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鏡中花(四)

藕帶隨即沿着水系, 想往周圍蔓延,才侵染了一點旁邊的水草,它突然觸碰到了什麼, 青龍心宿塔的銅鈴應聲而響, 一道靈光閃過, 將那條藕帶烤糊了。

幾乎是立刻, 帶着潛行符的人間行走就出現在菱陽河邊, 報了自己的位置,給天機閣總署傳信:“方纔有髒東西驚動了心宿塔,不知道是什麼, 有點像蛇……已經除掉了。不過水下似乎有一處靈脈破損,還是請總署派人看看。”

“奇怪了。”那人間行走例行報完, 小心地避開了河邊摩肩接踵的工人和遊客, 順口和總署當值的同僚嘀咕道, “最近青龍塔怎麼總是這響一下那響一下的,專挑靈脈的小破口, 好像有人在往城裡窺探。誰這樣自不量力,又來打金平城的主意?”

“那可多了,單是這比別國便宜兩三成的靈石,就夠讓那幫邪祟紅着眼鋌而走險的。”同僚回信道,“上月咱們跟渝州分部聯動, 剛抓了一幫帶着靈相面具的楚人, 也不想想誰纔是靈相面具的祖宗——放心, 世上沒有比金平再太平的地方了。”

雖然人來人往、機械轟鳴, 細微的破損在所難免, 但邪祟和外國細作想在這些小破口上做文章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先前龍脈要等大選年內門派專人修補,自從“人間行走不築基”這一條規矩沒了以後, 大宛龍脈、各地靈脈都可以做到“隨檢隨補”。金平龍脈是斷過,那也是司命大長老親自補的,除非有蟬蛻大能從天而降,不然整個帝都都在青龍塔籠罩下,保證一隻可疑的蒼蠅都飛不進來。

“但願吧,陸吾那邊還沒有頭緒嗎?莊王一走,他們怎麼跟丟了魂似的……我都一個月沒回過‘家’了。”河邊的人間行走壓低聲音抱怨了一句,同前來檢修靈脈的同僚打了招呼,迴心宿塔了。

南海的海面上鋪開了張一丈見方的輿圖拓本,濯明方纔整個人埋進了那張圖裡,透過拓本偷窺金平。

他掛在外面的藕帶無端萎縮焦糊,王格羅寶就知道他又碰到青龍塔了,遂在五指上附上靈氣,探入輿圖拓本中,將濯明挖了出來。

趙氏叛亂時,身上有輿圖權柄的精英幾乎都葬送在了國內,流亡到海外的那些人再難以拼湊出先祖的榮光。蜜阿人們翻找出來的仙器都是築基級,死在築基的修士道心還不如雞心進補,因此趙家人也都是將這些東西當普通仙器使用。

爲了拼出這一點圖,濯明生吞了六十四件已故修士的本命仙器,最遠的一件原主人九百多年前就死了,最近的一件是趙氏叛逃出國後才築的基。饒是無心蓮也相當勉強,到最後,濯明幾乎用顛三倒四的宛語說起了胡話。

王格羅寶十分憂鬱地看着水下藕帶繫了一堆死扣,感覺這位瘋瘋癲癲的合夥人腦子更不好使了,弄不好要廢:“沒事吧?慢慢來啊,欲速則不達,你這人怎麼幹什麼都那麼着急?”

濯明——以及他一身的嘴,爭先恐後地用半楚不宛的串種話長篇大論起來。

這還不如雨後□□坑的合奏好懂,王格羅寶無奈嘬脣作哨,那平時放牧金甲猙的尖哨一下穿透了無心蓮靈臺。濯明激靈一下,雙耳嚇掉進水裡,半晌才被兩截溼淋淋的藕帶撈出來。

王格羅寶:“勞駕,濯明兄,用我等凡愚能聽懂的話。”

“我聽到了一個消息,”濯明眼珠發直,一字一頓道,“開明司周楹,入道清淨。”

王格羅寶眼角輕輕一跳。

無心蓮上一堆嘴張開,又要跟着呱。

“閉嘴!”濯明呵斥了自己一句,壓着嗓子道,“陸吾還是他掌權,但清淨道特殊,入道前後,人心境變化極大,他這會兒剛築基,必顧不上凡塵瑣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就像一壺將要燒開的水,越來越快、越來越尖銳,神神道道地將“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重複了七八遍,水下無心蓮突然爆發。

王格羅寶聽見那開水的動靜就有了準備,人影一閃已經不在原地,揮手給自己和身後族人打了一道屏障,及時擋開無心蓮掀起的海嘯。

蜜阿人們見怪不怪——他們都把濯明當成偉大的新族長馴養的靈獸。

望着大海怪似的濯明,幾個蜜阿修士跑過來問道:“族長,他是不是吃壞什麼了,怎麼又狂躁?”

