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幹!要去你自己去!”杏花冷冰冰的撂下這一句話就離開了,“嘭”一下大力關上門,把彭珍珠嚇了一跳。沒想到一提到桃花杏花的反應就這麼大,這麼敏感。
身後一直靠在窗臺上的一個隊員狐疑的抱着胳膊,提議:“隊長,這個杏花還能信任嗎?那個叫桃花的畢竟是她的親生姐姐哪?我看,我看她是不會去執行這個任務的,而且,她現在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我覺得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嗯!”把手比劃在脖子上,作勢狠狠抹過去。
“是啊隊長,這個杏花不能再留着了。”
“對,我也贊同,這個杏花平時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清高的模樣,暗地裡就是一個娼婦,還勾引富春哥,”
彭珍珠把手大力拍在桌子上,大聲吼:“你給我閉嘴!”她的反應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彭珍珠也是實在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她對彭富春還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不淺,一想起彭富春和杏花的事情,她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撕爛了杏花,畢竟那個男人是她彭珍珠的男人,而杏花……她希望杏花和自己的姐姐自相殘殺,希望她死得很慘,希望她身敗名裂、痛不欲生……
千萬不能小瞧了女人心裡的妒恨呀!
而最絕望的事情是,彭珍珠發現彭富春竟然是愛着杏花的,她怎麼能容許彭富春的心裡還放着另外一個女人?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彭珍珠把桌子上的菸灰缸狠狠砸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渣子瞬間迸發出五顏六色的碎片,彭珍珠還是愛着那個混蛋的,儘管連她自己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可是,這確實就是個不爭的事實。
而杏花回到房間後,看着窗外面搖曳的小樹林,和端端放在窗臺上的一對耳墜,勾起了沉積在她心裡的往事,仍然是一想起大姐桃花就會心絞痛,她的大姐桃花就像是一根鋒利的刺深深紮在她的心裡,拔不掉,也不能拔,一碰就會鑽心蝕骨的疼。
在杏花的心裡,她的大姐桃花是和痛一起存在的。
明明是親生生的姊妹倆,卻像仇人一樣……
桃花也是如此的,站在窗口,想起那些死去的人,想起那個把自己視爲仇人的親妹妹,想起過往的一切的一切,不禁心頭漾起一絲深深的難過。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進來。”
是蘇光明,咧着一張大嘴,走進來,對桃花說:“桃花,那個,那個俺……這個……那個……你現在有功夫嗎?要睡覺了嗎?那個……這個……”蘇光明結結巴巴的紅着一張臉,不時的撓頭。
桃花看着蘇光明的樣子,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到底想說什麼,便問:“還不睡呢,在想明天的事情,蘇大哥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坐下再說吧。”
“哦,不用坐,俺是有點事,俺……這個……那個……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唉……桃
花?你……唉!”蘇光明支支吾吾的,想開口,話已到了嘴邊,卻不敢說出來,頭上尷尬的冒了一層汗。
是什麼樣的事兒,把一個大老粗給逼成了這副模樣呢?
“蘇大哥,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哈,其實俺也沒什麼事兒啊,明天的任務可是深入虎穴,還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一窩兒虎崽子掐死呢?不過明天真正是挺危險的,是吧桃花,你要千萬小心呀,子彈可不張眼睛呀,你可要保護好自己呀,還有,那個……哎呀,俺這個……那個……”實實在在是話在口邊難開啊。
“蘇大哥,你支支吾吾的,是到底想說什麼呢?你就直說吧。”桃花笑着問。
“咳咳……”蘇光明尷尬的撓着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擡起頭說:“桃花,俺不知道俺說得對不對啊,但是俺覺得俺在明天之前必須得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了,明天去執行任務生死未卜啊,俺這話憋在心裡好長日子了,今天晚上不說恐怕就沒機會說了呀,俺這人就是一個大老粗,不管俺說了啥話,說得輕還是重,你可都不要放在心上啊,知道不?”早就說了,這個大老粗也有心細的時候。
桃花點點頭。
“桃花啊,你是不是還忘不了海生呢?”
“蘇大哥,你怎麼突然提起海生來了……”到如今,桃花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很敏感,耳朵裡一震,好像心裡的什麼東西被一下子撕開了。
“妹子,俺海生兄弟已經死了,俺知道你心裡放不下他,可是人死是不能復生的呀,你還在等什麼呢?等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有一天會回來嗎?”
