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天色緩和了不少,一直陰沉的天氣終於不再,陽光暖暖的從一層層濃密的雲朵之間穿透進來,齊國大地再一次被明媚光線充滿着。
冬天裡難得的好天氣,安寧而愜意的午後讓人昏昏欲睡,安頓難民的工作基本上已經穩定了。這段時間都在琢磨如何給那些人一個謀生的職業,忙了許久之後徐薇身心皆有些疲憊。
此刻梅花傲立枝頭,一片淺紅深紅之間有淡淡的清香繞鼻端飛行,花園中被風吹倒的嫩黃色冬茶花也重新含苞待放了,這一切都開始的那麼快,恢復的那麼好。
徐薇坐在藤條躺椅上,手中拿着一卷書隨意翻了幾頁,睏意襲來,便倚着藤椅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萬花叢裡走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青絲三千眉目似水,柔柔的一聲呼喊念着她的名字。
“青綰。”
徐薇努力睜開眼睛去看,隔着一重一重的花瓣,看不分明他的五官,徐薇踏着一地的落英徐步走近他,卻見他一個轉身又消失不見了。
伸手一摸,只有滿掌心遺落的花瓣,徐薇舉目四望,只有無言的百花寂寞的白着紅着,再也尋不着那清新的身影。
“青綰。”
正要放棄的時候又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徐薇循聲看過去,剛纔那道身影卻已經走到了水中的一片蓮花之間,蓮花燦爛的紅與他身上無暇的白遙遙相呼應,居然好似天神一般讓人着迷。
“四爺?”
徐薇脫口而出,看不清的五官卻怎麼都像顧陌白的身形輪廓,唯一不同的是他竟然雙腿可以自由的行走。
“是我,青綰你過來。”
對面那行走中的四爺朝徐薇伸出了一隻手,五指纖長卻有力,徐薇遲疑片刻,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他溫潤乾燥的掌心內,頓時覺得內心一片安穩。
“青綰,你愛我嗎?”
那人突然發問,徐薇心中又驚又喜,不,這是夢!可手中的溫暖是如此的真實,絲毫不像是在夢中,徐薇努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有疼痛感刺來。
不是夢啊!
“你愛我嗎?”那人又問了一遍,一隻手已經攬住了她的腰際,不盈一握的纖腰被他輕輕握着,目光溫柔,雙脣開啓,身上淡淡的蘭花香味還依稀可聞。
是四爺,的確是四爺啊!
“青綰,回答我。”
他白衣勝雪的站在蓮花深處,如夢似幻的衣袂飛揚,蕭蕭落花似飛雪般落在他的肩頭。
“愛。”
徐薇側身看着他的眼眸,目光瀲灩的閃着幸福的光芒,愛,顧陌白,我終於可以親口告訴你,我愛你!
她眉目含笑,彎彎的眉心如同新月。
“可我註定要爲這萬里江山殉命。”他單手緊握,擡眸看向血染霞光,聲音有幾分淒涼,轉眼之間徐薇覺得那摟着自己腰肢的手慢慢的失去了力氣,從身上滑落。
沒等徐薇說話,顧陌白的身影已經像一片正在解體的雲一般,慢慢的從腳底開始融化,一點一點,被蒸發去原有的血肉。
只剩下上半身懸浮在蓮花從中,目光卻依舊清遠溫柔的看着眼前的人,雙手無力的伸開,朝徐薇揮了揮,身影一點點漂移開去,離徐薇越來越遠。
徐薇嚇得滿身大汗,一步上前踩着蓮葉奔上去,伸長手臂企圖拉住他的指尖,一個縱身只撲了個空!
“那又如何?縱然是粉身
碎骨,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徐薇喊着叫着奔跑着,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顧陌白的身體一點點消失在天邊。
“四爺!不要走!”
徐薇猛地從藤椅上坐起來,睜開眼睛四處看,只有梅花安靜的綻放,午後斜斜的暖陽打在臉上,擡頭去看的時候眼睛裡有五彩斑斕的光線纏繞着。
徐薇連連大喘了幾口氣,掌心已經被汗水沁頭,後背也有些發涼。
一低頭,兩顆熱淚眼角滑落,滴在白皙的被陽光照的呈半透明的手背上,淚水慢慢的暈染開。
徐薇悵然的跌坐下去,閉了閉眼睛,剛纔那場夢是如此的清晰,怎麼會只是夢境?
“小姐,你醒了嗎?”
徐薇張開眼睛看到如煙走了過來,仰視着她臉頰,向上的方位只看見到她的鼻端逆着光,眼睛陷在陰影之中無從分辨。
“醒了。”徐薇有些懶懶的說。
“夫人在前廳等着你呢,讓你過去一趟。”
徐薇聽到是陳氏要找她先是有幾分疑慮,陳氏在家裡十分的低調,雖然是女主人卻毫無架子,一向家中所有的繁雜事務都是管家在處理,她每天活動的範圍就是佛堂、廚房、臥房、花廳。
這些天更是爲了先帝誦經幾乎住在了佛堂,怎麼突然要傳她?
