的命令轟然在徐薇腦海炸開,一劍封喉?傅庚年好狠的心。
“爹爹請放心,女兒不會耽誤大事。”
自書房出來之後,徐薇回到沁香園,進門看到如煙正在門外等着,“如煙,你這丫頭怎麼大冷天的站在這裡啊?”
如煙嘻嘻一笑,“小姐,聽說你跟四爺一起回來的,果真如此啊?”
徐薇一樂,如煙你還真的夠八卦。
“是啊,一同回來的。”
“四爺這麼好的男子遇到了可不要錯過啊小姐。”如煙邊說邊雙手托腮扮花癡相。
徐薇不由看着如煙心生疑惑,顧陌寅傳旨來家裡宣佈那樣的消息難道如煙不知道?怎麼她還有心思八卦她和顧陌白?
“如煙,難道你不知道宮裡來了聖旨?”
“聖旨?我並不知情啊,我早晨去了集市買針線,回來後聽說小姐回來了,不過被老爺叫去了書房,便一直在這裡等着呢。”
徐薇點點頭,“這樣啊,沒事了。”
一擡頭,徐薇看到隔着一面牆的沁香園,想到那晚傅庚年在煉香室內頗爲納悶。
沁香園,凝香園,這緊挨着的兩個院子不過一字之差,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