“他剛剛聽說,有個和他一樣的怪物,得到了他輾轉求不得的東西。”王格羅寶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嫉妒得發瘋了,大家當心,都離他遠點。”

然而,人和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奚平慌不擇路,逃出潛修寺,徑直去了飛瓊峰——他實在沒有別處可去。

爹孃老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再惹他們多想。

白令心裡未見得比他好受,不如不見。

昔日金平舊友,凡人也好、人間行走也好,如今都已經漸行漸遠,他現在沒心情在他們諸多揣度中敘這遙遠的舊。

至於阿響大小姐和黎闕如……他們皆喚他“太歲”。

飛瓊峰封着山,封山印連蟬蛻大長老的視線都隔絕在外,在奚平面前卻像不存在。等他回過神,想起還有“封山”這碼事時,人已經暢通無阻地落到了大雪紛飛的山坡上。

飛瓊峰上十多年沒有人跡,他踩出了第一雙腳印。

那一瞬間,奚平被潛修寺山頂生硬的風吹得麻木的心突然漏了個窟窿,沒來由的委屈差點全流出來。

他一低頭,死死咬住了牙關,先用神識將靈臺上的照庭屏擋得嚴嚴實實,然後對着腳下冰雪,一點一點將自己凍僵的五官撬開,硬掰出一張沒心沒肺的臉。

“師尊!”藉着雪山之寒,奚平將那“興高采烈”的表情固定住,踩着劍乘上凜冽的西北風,“我回來啦!”

當年他們師徒住的芥子小屋還在原地,快給積雪埋到頂了,茅舍和小院早不見了蹤影,不知給朔風吹到了什麼地方。

奚平循着支修的氣息找過去,竭盡所能地,他假裝自己的步履和話音一樣輕快:“南海羣魔亂舞,這麼一對比,老王八們總算覺得我罪不至碎八百瓣了,又把名牌還給我想招安……奶奶的,什麼都他們說了算。我雖然胳膊擰不過大腿,但看他們實在太來氣了,先躲您這罵幾句街啊,要不然我怕我一會兒控制不住自己,再一衝動幹出什麼有辱斯文的事……哎我……”

一陣不知哪來的罡風突然掃過來,奚平一開始還以爲是自己出言不遜被師父教訓,只憊懶地躲開正臉,習慣性地領打,直到那風逼至眼前,他才驚覺不對。

奚平倏地在半空中折了起來,身上護體靈光乍起,只聽一聲脆響,風中卷的肅殺劍氣竟穿透了他倉促間撐起的護體靈氣,餘波直接打碎了他的發冠。

奚平失了束縛的長髮滾落至膝窩,人側歪出好幾丈纔在半空停穩——不對,師父教訓他從來不動真格的。

他人影一閃化入風中,與此同時,飛瓊峰上回蕩起支修的聲音:“士庸,你躲遠一……”

但升靈的身法可比言語快太多了,轉瞬間,奚平已經循聲繞到了雪山的另一側。

沒等他弄明白怎麼回事,遮天蔽日的壓迫感當頭砸了下來,奚平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毫無抵抗餘地,他被什麼東西從半空掄到了地面,落到沒過他腰的積雪中。

七竅似乎都被堵住了,奚平一時喘不上氣來,感覺自己好像是個被大鐵鍬楔進了地裡的蘿蔔。

這時,一聲近乎於淒厲的劍嘯聲撕破長天,奚平周身一輕,終於睜開了眼——呆住了。

只見以支修平時打磨劍意常待的劍臺爲中心,方圓百里、整一個山坡,所有突起的山石都給削平了,滿地都是交錯的劍痕,最深處一眼看不見底。

劍意森然,要不是奚平已經升靈,往那劍痕上多看一眼怕都能被打碎靈臺。

這哪裡是閉關清修的地方,簡直就是搏命廝殺的古戰場。

奚平倒抽了一口涼氣……沒等抽到胸口,又被白毛北風嗆住了。

方纔那把他“種”地裡的無名天威再次落了下來,他太陽穴兩側的血管差點爆出來。

那天威是什麼,奚平還沒資格“聽”。

他只是從來不知道自己後頸這樣軟,無論如何也擡不起頭來。所謂的“九霄雲上人”,此時渾身每一處關節、每一寸經脈都被死死壓住,別說暴起反抗,他甚至連深吸口氣大喝一聲的餘地都沒有。