“……”桃花把半邊臉支在手掌上,表情有點呆滯。“蘇大哥,能不說這個事兒嗎?你今天晚上來找我,就是爲了這件事兒嗎?我現在不想聽這個,如果什麼時候犧牲了,也好,就能去另一個世界和他們團聚了。”桃花的聲音有點低,情緒一落千丈。
“哎?呸呸呸,妹子,你瞧瞧你說的這是啥話呀,你可不敢這麼想啊知道不?俺記得你不是說過,要好好活着的嗎?明天就算是再危險的任務,只要我們大家一條心,一定會逢凶化吉的,就算是有危險,那就算是俺死了,也要讓你活着啊,不管怎麼說,海生是死了,海生肯定也希望你早日找一個好男人有個歸宿呀,俺兄弟那個大英雄,那是咱遼縣的大英雄,山西的大英雄,中國的大英雄,別說是你,就是俺,俺這心到現在也還沒翻過勁來,這有的人啊,那就像是咱這心上的一塊肉一樣,是怎麼忘都忘不掉的呀,因爲他是咱們的親人,親兄弟,不是旁人。”說着說着,蘇光明的眼角也溼溼的了。
他擦了擦眼睛,又繼續說:“可是,死了的人是死了,咱們這些活着的人還得好好的活着的呀,你說是不是妹子?你幫大家張羅,你也得爲自己上點心啊,那待見你的把你放在心上的好男人也許就在你的身邊呢
……”
“桃花,桃花?桃花——”蘇光明看見桃花在發呆,便大聲叫她:“桃花——!”
發呆的桃花從蘇光明的叫聲中醒過神來,問:“蘇大哥?你剛纔說什麼?”
桃花是想起心裡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不禁有些難過,那些昨日還好好活着的人,誰知道什麼時候就不在人世了?真真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呀。更揪心的是,世事太難測了。
當然,她最揪心的,還是二妹杏花。
蘇光明繼續說:“說你該爲自己找一個好歸宿了,你畢竟是一個女人,不能老是在刀口上舔血啊,這日本鬼子誰知道啥時候打完呢,這日本鬼子不打完,你還就不成家了?你們女人跟俺們這些大老爺們不一樣。”
“蘇大哥,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現在戰爭形勢越來越嚴峻,漢奸和日本鬼子相互勾結,我們共產黨夾在國民黨和日本鬼子中間,戰鬥打得很辛苦啊,抗爭不勝利,我是不會考慮這件事情的,蘇大哥,你早點回去睡覺吧,你就別爲我操心了,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啥時候跟春妮兒就把事情給辦了,你看嗩吶哥和月娥姐多好。”桃花說。
“你就知道爲別人着想,先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你要是不考慮俺也不考慮。”蘇光明像個小孩子一樣執拗的說。
“呵呵,蘇大哥,春妮待見你,春妮多好的閨女啊,你也需要有個人照顧啊,你身上的舊傷不少,時不時就會發作,”桃花的話說到這裡,就被蘇光明打斷了:“可是妹子,你知道俺心裡想着你,一直想着你,以前俺知道你心裡裝着俺海生兄弟,那俺就不多想了,可是現在俺兄弟不在了,俺見你一個人有時候心裡也挺苦的,蘇大哥的心裡想着誰難道妹子你不知道嗎?”
“蘇大哥,我,”桃花面露難色,心裡想着該怎麼樣和蘇光明說呢?
“妹子,俺也知道咱獵殺隊現在的隊長心裡也有你,俺也知道俺比不上他,俺就是一個農村人,大老粗,也沒啥文化,但是,玻璃開花裡外明啊,俺這心裡是實實在在的待見你啊,明天去日本旅館執行任務,還不知道是生是死,妹子,俺就是害怕俺這滿肚的話今天晚上不說,明天以後就再也沒機會說了呀,俺就是想讓你知道俺這心。”蘇光明滿臉通紅的很認真的說。
“蘇大哥,對不起,我現在真的不想談這些事情,明天以後還有機會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實際上桃花自己心裡也是心知肚明的,明天任務的危險性不可預測,到底能不能活着回來,誰都不知道,而她更不會想到的是,明天會遇到誰?桃花也知道海生是死了,死了的人是不會復生的,但是桃花還是沒有辦法去想別的事情,她的心裡只有對鬼子的仇恨。
而門外,胡志明正準備敲門的手就停頓在半空中,呆呆的聽了好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