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無味的隊列課之後,軍事指揮學院高級班的學兵們跟在安王的後面,回到了他們的宿舍。這是一間可以容納四十人的大筒子房。
林海豐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不時地在各個牀頭、牀角及牀鋪上摸着。
望着殿下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高級班的一分隊分隊長陳廷香心裡舒服的很。幾天的時間,能把這些在各自部隊使喚慣了牌刀手、侍從的將領們調教成現在這樣,雖然不能說難,卻也是頗費了幾番的口舌和心思。掃地、擦桌子、整理牀鋪,一切都要重新的自己動手,看着事情小,真正能夠做好,可也不容易。你看看,這怕什麼就來什麼,他看到安王的眉頭一緊,順殿下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角落裡一個疊得歪歪扭扭的被子吸住了殿下的眼神兒。
“這是誰的傑作啊?”林海豐指指前面的被子,回頭看看後面的學兵們。
“石鎮倫,你給我站出來!”陳廷香幾步跨到牀頭,回過頭厲聲叫到。
石鎮倫瞅了眼兇相畢露的分隊長,又看看安王,低着頭慢慢騰騰地從學兵們中間挪了出來。“早上匆忙的很,所以……所以……”他撓着頭,嘴裡也在吭哧着。
“忙?怎麼就你老忙?”陳廷香兩道濃眉一擰,手向門口一指,“你這可不是第一次了。聽我口令,立正、向後轉!去操場跑十圈兒。”
“算了算了,我看還是再給他一個機會。”林海豐笑了笑,揮手製止住陳廷香。他慢慢踱到了牀邊兒,摘下手套,伸手抖開了牀上的被子,“軍人要有軍人的章法,內務整理好了,看着心情舒暢不說,對一個分隊來講,這也是一個榮譽。作爲一個指揮官,在各方面都應該是士兵們的表率。大家以後要相互督促,相互幫助,擁有一個良好的軍風紀,是一個優秀軍人的先決條件。”
“怎麼樣,大家看看,我這被子疊的還算不錯吧?”林海豐很快把疊的方方正正的被子擺放好,然後拍拍手,瞅瞅那些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的學兵們。
“呵呵,都不說話,那就是我疊的的確是不錯了。”林海豐笑着走到石鎮倫的身前,上下打量了打量他,“蠻精神蠻帥的一個小夥子,不象是個邋遢的人啊。”
“殿下,”石鎮倫紅着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就是嫌麻煩,以前這活兒都是……都是侍從們做的,一時不太習慣了。”
林海豐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了笑,“是啊,以前大家都是叱吒一方的諸侯,現在卻都是兵了,難保會有一個適應的過程。什麼習慣都是慢慢養成的,一個良好的習慣一旦形成,也就很難再忘記。”
望着不停點頭的石鎮倫和學兵們,林海豐又環視了一下整個的宿舍,慢慢向門口走去,“恩,整體情況還是不錯的,希望大家保持長處,克服不足。環境變了,人的思想也要變,忘記你們以前的身份,要和其他學兵們一樣,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一切從頭開始。在這半年的難得機會裡,學習、思想、訓練、內務等等各方面都要豐收。當然,也許還有戰場會在前面等着你們,不是叫你們指揮千軍萬馬,而是和士兵一樣,端起刺刀和敵人去拼殺,要時刻有這種的思想準備。”
一提到打仗,所有學兵們的臉上頓時都象綻放的花朵一般喜笑顏開。
“殿下,什麼打,我們早憋着勁兒呢?”陳廷香湊到安王身邊兒,又有些急不可耐了。
“什麼你們啊,我看還是你吧?過上幾天安定的日子,我看你就渾身長毛了。”林海豐瞟了眼嘿嘿發笑的陳廷香,一回頭,看見門口正笑眯眯瞅着這裡的傅善祥,他笑了笑,衝着學兵們一揮手,“好了,我就是提前給大家打個預防針。仗是有的打的,不過,也要看你們的表現,都吊兒郎當、稀哩糊塗的,就是有仗也不敢叫你們去打啊。你們舍的出命,我可是賠不起人啊。”
望着出了門的安王,石鎮倫看看身邊兒的學友,又瞅瞅似乎是若有所思的陳廷香,搖搖頭,輕輕嘆息了一聲,“奇怪,還有殿下他不會做的事情嗎?”
“你說呢?”陳廷香狠狠地剜楞了他一眼,“現在我是分隊長,我再次重申,誰要是吊兒郎當、稀哩糊塗的給我找事兒,我可不管誰以前是什麼官職,一罰到底!誰要是害怕打仗,就給我提前說出來,你可以退學,不要來影響大家。如果要是想打仗的,那就給我事事都爭個先,要出類拔萃。學院這麼多的學兵,真要有仗打,也不會都拉出去,大家不是剛纔都聽清楚了嗎,一定是把最優秀的分隊拉上去鍛鍊。到了那個時候,再想哭都來不及了。”
石鎮倫瞅瞅大家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莫名其妙地攤攤手,“我說,別都這麼看着我啊,不要象烏鴉似的總看着豬身上的毛是黑的。不就是疊被子嗎,明天開始一準兒疊的就比誰都好。哼,老子可是向來做什麼,什麼就是最好的。”
宿舍裡靜了片刻,跟着是鬨堂的大笑。
林海豐陪着傅善祥朝校園裡的人工湖走去,“呵呵,怎麼不好好休息休息卻跑到這裡來了?這明天就要啓程了,要在海上顛簸幾十天,不養好身體怎麼行啊。”
“我呆不住,就……就隨便出來走走。”傅善祥瞅了瞅四外的景緻,仰頭深深地吸了一口夾帶着那春天特有的氣息的細潤空氣,“這裡真美啊,綠蔭、花草、荷塘,乍看上去,一點兒不象是個培養軍人的地方。就要離開了,這裡是天朝的驕傲,不好好看看,恐怕以後再想看也機會難得了!”
林海豐看看臉上雖然帶着微笑,卻是難以隱藏那份酸楚的傅善祥,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你的使命很光榮啊,儘管要遠離熟悉的人,熟悉的土地,難免會有種種的遺憾。可是,你的付出將會給天朝帶來發展,使天朝更多地瞭解外面的世界,結交更多友好的朋友。大家都不會忘記你的。”
傅善祥笑了笑,望着面前寧靜的湖水,她彎腰拾起一個小石子兒,輕輕丟了進去。“人生一世,宛如一個石子,如果能在人生的河水裡激起一朵漣漪,也就不枉來人世一場。善祥真的很高興能有這樣的機會,親眼目睹了天朝開始昌盛,看到了許多難以想象事情。也有幸認識了扭轉乾坤的您和寧王殿下,當然,也正是因爲這些,纔有了善祥今天的榮耀,能作爲一個公使出使西洋。爲了天朝,善祥情願付出自己的一切。”
“你是個好姑娘,天朝爲有你會感到驕傲的。”林海豐看着隨着石頭的落下,又重新恢復了寧靜的湖面。
“您真的是這樣感覺的?”傅善祥坐到一塊兒石頭上,雙手捧腮,歪頭看着安王。
“當然。”林海豐的臉微微有些紅。
“一別之後,二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君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世你爲女來我爲男。殿下,您知道這是誰的詩不?”傅善祥一口氣吟誦完,笑着瞅瞅安王問到。
“呵呵,我……”林海豐尷尬地笑了笑,“我還是真不知道。”
傅善祥咯咯地笑了,“這是您的王妃寫的,怎麼,難道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