劍光再次捅破了壓下來的天,奚平差點被突然衝進來的冷風灌粗了脖子:“咳咳咳……“

支修的聲音在劍嘯餘韻中傳來,有一點上氣不接下氣,但即使這樣,他的語氣居然依舊保持了和緩:“你怎麼還傻站在那,趁現在快走。想罵誰自己上後山罵去……罵我師父別給我聽見。”

奚平沒動,仰面朝天,他脫力似的往雪堆裡一倒:“師父,您在孝順這方面堪爲弟子楷模。”

支修:“逆徒,走……”

走字話音沒落,飛瓊峰上新一輪的天威壓到。

奚平瞳孔驟縮,這一回,就着躺平的姿勢,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不容忤逆。

那天威不是衝他來的,只被掃了個邊,奚平已經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緊接着,桀驁的劍撞在漫天華蓋之上。散落的劍氣將雪山砸得遍體鱗傷,又與奚平擦肩而過,但他沒躲,更沒捨得眨眼。

他看見沖天的劍光逆着宇宙洪荒而去,一次又一次湮滅,不畏生、也不畏死。

後半夜,天威越發暴躁,支修再顧不上他,雪沫噴濺起老高,攘了半宿,把一動不能動的奚平埋了。

山石炸裂聲穿透雪堆,震耳欲聾。

奚平不知道自己被震暈了幾次,等他醒過來時,那可怕的天威已經短暫地平靜了,像是天也被熬累了。

死寂一片的飛瓊峰上濃雲散去,露出彷彿觸手可及的星與月。

奚平腦子裡一時空白一片,好一會纔想起自己在哪,緊接着他悚然一驚,他感覺不到支修的氣息了,不管是雪山上還是他靈臺的照庭裡!

“師父!”奚平慌了,艱難地將自己從雪地裡 “拔”出來,他連滾帶爬地想御劍上天。

可是不管什麼品階,沒有一把劍敢在這觸目驚心的劍陣中穿過。奚平一着急,乾脆將身上那些廢鐵都扔了,徒步往山上爬。他從浮冰上掠過,幾次三番被劍痕中殘餘的劍氣打飛出去,到劍臺百米處,他已經寸步難行。

奚平一擡手召出太歲琴,打算硬扛出一條路,沒等動手,他的目光忽然頓住了。

融融的月光散落在雪地裡,交錯的劍痕中,他看見了一棵小樹的幼苗。

那小樹苗樹幹雪白,本該挺直的樹身歪歪斜斜的——它不知多少次被風雪折斷、連根拔起,根系拖出去很遠,地面上只剩很短的一截,沒有枝葉,但……它在月光下泛着靈光,是活的。

奚平緩緩地抱着琴半跪下來,屏住呼吸,近乎於虔誠地盯着那不可思議的樹苗。

良久,他試着擡起凍僵的手,用琴聲將最輕柔的靈氣送了過去。琴音將樹身上的雪沫拂去,半晌,那樹身上長出了一截新的嫩芽,在月色中優美地舒展開,像一個神話。

奚平靈臺上黯淡的照庭終於有了點動靜,一個異常疲憊的聲音說道:“……好孩子,你可算不再滿腦子私奔了,爲師甚是欣慰。”

奚平將臉上的雪和水漬抹掉,眉毛眼睫上沾滿碎冰渣,他的眼睛看起來閃着異樣的光。

“師父,”他怕驚着那嫩芽似的,“您養了棵什麼?”

“新生的伴生木都是世間從未有過的草木,沒有名字。”支修省着力氣輕聲道,“你覺得‘雪裡爬’怎麼樣?”

