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手說道:
“衛候不知,車中坐的正是當朝太子。”
蘭子義聞言驚訝萬分,立馬滾鞍下馬,跪地扣頭道:
“臣蘭子義罪該萬死,有眼無珠竟然敢驚擾太子車駕,還請太子恕罪。”
這時衛士已經把馬牽到隊伍後面,侍衛騎士和儀仗又重新排好隊列,就像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蘭子義跪在地上,心想前天晚上不小心驅馬上了御橋就差點被朝中百官噴死,這次衝撞了太子車隊那不得要了親孃老命。
沒想到此時步輦中傳來一陣柔和的聲音:
“衛候哪裡的話,我每次出行儀仗都如此隆重,本就奢侈,還要讓行人迴避,妨礙百姓生活,是我的罪過。這次還把衛候馬給驚到了,唉,身爲太子卻不能爲天下人做個好表率,真是有愧與天下啊。”
蘭子義聽着心中暖暖的,沒想到太子如此溫厚,本來德王兇悖異常,蘭子義以爲太子哪怕優柔寡斷也會有些許暴虐。這次不尋常的照面哪怕是給其他達官貴人也會生氣,太子卻在自責,況且錯還不完全在太子身上。只這一番話蘭子義對太子就已經充滿好感。
太子又說道:
“代公年初時出擊漠北,爲我大正除去邊患,如今衛候又選作我弟弟的侍讀,父子俱爲大正忠臣,難能可貴。一直想請衛候來東宮,我親自犒勞一番,不過衛候入城也不過三天而已,想來想去還是應該讓衛候休息幾天。”
蘭子義跪在地上再次扣頭,說道:
“承蒙殿下厚愛,子義受寵若驚。”
車隊儀仗已經重新安排好,眼看就要重新出發,太子說道:
“衛候如不嫌棄便讓我載你一段吧,順便替我大正百姓感謝你父親。”
蘭子義聽後跪地不動,電光火石之見心中思緒萬端,
“太子請我上車,可我身爲德王侍讀與太子密聊回去如何交代?就德王那副樣子,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肯定沒我好果子吃。還是先回絕掉好。”
於是蘭子義說道:
“太子如此看重子義,實在是子義,應當說是我蘭家無上榮耀。只是太子儀仗出行肯定有事,子義剛纔馬闖車隊已經耽誤了太子行程,哪裡還敢再耽擱殿下。況且子義也還要趕回德王府,與殿下不是同路,所以子義打算自己回去,還請殿下海涵。”
蘭子義說完後車內似乎猶豫了一會,之後傳出太子的聲音
“原來衛候還有事情,那我也不便打擾,下次如有機會還請衛候移步東宮,我好好招待衛候。”
蘭子義聽到太子這麼說,心中鬆了口氣,沒想到太子這麼好說話。
只是這時太子步輦下一個文吏模樣的人登上步輦,在車窗邊耳語幾句,車裡傳來太子的聲音
“有道理,有道理,是我疏忽,看來我想的太少了。幸好你指正及時,要不差點犯錯。”
接着太子朗聲說道:
“今天把衛候的馬兒給驚到,差點害的衛候受傷,如果我連聲道歉都不說就讓衛候這麼回去傳出去天下百姓會如何說我?功臣入京我身爲太子沒有設宴招待也就罷了,可我今天在路上碰見卻不邀請上車那就是我失禮了。衛候不必客氣,上車與我小敘片刻,在下表達些謝意和歉意就好。”
蘭子義扣頭在地,心想爲何如此倒黴,剛纔那個小吏是想故意害自己?
蘭子義跪在地上接着說:
“皇上臥牀,太子監國,軍國大事都需太子操勞,子義區區之身怎麼好意思耽誤殿下。殿下如果將來有空閒再請子義也不遲,不必今日的。”
車裡太子猶豫道:
“這個,這個,衛候真的不願意啊”
剛纔上車給太子耳語的小吏見狀突然呵斥道:
“衛候大人!太子如此殷勤邀請,你卻百般阻撓是何居心?難道太子連請你上車的資格都沒有?還是說能請得動衛候的只有皇上?”
車裡太子聽到後連忙小聲說:
“不得無禮,我沒有那個意思”
蘭子義聽得心中大駭,話要是這麼說真就嚴重了,連忙扣頭說道:
“子義不敢!”
車邊小吏朝着車中行禮說道:
“太子稍安勿燥,這等小事不勞太子操心。”
車內太子說道:
“衛候如不願意就不要強人所難,以後還有時間的。”
小吏行禮道:
“太子身爲儲君,又在監國,一言九鼎,豈能說改就改?還要被臣下無緣無故的拒絕這樣怎能號令天下?”
