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坎特伯雷大主教已經準備好了吧。”
十二月上旬的時候,緊追不捨的理查德隨着他父親倉皇逃竄的腳步,彷彿一隻飢餓的獵犬,在亨利二世剛剛踏上回到倫敦的船上不到半天之後,也來到了勒阿弗爾。
英格蘭之王甚至沒有來得及摧毀港口的船隻,這讓理查德輕而易舉的僱傭了一支相當規模的船隊。按照常理來說,整個英格蘭都是亨利二世的主場,孝順的王子應該在此停下腳步,等待後方大軍的集結,以及來自法蘭西和布列塔尼的援軍;但是,實際情況卻並不允許他這麼做。
理查德的阻力來自方方面面——第一是現在的大環境是教廷呼籲的東征,而阿基坦公爵如今已經取得了針對英格蘭國王的大捷,因此教廷開始出面呼籲雙方的和平。雖然和理查德沆瀣一氣的樞機主教英諾森暫時替他抵擋住了來自教廷的壓力,但是如果安茹帝國的內戰再曠日持久的持續下去,東征的事業便將會遙遙無期;到時候,想必即便是拉特蘭宮的聖座冕下也會如坐鍼氈吧!
第二便是法蘭西國王腓力二世。這頭卡佩的狡狐雖然年輕,卻早已展現出了少年老成的氣質和嫺熟老辣的政治手腕;他不久之前在和自己的攝政,香檳伯爵亨利的政治鬥爭之中大獲全勝,不僅剝奪了後者大片的領土,還在整個法蘭西真正確立了自己身爲國王的威嚴,讓大小封臣不敢小覷;至於後者惱怒之下聯合佛蘭德伯爵菲利普,準備和國王開戰的危機,卻讓腓力二世利用教廷的威望,以及聖座想請他率軍東征的目的輕而易舉的化解。
如今腓力二世名義上是理查德的盟友,他也確實陳重兵於諾曼底重鎮,位於巴黎西北面僅僅一百公里的魯昂;不過理查德卻並不想見到他——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卻是之前理查德爲了拉到法蘭西的援軍,聲稱將向法蘭西之王俯首稱臣,以封臣之禮侍之……
那個時候的亨利二世氣勢洶洶,波爾多危如累卵;但是現在理查德不僅靠着自己獨自擊敗了亨利二世,並且就連倫敦的國王之位也不是不能窺探的情況下,再向腓力俯首稱臣……
他後悔了。
而且在孝順的王子看來,腓力這個碧池,在老頭子長驅直入的時候於巴黎不動如山,卻在自己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之後立馬兵發魯昂——而且法王的回覆不僅振振有詞還讓他挑不出一點毛病,原本就讓理查德有些恨的牙癢癢了,因此他根本不想見到這個討厭的傢伙。
索性之前英諾森已經把坎特伯雷大主教拉到了理查德一邊——大主教如今是英格蘭的宮廷首相,也負責爲亨利二世在英格蘭籌集糧草軍械;更重要的是,老國王並不知道他的宮相已經悄然加入了針對自己的陰謀之中。
由於前代的坎特伯雷大主教聖托馬斯被刺事件,雖然以亨利二世向教廷服軟,並且向聖托馬斯的遺體負荊請罪而結束;但是這反而割裂了國王和教會的關係——國王依然一如既往的限制教會的權力,並且希望教會接受國王的領導而不是仰遠在天邊的教廷鼻息。
在亨利二世威望如日中天的時候,即使尊貴如坎特伯雷大主教也只能臣服於國王的統治。因爲國王已經向教廷服軟的緣故,得到了面子的拉特蘭宮也不好繼續幹涉英格蘭內政——這會大大刺激其餘的世俗君主;可是現任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鮑德溫,他卻不滿足於教會位於國王之下,雖然他也被英王委以重任,不過很顯然,華麗的聖袍之下勃勃的野心被他掩藏的很好。
而如今機會終於來了。
理查德在十二月上旬僅率兩百名騎士渡過了英吉利海峽,然後,以坎特伯雷大主教爲主,許多英格蘭當地不滿亨利二世統治的貴族,便紛紛加入理查德麾下,讓他瞬間便擁有了三千餘人的大軍。而此刻的倫敦,根本來不及休整的年邁國王手中卻僅僅只有不到一千人的民兵。他們屬於倫敦當地市民組成的衛戍部隊,憑藉着堅固的城牆,貌似也能抵擋敵人的進攻。
不過大主教鮑德溫在退出倫敦之前,當時國王還沒有回到倫敦;他一手炮製了一場殘酷的火災,不僅一把火燒掉了倫敦的糧倉和數條街區,也幾乎燒燬了亨利二世取勝的希望……
亨利二世威望卓著,深受羣衆愛戴;而倫敦也是他經營多年的首都,當地的市民們亦堅決擁護他們的國王,市議會也用最快的速度在城內徵發了一千餘人的富裕市民武裝成民兵爲英王而戰;如果給他更多的時間,廣袤而富饒的英格蘭,無數擁護國王的郡長會帶領他們麾下由富裕的自耕農組成的民兵來勤王保駕——
但是很明顯理查德不會給他老爹這樣的機會。現在他的野心無比膨脹,他甚至內心萌發出了在此將父王取而代之的想法。
坎特伯雷大主教鮑德溫還爲阿基坦公爵帶來了另外一件禮物。他俘虜了亨利二世的幼子,理查德的弟弟約翰,然後把他帶到了理查德面前。而面對一衆來自加斯科涅的肌肉兄貴不懷好意的迷之微笑,年輕的約翰非常乾脆的跪伏在哥哥面前,向他宣誓效忠。
於是第二天,當英王站在倫敦城頭看到自己最喜歡的幼子,自己爲了給他弄到幾塊土地而殫精竭慮甚至不惜和兒子們開戰的幼子約翰,大言不慚的站在理查德旁邊勸自己投降的時候,他一時間萬念俱灰,接連的打擊終於摧垮了亨利二世的鬥志——年邁的他當場被氣的暈倒了。
當亨利二世再次緩緩醒來,卻發現自己正在威斯敏斯特宮。他呼喚外面的侍從,無比沮喪的得知了倫敦陷落的消息。忠於國王的軍隊們由於失去了指揮,在叛軍的攻擊之下損失慘重,只能保護着他回到威斯敏斯特宮苟延殘喘;而現在,倫敦已經是理查德的了。
並且阿基坦公爵已經拿下了王宮外圍的城牆;現在,他已經通過了城門,跨過了吊橋,沿着石制的甬道緩緩向前,馬上就要到達王宮的大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