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楊秀清笑了,他指了指洪仁玕,“你呀,仔細想想再,等到開始要談判的時候,濟南還能在他們的手裡嗎?”
“那臺灣呢?”洪仁玕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會兒擬定個給胡以晃、林萬青的電報,接受孔昭慈的歸降,馬上接收臺灣。”林海豐看看洪仁玕,然後衝着楊秀清一笑,“歸順天朝是好事嘛,不僅接受,同時還要以咱們委員長和天朝政府的名義大加褒揚,嘉獎孔昭慈及臺灣各界這種珍惜民族大義的行爲。呵呵,然後送他去徐州,準備就任濟南市的副市長。另外,叫林萬青親自去臺灣,約見那個阿禮國,爲英國人在臺灣再次掀起的鴉片風,向他們討個說法。”
楊秀清點點頭,“可以,孔昭慈去就任濟南,再加上已經在安徽的左宗棠,當然,還有在天京的胡元煒,還有他們的師爺曾國藩,呵呵,我看足夠令那些依舊打算頑抗下去的漢奸們清醒清醒的了。”
洪仁玕笑了,他還在想着林海豐說的那個向英國人討個說法的事兒,“可惜啊,要是安王殿下的大旗能到臺灣,我看阿禮國一定會就地暈死過去。這個說法,估計他是不太好給了。哈哈……他可真是個倒黴蛋啊。”
林海豐也哈哈地笑了。
俄而,他看看面前的四個同伴,臉色漸漸又變得有些陰鬱起來,“唉,我也不願意被人罵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你今天不殺別人,明天就很可能被別人殺了。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啊,坐穩幾百年的江山就更難了。現在是我們的敵人在罵我們,我們還是可以聽着心安理得的。可是,如果我們要給後世們留下了過多的後患,等到我們自己的後人起來罵我們的時候,那就晚了。叫我們如何去面對那些過早死難,而沒有真正享受過天朝幸福安定生活一天的弟兄們呢……”
楊秀清望着面前這個有時候兇狠,或者說是兇殘的令他都有些感到心悸,而更多的時候卻又是多愁善感的林海豐,在心裡說不出是佩服,還是什麼別的。唉,每個人真要是都像林海豐這樣的活着,那該多累啊!不過,他還是喜歡這個自己給自己找累的人……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林海豐是把游擊戰的精髓學到、也使用到家了。
多的不說,單說那個天京閱兵式到底嚇倒了多少人,只有被嚇倒的自己知道。可不會有多少人知道,閱兵式上那被隆重介紹給全天下的重量級武器,不僅數量上極其有限,甚至還有假的。
所謂紅海軍的驅逐艦隊那自不必說了,目前圖紙有,船臺上有龍骨,什麼時候能夠組織成一隻能夠發揮出真正戰鬥力的龐大艦隊,肯定不會是短期的行爲。
只說說那最引人注目的新式重型火炮,105毫米榴彈炮,至今全天朝紅軍僅有九門。山炮、野炮的數量同樣不多。種種現實因素的影響,天朝軍械局把主要力量都集中了能夠給步兵隨時提供火力支援的輕型裝備上,迫擊炮、擲彈筒的生產,改造老式火炮,當然,還有海軍建設,那纔是他們的當務之急。至於特製給法軍的那種笨重的榴彈炮,就是爲了賺錢,天朝紅軍自己是不會用的,至少現在不願意用。
閱兵式上看到的紅一軍炮兵團,其實完全就是原鎮江重炮營的力量。
至於展示給觀衆的那二十多挺重機槍,則全是假的。
第一挺在東方實業試製出來的鄭南式重機槍,由於受當時的鋼材質量影響,在後來進行的疲勞試驗中,就出現了種種的故障。當然,隨着轉爐鍊鋼法的實施,這些問題已經開始得到解決,可輪到大批量生產,那同樣是需要時間的。至於天朝紅軍真正是否裝備有重機槍,裝備了多少,呵呵,那只有以後他們在戰場上的對手纔會知道的。