放下書,徐薇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髮飾就去了前廳,如煙跟在後面只說夫人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並沒說找她去有什麼事。
臉色不太好,要麼病了要麼是有急事。徐薇腳步不敢放慢,一會兒人已經到前廳門外了。
“娘,女兒來了。”
徐薇進門施了一禮,陳氏擺擺手讓她快坐下,徐薇坐下之後便聽到陳氏說:“青綰,最近娘聽人說了一件怪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聞。”
徐薇不急,只看着陳氏笑道:“娘聽說了什麼事?不妨說說讓女兒也新鮮新鮮。”
陳氏卻一臉愁容,看着徐薇左右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徐薇被她看的有點難爲情了,嫣然一笑伴以撒嬌的說:“娘,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陳氏看完之後更是一臉的愁容,“青綰,你是不是見過太子?哦,不對,當今皇上。你是不是見過他?”
徐薇有些愣住了,難道是那天偷偷進宮的事情被發現了,現在秋後算賬?不然陳氏怎麼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陳氏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是怎麼產生這樣的疑問呢?莫非是聽說了什麼風聲?
即便如此也不能輕易的承認,且看陳氏還要說什麼吧。
“娘怎麼突然這樣問?”徐薇有些許的心虛,可面子上仍舊是無懼。
“最近娘一直在家裡,今日是樑夫人來家裡做客,跟我說最近樑大人在派人找一位叫青綰的姑娘,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娘本以爲是同名的罷了並未放在心上,可樑夫人說這位叫青綰的女孩長相的時候,娘怎麼聽着都眼熟,仔細一想,可不就是你嗎?”
徐薇汗顏,皇上在四處找她?皇上是吃飽了沒事兒幹了吧!
“好在樑夫人並沒見過你,我只說你一直在家中從未見過太子,青綰,你跟娘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好端端的爲何要找你?”
陳氏目光十分焦急,看的徐薇有點扛不住,心想着不如跟她編造一個謊言算了,可是又怕謊言之後還要謊言來彌補。
但若是直接承認了那天的事還不知道有
多少麻煩等着自己,於是含糊其辭的捧着陳氏的手嘻嘻道:“娘,皇上要找的這位姑娘是不是我,暫且不知道,不過我與皇上素來沒有任何瓜葛,就算是找我也無妨啊!女兒猜着,可能是多事之人拿了女兒的肖像去奉承皇上了,皇上一時興起來派人出來找。過了這陣子他新鮮勁兒過了也就忘了。”
聽徐薇這麼說陳氏仍舊眉心重鎖,一隻手順了順徐薇鬢前的髮絲嘆息道:“青綰,紅顏多禍水,就算你無心做什麼,怕也有一些人見不得你好,日後行事爲人切莫強出頭,保護好自己啊。”
徐薇一一點頭答應,“娘,你放心我沒事的,這件事您暫時先不要理會,你越是在意越說明皇上要找的人是女兒,不如當做別人家的事,聽聽就算了。”
安慰了一番陳氏之後,徐薇回到住處自己倒是糾結起來了,皇上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之前的傅青綰與他有過照面還是那天之後,她留下了什麼線索?
回想了一番之後,徐薇突然意識到那方丟失的手帕,自進宮之後隨身攜帶的手帕便不見了,也許就是在跟黑貓對打的時候,手帕遺落在了東宮的花園內。
該死!居然還被顧陌寅這傢伙給撿到了!
顧陌寅要是較真兒起來,非要把她揪出來那可就麻煩了,早就聽說顧陌寅貪戀女色是個十分無恥的男人,那天在東宮看到的奢華裝飾也可以估算一二。
徐薇越想越氣惱,顧陌寅你別鬧騰了!到時候大家估計都不好看!
如煙看主子坐立不安的樣子怯怯的問:“小姐,夫人今天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小姐你啊?”
徐薇雙手揉着眉心無力的扁扁嘴,“對啊,哎,這個皇帝也真是的,做點什麼不好偏要揪着一個手帕不放!”
如煙撲哧一笑,低頭看着徐薇道:“小姐,您是被當今皇上看上了,以後可是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怎麼還愁容滿面呢?你應該高興纔對嘛。”
徐薇冷眼白了白她,“死丫頭,你取笑我是不是?”
如煙自然是知道徐薇的心思的,她對四爺的感情,那是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的,“那小姐打算怎麼辦?若是皇上再這麼大肆查下來,一定會查到小姐這裡的。”
“是啊,以我爹爹的身份地位,恐怕我也早就跟着名聲鵲起了,何況前些天還跟端王因爲逃婚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我想,現在城裡已經頗有微詞了,只是大家不敢說罷了。”
傅青綰在齊國大小也算是出鏡率較高的紅人,皇帝只要稍微在朝中問一問,便可以得知她是傅庚年的女兒。
只是到現在遲遲沒有查到她身上,又是爲什麼?
“小姐,要不要去找四爺幫忙?或許四爺可以將此事壓下去呢。”如煙急中生智。
“你傻啊,這種事我怎麼好意思跟四爺開口,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暫時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
哎,四爺,就算我不說,你是不是也已經察覺到了?可是你會不會幫我?
“不然的話找雲竹公子吧!雲竹公子愛慕小姐,他若是知道皇上覬覦小姐的美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如煙自認爲發現了一個絕好的辦法。
徐薇懊惱鬱悶的望着屋頂,“如煙,雲竹師兄不善罷甘休能怎麼樣呢?難道去宮裡殺了皇帝?那樣一來咱們都得跟着陪葬。”
如煙默,這件事好像真的挺麻煩的。
怎麼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