奚平:“……”

支修有些吃力地笑了起來:“賤名好養活。”

那樹苗隨着他的笑聲輕輕搖擺,一片剛長出的嫩葉落下,飛到了奚平手裡。

葉片很薄,菱形,有幾分像樺樹。它太嬌嫩了,奚平攤着凍僵的手指捧着,都不敢隨便碰。

“拿去當平安符。司命大長老在飛瓊峰外等你很久了,叫長者久侯無禮,”支修輕聲說道,“不要怕。”

“誰怕他?”奚平嗤了一聲,然而那冷笑稍縱即逝,低頭注視着那片嫩葉,他落寞下來,覺得雪山很冷,“我就是……突然想起當年下山前,您跟我說過……”

士庸啊,大道通天,路上沒有親朋好友。

支修:“我說過什麼來着?多少年了,早不記得了。”

奚平:“……”

便聽支修又笑道:“不重要,我說過的話多了,你這孽障哪次不是當耳邊風?”

奚平愣了好半天,不知爲什麼,連日來噎在他心胸的塊壘突然鬆動。

再一次地,他望向那棵柔弱的樹苗:“師父,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支修說道:“巧了,我也覺得。”

所以萬劫加身,仍在負隅頑抗。

那嫩葉應聲鑽進了太歲琴中,在琴銘下留下了一片小小的剪影,支修道:“去吧。”

“是,弟子受教。”

奚平最後往劍臺方向看了一眼,轉身御劍離去——師尊多年來授業未果,但確實是一直在爲他傳道解惑的。

天規說邪祟不升靈,秋殺給月亮上了血釉。

天規說神魔大戰之後再無伴生木,那雪白的樹身就在靈山上發芽。

天規說道心不可逆,入玄門只能走一條路——真就非如此不可嗎?人真的非要被“道”驅趕奴役麼?

他越走越快,聽見靈臺上,遙遠的南海秘境傳來魏誠響的聲音。

兩刻以前,魏誠響驚險地躲過一隻靈獸噴出來的火球,猛地御劍向下俯衝,扎進密林深處。綴在她身後的食肉靈獸大嘴一張,火球頃刻在雨林中冒起濃煙,那畜生的視野被遮蔽了一瞬。

就在這時,密林中衝出一大幫百亂民,每人手中都拿着降格仙器改造的火銃,黎滿隴一聲令下,剛好進入火銃射程的靈獸被打成了篩子,轟然落地——魏誠響在地上輕盈的一滾便彈起,一道靈符飛過去斬斷了大鳥的脖子。

半個月以來一直在燒百亂民們領地的兇獸被人們合力殺死,魏誠響喘了口氣,在半空中看見這些被遺棄的人們儀式性地互相擁抱。

忽然,一個百亂民腿一軟,歪倒在同伴身上,魏誠響吃了一驚,忙從半空中跳了下去。

“阿禾怎麼了?”她和百亂民們待久了,能分辨出每一個人的長相,脫口就能叫出他們的名字。

那名叫“阿禾”的百亂民被焦急的同伴簇擁着,黎滿隴快步走過來查看。

半晌,他緩緩擡起頭,光禿禿的眼睛裡似乎有淚光。

魏誠響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嚇了一跳:“黎老別急,我這就聯繫丹丹,讓她在陶縣找藥……”

黎滿隴輕聲打斷她:“魏老闆,她腹中……有我們新的族人了。”

魏誠響睜大了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阿禾枯瘦平攤的小腹上,鴉雀無聲片刻後,不知是誰,突然聲嘶力竭地朝着密林大吼一聲。

這一嗓子驚回了人們的魂,他們開始跺腳、嚎叫。有人傻笑,有人痛哭——兩百年了,這將是他們一族中第一個被靈氣滋養而生的孩子,他或者她會擺脫百亂民的詛咒,長成正常人的模樣……變回當年的闔人。

