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的幾乎無法稱之爲婚禮的婚禮還是在不被祝福的氣氛下結束了,徐薇從地上站起來,雙眸依然含着熱淚,擡頭看到太后正欣慰的盯着兩人,徐薇的臉一熱,瞬間紅到了耳後根。
“連傅丫頭也知道臉紅了,呵呵,別哭了,哭花了臉可就不是好看的新娘子了。”
太后也一把拂過她的臉,枯瘦的手掌心已經不再柔軟,摩擦在臉上的時候會有輕微的不適,但徐薇覺得這樣的觸感卻是別樣的舒服別樣的幸福。
她結婚了,匪夷所思的結婚了,一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甚至連一個專門的場所都沒有,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幾分鐘的時間。
但這幾分鐘的時間卻震撼了無數人。
短暫且來之不易的幸福對徐薇來說是一株長在懸崖上的玫瑰,美麗耀眼可是危險重重。顧陌白是她夢中渴求的良人,也是她夢醒後只想遠遠避開的冤家。
如果不是太后這一招暗箱操作強,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纔有勇氣面對自己真是的感情,她應該感謝她,在心有餘悸的時刻,面帶最溫柔的笑意。
“多謝你,太后。”徐薇羞怯的含笑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叫哀傢什麼?”太后的笑容更深,這一次她得罪了顧陌寅,也等於將顧陌白拉到了他的對立面,以後他們的路會走的更艱辛,但只要她在,就一定護他們周全。
顧陌白挽着徐薇的手,示範性的道:“皇祖母,青兒怕是現在還不好意思吧?”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已經是哀家的孫媳婦了難道還不該叫哀家一聲皇祖母?”
徐薇低聲道:“皇祖母。”
“好!好!這纔對嘛,以後你們好好的過日子,年底給哀家生個重孫可好啊!呵呵。”
徐薇這一生皇祖母不知道喊碎了多少人的心,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們,徐薇這個小媳婦現在一臉嬌羞的與新郎並排而立,一隻手還被他輕輕反握着,明顯是在秀恩愛啊。
顧陌寅顯然是看不下去了,這一身紅妝是他爲了她精心挑選的!華清宮的宴會也是他精心安排的,爲了讓她入宮他已經想盡了多有的辦法用盡了所有的手段,到頭來卻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皇祖母,今天是皇族的晚宴,可不是成親的宴會,皇祖母如此倉促的要撮合兩人,怕也不要和規矩吧?”
顧陌寅聲音又酸又冷又狠,恨不得當場將這個礙事的老東西一腳踢出去。
太后卻依舊安眠春風,她現在什麼都不用怕什麼都不必擔憂,一旦兩人在人前有了夫妻的約定,顧陌寅就算是無恥也不敢輕易的將人奪回來。
自然,她所知道的顧陌寅無恥的地步遠非這麼簡單。
“皇帝金口玉言,有皇上在一旁作證哪有不算數的道理?難道是皇帝也有食言而肥的時候?”
太后一句話堵回去,說的顧陌寅啞口無言。
這筆賬現在不能算,太后不按常理出牌他也只能咬牙吃這一記悶棍了。
“好了,禮已經成了,皇上要安排什麼就繼續吧,大家也權當今天是四爺的喜酒,多喝點。”太后主動吩咐,大家都給面子。
顧陌白端起酒杯面對衆人:“多謝諸位當和青兒的證婚人,我先乾爲敬。”
難得看顧陌白喝酒這麼豪爽,徐薇也不甘示弱,舉杯道:“我也先乾爲敬了。”
喝了一杯之後顧陌白攔住她,“青兒,不可再喝了。”
想到那些醉酒之後的行爲舉止,徐薇只好乖乖地放下
酒杯,“是,我聽四爺的。”
顧陌宸一杯一杯的喝着悶酒,一句話沒有說,顧陌寅也氣的一肚子火,一口悶酒嚥下肚子,厲聲道:“歌舞呢!”
孟玉瑩的臉上佈滿了笑容,太后這一招雖然有些太過於強硬,可是將傅青綰這個小狐狸從皇上身邊遠遠的帶走了她還是十分高興的!
“皇上,上次在御花園內淑妃一支舞簡直讓臣妾看的如癡如醉,今天不如再讓淑妃跳一次如何啊?”
淑妃望了一眼孟玉瑩,笑道:“姐姐這話說的妹妹可不敢認同了,當時妹妹腹中沒有龍種,自然是身輕如燕,如今妹妹腹中懷着皇上的孩子,姐姐怎麼還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孟玉瑩道:“妹妹現在身段依舊婀娜,並看不出月份,而且舒活身體對胎兒成長也有好處。妹妹怎麼能誤以爲是姐姐在使壞呢?”
淑妃嬌滴滴的看着顧陌寅道:“皇上,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顧陌寅哪有心情替她做主,當即一句話放下去,“既然貴妃讓你跳,你跳就是了!”
淑妃的臉綠了,她現在的身體怎麼能跳舞?這不是拿生命開玩笑嗎?
樑皇后一向不喜歡淑妃,孟玉瑩是她的遠親,又是她最爲看中的皇后人選,淑妃又算是什麼東西。
她不會替淑妃說情的。
淑妃如今舉目無親,無助的站起來,手撫摸着腹部,要是真的跳舞,腹中的孩子怎麼會不受影響?
“妹妹是不是隻顧着養胎把自己的看家本領也忘了?莫不是已經身子沉的連舞步都邁不開了嗎?”
淑妃咬咬牙,孟玉瑩,你給我等着!
