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府離開的時候,楊府裡已經是陰沉灰暗的景象。
楊夫人雖然想守着已經死去的女兒,對還是將唐菁月送了幾步。
“容悅……”她說。
這稍顯陌生的稱呼倒是讓唐菁月怔愣了一下,畢竟這種稱呼對於她和楊家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於親暱。
“您說。”
喪女之痛讓楊夫人的精神很不好,神情蒼白憔悴,容顏蒼老不堪,似乎下一刻就會暈倒過去。但她仍然強打起精神,對唐菁月說:“以往的事情都是我們楊家對不起你。你是個好姑娘,和皓兒以後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抽噎了兩聲,想到之前他們對華容悅如此不客氣,可是今日華容悅還帶着神醫前來,楊夫人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是涵兒沒有福氣,也想得太多。如今她人已經去了,容悅你就別……”說到這裡,楊夫人的話語頓了,然後神色黯淡的低垂下頭,深深的嘆出一口氣,“是我小肚雞腸了,我早該看出來,你是個心善的姑娘。”
對於楊夫人在楊涵逝世以後纔有的感慨,唐菁月感觸頗多。當初楊府陷害她,她反去污衊了楊涵名聲,這才導致了楊涵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人生,有時候並不是說能回頭就能回頭的。踏錯一步,便有可能再無翻身之日。
唐菁月由楊老爺送出了楊府,在踏上馬車時,唐菁月回頭對楊老爺說道:“沈知易自會有他的報應。楊老爺還請忍住怒火,攝政王府自會給此事一個處理。”
話音落,楊老爺眼中帶着溼潤的重重點頭:“謝過王妃!”
雖然想要找沈府的麻煩,但如果攝政王府不出手幫襯,商人如何對付官宦之家。唐菁月的此話無疑是給了楊老爺一個偌大的定心丸。
“草民定會忍耐,不會壞了王爺和王妃的大計。”
唐菁月點點頭,進入馬車。
說不要楊府輕舉妄動,無非是因爲現如今沒有理由再去處置沈府。因爲楊涵是自盡,而且是“水性楊花、羞愧自盡”,外界對於楊沈兩家的婚事,自然偏袒沈府多一些。
不潔的女子不能被容忍於世,哪怕是攝政王府也不能用悔婚的理由,去懲罰沈府。
不過,沈府囂張不了不久了,因爲能夠對付沈府最有利的武器將會在不久後將沈府——斬草除根。
沈瑾岑。
能將沈瑾岑從南疆抓回來,有沈府的好果子吃。
叛國者,九族難容。
晚上,等景芝皓回來以後,唐菁月向他講述了今日有關於楊府,有關於楊府和沈家的種種。
景芝皓如今的心,是太冷了。除了唐菁月,他恐怕不會再去在意任何人存在與失去。就算是甫一哪日出任務喪命,恐怕也換不來景芝皓的一滴淚水。
所以,在聽說了楊涵已死的消息後,景芝皓僅僅會用沉默來表達自己對這個表妹離世的“哀痛”。
唐菁月氣憤的說:“沒想到沈知易如此不是東西。想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上次我去沈府時,就察覺出沈夫人對楊涵的態度不甚合理,只是當個下人丫頭使喚似的。沒想到,沈府能狠心到如此。”
沈知易和沈夫人也是沒有料想到楊涵會受不住污衊,而投湖自盡的。更何況……更何況沈知易和沈夫人都覺得他們也不算是胡說八道。楊涵就是攝政王爺有斬不斷的曖昧關係啊!
只是,他們把唐菁月和楊府之間的仇看得太重了。沒有想過當事情超出一定的界限時,唐菁月不會將冷眼投向楊涵,而是隻會將矛頭對準他們!
景芝皓伸出手,一胳膊將唐菁月擁在懷裡。摸着懷中姑娘柔軟烏黑的發,低頭嗅了嗅,心就在頃刻間融化。
在唐菁月的發頂上親了親。
“沈府,隨你處置。”
聞言,唐菁月翻他一個白眼:“沒有正當理由就是草菅人命,我連月來的辛苦就能被你一句‘隨你處置’給毀掉。”
對此,景芝皓沒有反應。
唐菁月一想到吳老祖的神仙醫術竟然救起這樣一個敗類,心裡就覺得這世道真是萬分的不公平。
想當初,請吳老祖醫治沈知易的錢,還是楊家出的呢!
沈府,簡直就是白眼狼!
“不行,暫時要不了沈府的命,割割肉還是可以的。”唐菁月轉着眼珠子。
她還正謀算着什麼,忽然,整個人騰空而起。
“啊?!”
分別的時間越來越近,景芝皓似乎已經提前進入如狼似虎的年紀!
