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與廣大的*兄弟長久地和平相處,爲了推翻騎在回、漢百姓頭上的共同敵人滿清,我們從來不怕自己流血。可你不行,”張遂謀指了指任武,搖搖頭,“你和那個白彥虎一樣,在我們強大的紅軍面前是懦夫,只會在手無寸鐵的漢族平民兄弟面前逞威。”
任武開始壓抑不住怒火了。他回頭瞅瞅身後的幾個人,“看看,都看看,看看他們這些人有多麼的無恥。他們嘴裡無時無刻不在大講和平共處,暗地裡卻幹着不可告人的勾當。他們劫殺了我們派去的和談使者,造成我們反對和平的假象。如今該用他們自己的血來對他們卑鄙的行爲作出補償的時候了,卻又大喊冤枉。”
說着,他惡狠狠地一指張遂謀,“我們就是要在所有的*兄弟面前,戳穿你們的嘴臉。”
“殺你們的使者?”張遂謀眼睛裡露出不解,“我們何時殺過你們的使者?能這麼幹的,也只有你們自己。”
“真他媽的嘴硬。前幾天剛剛在半途就殺了馬萬選首領及其手下百十號人,忘性倒是厲害……”赫明堂一跺腳,嗚哩哇啦嚷叫了一大通,最後,眼裡噴火地盯着張遂謀,“人證物證俱在,你他媽的還有好說的。”
聽了赫明堂的一番鬼叫,張遂謀終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鄙視地看着眼前的這些人,“笑話,我們既然可以派人去中途蒙面劫殺馬萬選首領,可爲什麼還要使用叫別人一看就知道是我們的武器的馬刀?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太齷齪了,這種齷齪的事情,也只有某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奸賊們才能幹得出來。是誰,誰自己明白。”
看到身邊兒馬佔鰲眼裡開始流露出疑惑,心知肚明這件事原委的任武惱羞成怒。他幾步竄到馬復初的跟前,“你說,到底是不是他們乾的?”
“我……我不太清楚。”馬復初在任武刀子般的目光中,低下了頭,懦懦地呻吟着,兩鬢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滾。他是雲南太和(今大理)人,本名德新,復初只是其字。年輕的時候,他曾往麥加朝聖,並在新加坡居住了三年,歸國後曾致力於治宗教經典,曾翻譯《可蘭經》,還設教於臨安(今雲南建水)之回龍,據說“從學者甚衆”無論是在雲南倡導起義,還是今天挺身而出來到這裡,他都是想向世人證明一下自己那超人的智慧和能力。沒有想到的是……唉,現在悔之晚矣!
“把這個穆斯林的敗類給我拖出去砍了!”任武暴喝一聲。
“遵命。”幾個如狼似虎的大漢撲向馬復初。
“我……大帥……”在幾個大漢的揪扯下,身體富態,此時難免也像個小雞子似的馬復初,幾乎要哭出聲來。他拼命地掙扎着,“大帥啊,如此機密的事情,他們哪裡會肯告訴我們啊,我……我只是偶爾地聽人露出過一句半句的……”
任武笑了,“好,把你聽到的東西都寫下來,叫所有的穆斯林兄弟們都看看,看清楚那些漢人的叵測居心。寫得好,本帥可以慈悲爲懷,免你一死。”
“這種掩耳盜鈴的兒戲,很好玩嗎?”面對任武這裝腔作勢的表演,張遂謀一臉的不屑。
“不是好玩,而是必須。你要是寫,本帥同樣也可以寬免你。”任武得意地笑着,“告訴你,我們的國王陛下有令,爲了保衛回教,爲了我們有一塊神聖的綠洲,我們要向你們全面開戰。你們這些來到這裡的人,都將是被用來祭奠我們出征大旗的祭品。我們要爲被你們殘害的所有穆斯林兄弟報仇雪恨。好好地想想吧,生死都繫於你們自己的一閃念之間。”
張遂謀渾身突然激靈了一下,他轉頭看了看身後。大門外,正在響起一陣激烈的喊殺聲。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心裡一陣一陣的揪心疼痛。他明白,那是他的衛士們在做着根本就無望的,但是卻是必須的最後的搏殺。
“好吧,我可以寫。”張遂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說出了這句話。
“好,太好了,只要你肯寫漢人有多壞,本帥言出必踐,絕對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任武爽快地咧開一張大嘴。
張遂謀終於走進了任武的大帥府,大門外短暫的嘶喊和兵刃的撞擊聲也終於停息了。張遂謀挺直了身體,默默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揉了揉眼睛,緩緩地提起了筆,略加思索,揮筆疾書。
看着張遂謀瀟灑地揚手丟掉手裡的筆,再看看桌子上面那張留有濃墨書寫出來的僅僅有四行字跡的白紙,任武那雙看上去還算是精明的眼睛裡充滿了混沌,“這麼少?”