徐薇看到她額頭已經有細密的汗珠即將露出來了,看了一眼顧陌白,她的新婚丈夫點了點頭。
有了人的支持,徐薇膽子也大了一些,聞聲笑道:“天下所有的母親都最疼愛自己的孩子,淑妃娘娘初爲人母小心一些也是應該的,我看跳舞還是免了吧?我和四爺精心爲諸位策劃了這一場晚宴,後面還有許多精彩的節目,不如咱們欣賞節目吧?”
淑妃像是獲得了救贖,對徐薇難得的笑了笑,顧陌寅聲音頗爲陰冷,厲聲道:“怎麼?纔剛剛加入皇族成爲王妃就要來干涉朕的家務事了?淑妃,朕讓你跳你就跳,若是再討價還價就自己滾出去!”
徐薇看這陣勢越不敢在發言,顧陌寅正在起頭上逮着誰就抨擊誰,剛纔那顆原子彈是她親手點燃的,她不敢再點燃第二顆。
顧陌白在桌子下面挽着她的手,對顧陌寅道:“皇兄,青兒只是心疼淑妃娘娘腹中懷着皇兄的骨肉,皇兄難道就不想看着孩子健健康康的出世?”
顧陌寅嘴角斜了斜,“朕的家事輪不到你插嘴!”
淑妃嚇得猛一哆嗦,顧陌白無奈的搖搖頭,他這麼一意孤行肯定會出岔子。
淑妃不敢再傻站着,走到中間的空出,手臂緩緩的擡起來,以往嫺熟的舞步此刻卻僵硬無比,時不時的只想撫摸肚子,所以跳的並不優美,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淑妃極力的撐着,眼淚幾乎要流出來,萬一有點什麼傷害了腹中的孩子她自己都不想活了。
孟玉瑩看着她的舞步,隨手從果盤裡揪了幾顆葡萄,順着桌子扔到了地面上,淑妃腳下一滑整個人“啪嗒”一聲跌倒在地上。
“呀!淑妃娘娘!”
幾個宮女上來將她拉起來,淑妃痛的捂着肚子哀聲不止,顧陌寅卻只是頗爲嫌棄的道:“連個舞都跳不好實在掃興!回去吧
!”
淑妃被兩個丫鬟架着走了出去,才走出華清宮的門就覺得腹部劇痛無比,上了玉輦後發現裙子溼了一塊,用手一摸,那鮮紅的血染了滿滿一掌心。
“櫻桃,快!叫太醫!”
華清宮內歌舞還在繼續,沒有人在乎剛纔那一個跌倒的動作前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在乎淑妃出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夠籌交錯之間的歡歌麻醉了大家的神經,入夜後的華清宮,卻還在燈火中盡情的釋放着。
徐薇掰着手指頭算時間,舞獅子表演就要開始了,怎麼辦?匕首已經被她暖熱,貼着手臂也沒有絲毫涼意,顧陌白手中的酒樽明晃晃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鼻頭一酸,徐薇幾乎哭出來。
“聽說今年的晚宴特意安排了一場舞獅子表演,宮裡可是許久都沒有表演過舞獅子了,不知道是哪個班子的。”
“京城最大的班子不就是春喜班嗎?這回可有看頭了。”
越是聽到有人議論徐薇就越是緊張,最後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肉裡她都沒有絲毫感覺,牙齒緊緊咬着,只覺得自己好像要焚燒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顧陌白撫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你怎麼手心都是汗?”
徐薇露出一抹難看到極點的笑:“沒事,興許是有些悶吧,四爺,我……我想出去走走。”
顧陌白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心,“自己出去能行嗎?要不要我陪你?”
徐薇搖搖頭,“四爺留在這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徐薇繞過人羣從後面的側門離開了華清宮,出了門一陣涼風垂在腦門上,汗溼的臉頰更涼了。
華清宮內的鑼鼓已經敲響,舞獅子表演開始了,徐薇緊緊抱着自己的手臂站在凌冽的寒風之中,依然擋不住決堤的無助。
這一次她可以躲,可是下一次呢?傅庚年不會放過她,她違背了對傅庚年的諾言,她背棄了整個傅家,她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
在傅家和顧陌白之間她只能選擇一個,她爲此痛苦了那麼久,命運終於替她做了決定,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做另外一個選擇了。
鑼鼓聲響徹漆黑的夜空,每一聲嘹亮的敲打都好像擊打在她的心上,尖銳的刺痛感焚化她的神經。
這種挖心的感覺,真的很痛。
“傅姑娘。”
身後突然有一道極其儒雅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徐薇後背猛然僵硬了,遲緩的回過頭看着那個人,失焦的眼睛慢慢匯聚。
“三爺,你怎麼也出來了?”
顧陌宸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垂在身前,笑容依然如同春日的陽光,照得人心中一亮。
“舞獅子太鬧了,我不喜歡,所以出來透透氣。”
“我也是覺得裡面有些悶,所以出來走走。”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徐薇始終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現在的心是一層透明的玻璃,她害怕被人看到,害怕被人看破。
“忘了說,恭喜你,你和四弟喜結連理,我……我作爲兄長應該送你一份禮物的,不過今天實在倉促,所以改日親自送去。”
“三爺客氣,有三爺這句話我就知足了。呵呵,三爺你看,今晚的星星好多。”
徐薇實在不忍心再看三爺那忍着無數悲痛的眼睛,這雙眼睛裡徐薇看到了絕望,那是一種無法挽回的無助感。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三爺也愛慕着自己。
可是我只愛陌白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