“我,隨你處置。”
這四個人只有用在這個時候,纔會萬般何時啊……
屋外,聽到裡面荒唐動靜的敏葉伐開心的扣扣耳朵,皺眉:“適可而止啊,混蛋。”
敏蕊厲她一眼。
第二日,楊老爺收到來自攝政王府的書信以後,就立刻準備了準備,迫不及待的趕在上午,就命令管家帶着一大羣打手一般模樣的家丁,氣勢洶洶的衝到了沈府家門口!
隨行的還有一位——吳老祖。
沈家人只以爲楊老爺是因爲楊涵的死,上門鬧事的。沈老爺臉色非常不好的帶着沈知易出了沈府,和楊家的管家對峙。
“楊家管家,帶這麼多人堵在我沈府的門前,這是什麼意思!”
有了攝政王府做後臺,楊家的人有底氣的狠。自家三小姐被逼死了,管家也不願意多跟沈老爺囉嗦。直接當着一層又一層的看戲百姓面前大喊道:
“諸位,諸位,當初醫治沈府七公子的錢,可都是我們楊家出的!既然沈府昨日我楊家已經解除了婚事,那麼這批診金我楊家自然自然要來討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說已經不是親家關係了,就算是親家關係,要這筆錢也無可厚非!
沈楊兩家婚事裡面的門道,衆人不清楚,但還錢這個事大家還是知道的。
大家紛紛附和:“是的,要還要還。”
“不結親了,自然要還啊!”
好!
楊家管家直接將吳老祖請出來,給大家介紹:“這位就是醫治好沈府七公子的神醫,特意被攝政王妃請出宮來給我楊家做個人證。老祖,您說說,我楊家當初給您的診金有多少?”
對此,吳老祖一臉不苟言笑:“十萬兩……”
衆人驚訝:“這麼多!”
吳老祖:“黃金。”
……沈老爺暈了過去。
時間一晃而過,第二天唐菁月一睜眼,愣了愣,然後急忙看向身邊。
牀的另一邊空空如也。
伸手去摸,牀褥也是涼的。沒有了那個人的體溫,沒有了那個人的氣息。
她渾身佈滿曖昧的痕跡,但是愣着愣着,便垂頭大哭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不言一語?
敏蕊在外間聽到了裡面主子的哭聲,也跟着心裡難受起來。輕輕的推開房門,拒絕了敏枝敏葉和夏蓮想要“湊熱鬧”的心,一個人輕手輕腳的進了裡屋,向掩蓋着的牀幔靠近去。
“主子?”
唐菁月蜷縮在被子裡,哭泣的聲音悶悶沉沉。
聽到敏蕊進來,唐菁月問道:“他走多久了?”
“兩個多時辰了,”敏蕊低聲道,“王爺也是不想讓主子傷心罷了。”
不想讓她傷心?
唐菁月抽抽鼻子,眼睛霧得睜不開。只是口氣滿含怨恨:“我若是親眼送他走,心裡還能好受些。”
像這樣悄無聲息的就發現枕邊人已經奔赴千里之外,這般疼痛真的是在她的心上插刀。
敏蕊沉默不語。有時,夫與妻的想法,永遠不可能一致。男子,生來便應該是堅韌勇敢,拒絕膽怯與懦弱的。於是王爺會捨不得看到主子的淚水,他會想着沒有離別的場面,主子便不會潸然淚下。
而“女子生來是水做的”這句話不會出錯。主子嘴裡說着親自去送,便不會如此難受,可敏蕊敢保證,等主子回到王府、回到皓月院,想到這偌大的院子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會再有王爺的身影,哭,是肯定的。
其實敏蕊挺贊同王爺的做法。畢竟反正主子都要哭,一個人難受總比兩個人難受好。王爺看不到主子的淚水,心中也會更加堅強與充滿得勝歸來的信念。
而且,敏蕊相信,她的主子可不是太嬌滴滴的女子呀。
等主子大哭半晌停歇後,敏蕊輕輕的提議道:“主子起得晚,沒趕上王爺帶軍開行。不如主子起身收整一番,咱們沿着王爺離開的路,走上一段?”
靜了靜,很快,唐菁月從牀上坐起來,一把掀開牀幔。紅着眼睛,一副紅花雨打過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惜。
她說:“好!”
聞言,敏蕊立刻柔柔的笑了。
這時,才准許了敏枝等人進來:“敏蕊服侍主子起身,夏蓮去傳膳呀。”
“好~!”
“是!”
侍女輕快的聲音讓唐菁月的心中好受了一些。洗漱收整過後,心急的不想用飯,也被敏蕊強迫的吃了不少。
“如果主子想走遠一些,還是吃多一些好。”
輔天整座城,今日的氣氛是格外熱烈和冬風凜冽的。
將士們必要得勝歸來的口號在上空盤旋,與家人分別的百姓們落淚盈眶。
戰爭。
肅殺希望勝利,淚水留戀不捨。豪氣沖天,卻也心中柔軟。
唐菁月沒有坐馬車,也沒有身着多麼華貴的衣衫,僅僅是普通婦人的打扮,頭戴氈帽,帶着四個丫鬟就出了王府大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