這有什麼呢。第一挺重機槍秋風掃落葉般的強大威力,是布爾布隆等人親眼看見了的,自然就會在西洋各國中“流傳甚廣”。除了乍舌之外,想真正用自己的軍隊士兵來以身來做實驗品的,試試它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呵呵,恐怕暫時還不會有誰願意。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學問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好處也有壞處,尤其是對那些有學問,卻又稱不上高的人,它會叫一個人容易接受新的事物,當然,也就會出現推理性質的慣性思維。
閱兵式上真槍實彈的效果,就是給阿禮國這種人看的。一挺重機槍可以在四百碼以上的有效射程內,連續發射兩百五十發子彈不停,那麼,可以想象,二十多挺重機槍要是擺放成一線,那該是個怎麼樣的恐怖情形,阿禮國再笨也不會算不出來這個帳。當然,這還只是當時他看到的,而背後他沒看到的呢?還有多少?他想都不敢想。
說起來有時候他都糊塗,就好比費勁巴力地從上海買走了二百玫魚雷那樣,回去后帝國海軍部做了實驗,不能說效果不好,可是也感覺不到有多好。威力是大,卻又是發射出十個裡面跑靶得一多半。他就不明白了,怎麼天朝的紅海軍就那麼厲害,起先的十幾艘蝌蚪似的小傢伙已經把俄國人打得心都寒了。隨着現在蝌蚪越來越多,俄國人的艦隊離開軍港就提心吊膽,根本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
阿禮國得出了一個最後的科學結論,那就是天京政府賣給他們的魚雷,那是百分百地地道道的“水貨”,就是爲了騙錢的,難怪他們連與你通商都疙疙瘩瘩的,卻痛快地答應賣給你先進武器了。林海豐壞,他的那個在法蘭西及其周邊轉悠,看的叫無數男人們癡迷的私人商務代表傅善祥同樣的壞,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太平天國政府擁有太多的神秘技術和武器,擁有令人難以想象的民衆基礎,他們的軍隊可以說是無處不在,數量和質量都是很難叫人想象的。帝國政府如果出面武力參與這裡的戰爭,那麼,就要有全國動員,打一場百分之一百的曠日持久的戰爭的心理和物質上的準備。對帝國現在的軍隊實力來講,也許這不是一個上策。最關鍵的是,俄國人在克里米亞一敗塗地,在東方同樣是一羣烏合之衆,他們不會有什麼真正的作爲。至於北方的大清政府,他們已經是爛到家了,經濟崩潰,軍隊渙散,民怨沸騰,很難能夠再支撐下去多久。
這是阿禮國準備最後提交給帝國政府的報告。報告很全面,又十分詳細,幾乎是涉及了天京政府的各個方面。在報告中,他還根據自己的觀察,告訴他的政府,天京的太平天國政府是個極端強硬的政府,他們雖然願意吸收其它國家的營養成分,但是,他們還是沒有完全改變掉這個古老國家的頑固陋習,除去自我欣賞和自我享受,他們似乎沒有更多的對外擴張企圖,至少短時間之內沒有。
在寫這番話的時候,後面他並沒有再說什麼。用意其實已經很明白,他是在暗示政府,暫時不要輕易來這裡找麻煩,反正他們不會跑到大英帝國去折騰。
這是阿禮國的第二次慣性推理思維。第一次他是和文翰一樣,把天京政府看的與滿清政府一樣,把這裡的人民看成了同一個,辮子、小腳兒,就是這個所謂的古老民族。他從來不相信,一個擁有多年文明史的高尚民族會自甘墮落到“返璞歸真”的地步,從能夠容忍和融入一個遊牧民族生活特色的中國表象,他就推理出來了這裡的不堪一擊,對付這種民族,應該用的手段只有一個,那就是蠻橫,你越狠,他就越無奈。
可惜,第一次他推理的錯了,錯的顏面掃地,那麼,這次呢?
阿禮國整理出來的報告還沒有發出,他又必須要更改了。
他的情報很靈通,俄國人打算請求美國人作爲中間人,來調解中國南北雙方政府進行和平談判的消息,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他不能再猶豫了,“絕對不能與太平天國政府開戰,至少是現在不能”的報告,立即被傳往倫敦。
阿禮國終於放下了一件心事,不過,他還是沒輕鬆下來,甚至一下變得又更憂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