“是啊,這才幾個字,哪裡能寫出漢人對我們所犯下的罪惡。”赫明堂等人也頗爲不滿地附和着。
“少嗎?不少了。”張遂謀拍拍雙手,呵呵一笑,看了看任武、赫明堂等人。
馬佔鰲皺着眉頭也瞅了瞅任武等人,這些睜眼瞎子!“砍頭不要緊,只要太平旗。殺了張遂謀,自有後人繼!”馬佔鰲輕聲念着,又捅了捅任武,“他的意思是說,他不怕死,而且,他們的人你永遠殺不絕。”
“是嗎?”任武沒有顯示出任何的不好意思,“好啊,那咱們就殺起來看。”
張遂謀淡淡一笑,揹着手走向門口。臨到門口,他扭轉頭,“希望你們好自爲之啊,莫要把*兄弟引入最後會被滅族的歧途。”
“即便有那麼一天,你也永遠看不到了!”任武終於漲紅着臉,跳着腳大叫起來……
世上又能有幾個人會看到永遠?根本就沒有。
馬復初看不到,儘管按照暴亂者的口味,他寫了很多混淆視聽的所謂自白,終於得到了暴亂者的赦免。但是,隨着越來越劇烈的衝突的爆發,隨着天朝紅軍平叛的開始,馬復初羞慚交加,最後還是自己用一根自己編織起來的鎖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張遂謀爲天朝捐軀了。後人在評價張遂謀的時候,總會說他是好大喜功,甚至說他就是因爲黃再興的一直不走,只能在旁邊看熱鬧,而故意要向大家展示一下他自己的功力,展示他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雄才大略,想來個諸葛亮一般的舌戰羣儒。可惜,固原沒有羣儒,只有數不盡的文盲加流氓,結果是付出了慘重的、難以挽回的代價。
公平地說,無論張遂謀是不是真有某些人說的這種想法,可單單憑藉他敢於走進魔窟的這一壯舉,就無愧於英雄的稱號,這也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能做得到的。
任武在固原大造聲勢,秣兵厲馬,在他的蠱惑下,在穆斯林王國這個精神鴉片的支撐下,十幾萬老老少少雲集他的衛教軍前營麾下,他們不再是叼一口就跑鬣狗,而是要爲他們的穆斯林王國拓疆裂土奮力一戰。
就在任武準備聯合駐守在環縣的白彥虎右營人馬,同時對慶陽和平涼發動大規模進攻的時候,寧夏將軍穆圖善從安定縣城發來了求援急信。信中稱,安定目前已遭受太平軍三面瘋狂的圍攻,戰況異常激烈。太平軍公開叫囂要拿下安定,西進奪取蘭州府。一旦太平軍的企圖得逞,寧夏國將失去西部的屏障。
真他媽的會搗亂!任武狠狠地在已經被丟到地的穆圖善的信上碾了幾腳,隨即派人給白彥虎方面送去個口信,然後大起各路兵馬,浩浩蕩蕩殺奔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