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連續運用圍城打援的計謀,先叫石祥楨虛張聲勢圍攻南昌,調動疲憊九江本來爲數就不是很多的清軍。之後又命令石鎮倫帶領由天京帶來的五千人馬猛攻九江,再次調動清軍回援老巢。而石祥楨的主力卻一直隱伏,以逸待勞。這一下,不僅使江忠源這個天朝的死敵葬身於天軍的刀下,爲南王雪了恨,還易如反掌地順手取了九江城。
九江一得手,石達開立即揮軍水陸並進,在清軍江防要塞田家渡,一舉殲滅守軍一萬餘人,自此,天軍入鄂之水陸門戶大開。天軍挾勝長驅直入,下蘄州、克黃州,威逼武昌。面對聲勢浩大、無堅不摧的天軍,武漢三鎮的清軍官兵人心渙散,毫無鬥志。天軍再次佔領武昌、漢口和漢陽。
經過慎重考慮,石達開決定由胡以晃坐鎮安慶,窺視南昌,而自己經營武昌地區,湖北巡撫衙門成了他的行轅。按照林海豐的建議,他掘棄了以往的慣例,在武漢三鎮的廣大區域,嚴格實行非罪大惡極土豪劣紳不打,既維護窮苦百姓利益,又保護開明紳士、富戶的政策。同時,開始建立村、鄉兩級基礎組織,每村設立鄉民自衛隊,鄉設自衛團。另外還着手籌建地方部隊,試行野戰、地方、民衆自衛武裝三位一體的軍隊發展戰略。
他的這一做法還是對林海豐的建議有所保留的,那就是這一切畢竟侷限於武漢周圍。他想先試試。
收到林海豐關於石鎮吉的信的時候,石達開似乎沒有感到什麼驚訝,輕輕地把信放到桌上,隨手端起茶杯,用蓋碗撩撥着漂浮的葉子,眼睛瞟瞟剛剛中斷了話頭的石鎮倫,“繼續說你的。”
“幾天的時間,自衛隊和自衛團的發展還是很順利,百姓們明白了自己保衛自己的道理,興致很高。募集地方兵員的情況也還好,畢竟不離開家園,相比以往要好一些。就是銀兩徵集的太少,三地府庫一共搜繳金銀合計不到六十萬兩,這樣下去怕是沒有辦法接濟天京了。”石鎮倫顯得有些沮喪,若是從前,他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人馬,根據掌握的情況,挨個大戶指定繳納銀兩,少則三、五萬,多則十萬、二十萬,哪有今天這麼悽慘。
張遂謀走到桌案邊兒,看翼王沒有反對的意思,就順手拿起安王的來信,一邊兒湊到眼跟前兒看着,一邊兒咕噥着,“其實這個罪大惡極一時也不好定論啊,徵糧派餉古來理所應當。這個......”他是個近視眼,真難想象,戰場上縱馬舞刀和敵人廝殺的時候,對他來講,該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可他就是這麼硬拼出來了,從金田一直殺到現在。面對血雨腥風的戰場無所畏懼,又有文化臨機擅變,這正是石達開喜愛他的地方。
“沒什麼這個那個的,令行禁止,說到哪兒就得做到哪兒。”石達開笑了笑,“明天開始,把海關衙門建起來,徵收來往商人的關稅。對城裡的合法商戶要切實保護,暫時一不徵稅,二要扶植。還有那些租種富戶土地的百姓,遂謀啊,你要親自組織人過問,必須把減租的事情一一落實好。說實在的,本王當年家裡田產頗豐,放田放錢也都幹過,可是本王沒有欺負過弱者,你能說本王因爲有錢就有罪嗎?本王的家產可是世代積累的,又沒*過。”
石鎮倫搖搖頭,“那些有土地的富戶放田就是爲了收租子,叫他們把地租掉個個,他們不急纔怪。擱我我也得急。”
“哈哈,這下你倒說對了。”石達開把茶杯坐到碗蓋上,騰出來隻手一指他,“你不樂意不怕啊,如果佃戶們都急了,把你告到咱們的衙門裡,你就是惡霸了,那我就硬逼你做,再不答應我就收了你的田產。只要多數百姓認定,你就是罪大惡極。”
石鎮倫眨巴眨巴眼睛,仔細想着,搓搓手嘿嘿地笑了,“唉,想當初咱還爲了收租,大年根兒的上門討債呢,那時候哪管過別人的死活。現在想想,那可真算得上是個土豪了。”
“殿下,這...”張遂謀仔細看完安王給翼王的來信,隨手又把信交給石鎮倫,瞅瞅依舊談笑風聲的翼王殿下,急得一跺腳,話都說不利落了,“這算什麼事啊?怎麼可以說殺就殺?”
“殺誰?”石鎮倫只粗粗地掃了眼信的內容,立刻就跳了起來,“殿下,這可不行!”
“怎麼不行?”石達開斜了他一眼。
“反正就是不行,一會兒大哥就來,他更不會捨得!”石鎮倫把安王的信朝一邊兒的茶桌上一丟,叫喊着。他說的大哥就是石祥楨,他們倆人都是石達開的兄長。當年石家一族兩千口金田團營,能征慣戰者雖然不在少數,惟有石鎮吉更出類拔萃,年紀又小,因此深得大家的關愛。尤其是堪稱天朝第一猛將的石祥楨,從小手把手地教了石鎮吉一身的好武功,也就更把他當做掌上的明珠。把他放到新組建的紅軍裡,正是因爲他們對他都抱有更大的期望。
“把安王的信函給我恭恭敬敬地放到這裡來!”石達開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臉色一下變的冷峻起來。
看着石鎮倫溫順地雙手把安王的信函輕輕擺放到翼王的面前,張遂謀心裡暗歎一聲:殿下怎麼這麼糊塗呢,這擺明是安王要拿石鎮吉來做鋪路石的?可是他嘴裡不敢說出來,他還銘記着剛離開天京翼王在船上警告他的話。“殿下,安王殿下如此緊急地發來這封信,怕是也希望殿下能火速向東王替鎮吉求情。卑職以爲,天京既然已經取消了男女分館制,就應當准許隨意通婚,就像我們現在這裡一樣。”
“怎麼能一樣?”石達開冷冰冰地說,“我們是不干涉百姓間的私事,可是天軍仍然要遵守天條。”
“當初制定這個天條就不對。”石鎮倫氣鼓鼓把胳膊一舞,“許你們當王的幾百幾十的納妾,卻不許別人夫妻團聚,不許別人婚嫁,從古至今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王法。咱們加入的是拜上帝會,又不是來的和尚廟、尼姑庵!”
石達開死死盯着他,喉結上下蠕動了好一會兒,忽然站起身,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你們啊,純粹是曲解了天王的教義。”他擡手指指石鎮倫,“天王在天條裡說的戒*,可不是說的禁止男女結合。至於暫時的這個天條,只是爲了應付一時之需,誰也沒說到永遠。天京方面傳來的消息你們不是沒有聽到,天朝不是慢慢在改變嗎?什麼事情都需要個時間。但是無論怎麼樣,有一點不能改,那就是剛剛有個安定,就去貪圖男歡女愛,喪失鬥志,從古至今,倒在這上面的豪傑數不勝數。好好想想那個李闖王,再看看鎮吉做的事情,我想你們應該明白一點兒了。”
石鎮倫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一陣旋風似捲進來的石祥楨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