蜀地的天說變就變,天上飄來塊雲,百亂民們慌慌張張地撐起大芭蕉葉,爲懷孕的女子遮雨。

魏誠響迎着突如其來的雨水擡起頭,扣住脖子上掛的轉生木,她像是淚流滿面。

243.尾聲(十一)221.有憾生(三十三)209.有憾生(二十一)66.山陵崩(終)17.龍咬尾(五)193.有憾生(五)197.有憾生(九)241.尾聲(九)235.尾聲(三)79.不平蟬(十三)233.尾聲(一)95.化外刀(二)237.尾聲(五)59.山陵崩(十一)135.永明火(十七)106.化外刀(十三)33.瓊芳瘴(一)244.尾聲(十二)168.鏡中花(十一)122.永明火(四)13.龍咬尾(一)27.龍咬尾(十五)153.風雲起(十一)129.永明火(十一)80.不平蟬(十四)37.瓊芳瘴(終)224.有憾生(三十六)134.永明火(十六)55.山陵崩(七)222.有憾生(三十四)98.化外刀(五)51.山陵崩(三)89.羈旅客(六)128.永明火(十)87.羈旅客(四)34.瓊芳瘴(二)195.有憾生(七)190.有憾生(二)45.魍魎鄉(八)99.化外刀(六)221.有憾生(三十三)183.聖人冢(九)73.不平蟬(七)179.聖人冢(五)59.山陵崩(十一)137.永明火(十九)35.瓊芳瘴(三)117.化外刀(二十四)167.鏡中花(十)199.有憾生(十一)114.化外刀(二十一)238.尾聲(六)118.化外刀(終)230.有憾生(四十二)133.永明火(十五)96.化外刀(三)143.風雲起(一)40.魍魎鄉(三)133.永明火(十五)180.聖人冢(六)223.有憾生(三十五)225.有憾生(三十七)37.瓊芳瘴(終)142.永明火(終)208.有憾生(二十)238.尾聲(六)187.聖人冢(十三)244.尾聲(十二)168.鏡中花(十一)1.夜半歌(一)75.不平蟬(九)136.永明火(十八)31.龍咬尾(十九)188.聖人冢(終)129.永明火(十一)170.鏡中花(十三)30.龍咬尾(十八)169.鏡中花(十二)168.鏡中花(十一)221.有憾生(三十三)206.有憾生(十八)193.有憾生(五)230.有憾生(四十二)32.龍咬尾(終)78.不平蟬(十二)1.夜半歌(一)208.有憾生(二十)93.羈旅客(終)127.永明火(九)180.聖人冢(六)196.有憾生(八)116.化外刀(二十三)85.羈旅客(二)100.化外刀(七)98.化外刀(五)144.風雲起(二)20.龍咬尾(八)96.化外刀(三)56.山陵崩(八)
243.尾聲(十一)221.有憾生(三十三)209.有憾生(二十一)66.山陵崩(終)17.龍咬尾(五)193.有憾生(五)197.有憾生(九)241.尾聲(九)235.尾聲(三)79.不平蟬(十三)233.尾聲(一)95.化外刀(二)237.尾聲(五)59.山陵崩(十一)135.永明火(十七)106.化外刀(十三)33.瓊芳瘴(一)244.尾聲(十二)168.鏡中花(十一)122.永明火(四)13.龍咬尾(一)27.龍咬尾(十五)153.風雲起(十一)129.永明火(十一)80.不平蟬(十四)37.瓊芳瘴(終)224.有憾生(三十六)134.永明火(十六)55.山陵崩(七)222.有憾生(三十四)98.化外刀(五)51.山陵崩(三)89.羈旅客(六)128.永明火(十)87.羈旅客(四)34.瓊芳瘴(二)195.有憾生(七)190.有憾生(二)45.魍魎鄉(八)99.化外刀(六)221.有憾生(三十三)183.聖人冢(九)73.不平蟬(七)179.聖人冢(五)59.山陵崩(十一)137.永明火(十九)35.瓊芳瘴(三)117.化外刀(二十四)167.鏡中花(十)199.有憾生(十一)114.化外刀(二十一)238.尾聲(六)118.化外刀(終)230.有憾生(四十二)133.永明火(十五)96.化外刀(三)143.風雲起(一)40.魍魎鄉(三)133.永明火(十五)180.聖人冢(六)223.有憾生(三十五)225.有憾生(三十七)37.瓊芳瘴(終)142.永明火(終)208.有憾生(二十)238.尾聲(六)187.聖人冢(十三)244.尾聲(十二)168.鏡中花(十一)1.夜半歌(一)75.不平蟬(九)136.永明火(十八)31.龍咬尾(十九)188.聖人冢(終)129.永明火(十一)170.鏡中花(十三)30.龍咬尾(十八)169.鏡中花(十二)168.鏡中花(十一)221.有憾生(三十三)206.有憾生(十八)193.有憾生(五)230.有憾生(四十二)32.龍咬尾(終)78.不平蟬(十二)1.夜半歌(一)208.有憾生(二十)93.羈旅客(終)127.永明火(九)180.聖人冢(六)196.有憾生(八)116.化外刀(二十三)85.羈旅客(二)100.化外刀(七)98.化外刀(五)144.風雲起(二)20.龍咬尾(八)96.化外刀(三)56.山陵崩(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