蘭子義聽到後心裡確定這個小吏是想借機挑撥他與德王了,不過德王看他蘭子義本就不順眼,挑撥不挑撥也就那樣了。
到是太子還是接着說:
“衛候已經說清楚了,他回王府有事,怎麼能說是無緣無故呢?再說我只是代皇上監國而已,用不着號令天下的,就算要我號令天下也不必強人所難,你就不要在強迫衛候了。”
那小吏深深作揖,說道:
“爲皇上監國乃是太子的分內事,爲太子接洽外事是小臣的分內事,如果太子以爲小臣所做失職就請太子將小臣革職,但在革職之前小臣還是要爲太子盡忠。”
車裡太子嘆氣道:
“這,這”
小吏轉過身對着蘭子義說道:
“衛候大人!還要再請你嗎?”
蘭子義心中已經把這個小官全家女性親屬挨個問候了一遍,可也沒法改變現實。於是一咬牙,說道:
“臣蘭子義遵命!”
接着起身走去,爬上步輦進入車內。
剛到車門前一股熟悉的感覺便涌上蘭子義心頭,說熟悉是因爲那就是在落雁關時蘭子義感到自己母親的感覺,就是那天見到德王的感覺,隱隱約約還是那天見到隆公公的感覺。車內一個小太監掀起門簾,蘭子義鑽入車內,
正對門裡一位三十多歲,體態稍顯臃腫的男子正坐在桌後,面帶微笑看着蘭子義,這肯定就是太子了。
雖然說太子與德王是兄弟,但兩人長得區別很明顯,太子方面大耳,算不上英俊但面目卻很慈祥,下巴上留着一小簇鬍子。最重要的是蘭子義可以感覺到太子散發出的精神像是一個被圈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沒錯就是這種感覺,看似華麗,並且能歌善舞,但卻只是被限制在那裡,而且本人似乎也已經習慣了被限制的感覺,並沒有想着衝破牢籠一飛沖天。但相對德王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精氣神這已經好的多了,這至少是一個站立起來的靈魂,哪怕是被束縛着站起來。蘭子義可以感到太子的精神像盞明燈一樣照亮周圍,但比起德王來還是顯得暗淡許多。
蘭子義心想:
“怎麼回事?爲何到了京城這種感覺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還這麼頻繁。“
不過蘭子義現在是在步輦內,沒有那麼多時間多想。
看完太子蘭子義有抽出時間掃了一眼車內,步輦佈置十分華麗,功能齊全,暖爐冰盒茶葉熱水,還有傢俱和隨行書籍,簡直是座移動的房間。
蘭子義進到車內,扣頭說道:
“臣蘭子義拜見太子。”
太子見到蘭子義,明顯感到不舒服,悶聲咳嗽了一聲,好像是被人在胸口敲了一錘,不過太子很快調整過來,柔聲說道:
“衛候不必多禮。請坐。”
見蘭子義做到旁邊凳子上後太子對着小太監說:
“你可以出去了。”
小太監點頭後鑽到車外。
這時隊伍已經開始移動了,蘭子義看到窗外天街兩側的景色不斷變換,車內也隨之微微搖擺。
太子先發話道:
“衛候真是真是意氣風發,勇猛無畏呀,剛一進來那股精神我以爲是隻吃人的老虎呢。”
蘭子義聽太子這麼說連忙跪下扣頭,說道:
“子義自幼生長在邊關,不懂禮數,冒犯太子了。”
太子笑着擡起手,說道:
“衛候不必客氣,我只是做個比喻而已,很不恰當啊。快坐,快坐。”
見到蘭子義又坐回坐上去,太子說道:
“我沒有見過代公,但看到衛候這幅勇猛勁便可以想見代公如何威武了。”
蘭子義說道:
“子義一定將太子的誇獎轉告家父。“
太子聽着點頭笑道:
“有勞了,如有機會我一定當面告訴代公。“
接着太子說道:
“代公勇冠天下,寒冬臘月深入漠北一舉擊敗我大正北方大患,絕對是大功。只是這次按例代公如此應當被徵召入京封爲三公,鳴嶽兄前期擬的旨也是如此,但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這次要加封代公。“
太子見蘭子義聽着默不作聲,連忙揮手說:
“衛候不要多想,我沒有要貶低代公的意思,也不是說代公不配當此位置,只是覺得這不合以往慣例而已。“
蘭子義點頭道:
“子義明白,其實家父自己就不願受封代公,畢竟功勞再大也只是臣子而已,不該有這種頭銜的。“
接着車中一段沉默,一會後太子說道:
“弟弟他,可好?“
蘭子義沒聽清楚,擡頭問道:
“太子說什麼?“
太子說道:
“德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