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長庚的男妖手拿摺扇，風度翩翩，純白的毛髮配合他那溫和的神情，給石元吉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覺得長庚比被天狼投射的蔣仁雲還恐怖。
“在下……石元吉。”他按照見過前輩的禮節行禮，下意識地遠離長庚。
“你無需害怕，我沒有惡意。”長庚笑了笑，收回摺扇。“我此次來，是受曦和大神之命前來，回答你的一些問題。”
“我想，你已經能夠和那位見過面了，你一定很好奇，你的來歷，你的身份，以及我們對你態度。”
我真就成了你們的棋子了，石元吉腹誹道。
他疑惑地說：“那個叫太虛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長庚聽罷，神情變得肅穆，向石元吉施了一禮說：“祂是最早的神明，是萬物的初始，是這個宇宙本身。”
“而你，則是祂降臨到盤古天的分身。”
石元吉呼吸急促，眉頭緊皺，不可置信地看着長庚：“祂爲什麼要創造我？”
“我們不知道，這需要你自己去尋找，去詢問，去定義。”長庚平靜地打量着石元吉的眼睛，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所以說你就是個神棍嗎？
石元吉心裡有些怒了，可他又不敢忤逆面前的真神，只好一言不發。
接着，長庚上下打量着石元吉，似有所悟地說：“看來太虛已經對你產生了影響，你的肉身十分強大，怪不得天狼會壯了膽子，打你的注意。”
“雖然你將紅月的神位給瞭望舒，但你已經有了成神的資格，說到這裡，我想問個私人問題，你爲什麼放棄了紅月。”
石元吉想都沒想就說道：“那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要。更何況，盤古天需要一位強大的守護神，望舒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選擇。”
長庚點了點頭，可是疑惑的神情並未消散，他猶豫片刻問道：“我能不能再問個私人的問題？你不想回答也無所謂。”
“問吧，我沒什麼好隱瞞的。”石元吉沒好氣地說。
“你覺得自己是個凡人還是神明？”長庚小心翼翼地問道。
石元吉不假思索地回答：“凡人。”
長庚臉上疑惑的神情徹底消散，再次露出溫和的微笑：“是這樣麼？我放心了。現在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關於你的一切，統統告訴你。”
石元吉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長庚。
“這不是你第一次的出生，是第三次。”長庚將準備好的語言娓娓道來。
“……第三次”石元吉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嘀咕道。
長庚語氣緩慢，就好象唯恐驚動了石元吉一般：“對，第三次，而且前兩次都是由扶桑親自動手，殺死的你。”
石元吉呼吸紊亂，眼眶紅潤，死死地盯着長庚，一言不發。
“第一次你誕生時，是在金烏天的邊界。那時的你，神通廣大，無形無相，就是一個翻版的太虛。”
“但更可怕的是，你冷酷無情，視萬物如芻狗，我們不得不殺死你，而最終刺死你的就是扶桑。”
長庚說完，特意停了下來，觀察着石元吉的表情，片刻過後，似乎鬆了口氣，微笑着問道：
“我以爲你會問，爲什麼我們要聯合起來殺死那時的你。難道你不關心這個問題麼？”
“我不在乎。”石元吉冷冷地說道。“你說的那個傢伙和我沒什麼關係，祂爲什麼被殺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很好，那我便接着說。”長庚面帶微笑，打開摺扇給自己的臉頰快速地扇着。“第二次是在盤古天的大瀛海，那時的你從石頭中孕育，以凡人的形象出生。”
“我們本想直接抹除你，可扶桑反對，他認爲我們可以籍此與太虛溝通，不需要在打打殺殺。”
說到這裡，長庚輕哼了一聲，可隨即祂就開始觀察了石元吉的表情，似乎在擔心什麼。
“可曦和認同了他的觀點，確切地說是允許他去試驗。一旦你顯露出第一次那樣的表現，就抹殺你。”
“你懵懵懂懂地活到五歲，果然顯露出神奇的力量，性格變得越來越怪，甚至謀殺了自己慈祥的養父母，對他們的死無動於衷。”
“於是沒等我們動手，扶桑再次殺死了你，這就是你第二次的誕生後的歷史。”
長庚眉頭一挑，疑惑地問道：“你依舊對自己被殺的原因，不感興趣麼？”
石元吉冷漠地說：“我不是太虛，我也不是祂的影子，我是石元吉。”
“很好，看來扶桑的觀點也不是太匪夷所思。”長庚終於放下心來，鄭重地說。“曦和大神說了，希望你儘快將悟真龍機術修煉到第四層。到了那時，你纔有資格與祂對話。”
“我給你一道龍紋法陣，等到你認爲機會合適，就催動此陣，便可以在玉璽宮和曦和大神相見。”
石元吉記下了長庚給的龍紋，眼眶溼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想問我的麼？”看着石元吉的樣子，長庚頗爲同情地說道。
“我師父在哪？”石元吉哽咽地說。
長庚嘆了口氣說：“他歸位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接着他有些擔憂地解釋道：“你知道混沌吧？祂與玄冥以姐妹相稱，實際上分別代表着兩種對立的法則。”
“這兩種法則很抽象，我們只能用太一和湮滅來稱呼它們。不管是哪一種，起作用的結果都是太虛的毀滅。”
“玄冥還算好說話，因爲湮滅的副作用就是創造，因此誕生了我們所看到的一切，祂算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母親。可混沌……我無法形容那種力量，它很可怕。”
“爲此，曦和創造一個巨大的封印，就是扶桑成爲竭往陣的那個。它包裹了整個太虛，將大羅自在天隔離在外，阻止了混沌進入我們的世界。”
石元吉似乎想到了什麼，自顧自地說：“可是竭往陣需要法力支持，而神明死去所產生的法力，才足以支持那麼大的竭往陣，是麼？”
長庚收回摺扇，點頭說道：“是的，而且他是曦和最後一具分身，這是他的命運，也是他的選擇。”
“我明白了。”石元吉黯然地回答，神情變得越來越認真。“告訴曦和大神，我是站在凡人的立場上的。”
“很好，真的很好。”長庚微笑着說。
石元吉看着長庚，鄭重地說道：“我會盡快修煉，但只是爲了不讓天狼入侵盤古天，至於你說的混沌入侵，我無能爲力。”
長庚愣了一下，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但過了片刻，他還是笑容滿面地說道：“沒必要這麼早下結論的。”
“我會和望舒談談，讓祂來幫你。不管怎麼說，盤古天算是祂的領地。”
還是不要的好，我怕女英因此找我的麻煩，石元吉心說道。
“天狼的事情並不算什麼大事，你沒必要對此掛心。”長庚說完，身形慢慢消失。“希望未來的某一天，在玉璽宮見到你。”
看着和氣的長庚消失不見，石元吉再也止不住淚水，兀自哭泣起來。他的哭泣既像是傾瀉苦悶，也像是哀悼過去，卻沒有絲毫軟弱的意味。
沒過多久，他便擦乾淚水，走出大殿。
他很清楚，時間不等人了，哪能容他哭哭啼啼？
從女英到望舒，從朔鎮到長庚，神明越發積極地來到盤古天，只會讓遠在西牛賀州的白龍太子狗急跳牆。
戰爭只會被白龍太子加快，不會減緩。他可不會等到東勝神州的凡人強大了之後，再選擇發動戰爭。
“乞活軍得儘快建立，武器也要升級。有了這柄元流劍做樣本，青裴鋼也會被凡人所掌握，現有的法銃和燃燒泵都可以加強。”
“白龍太子不會想不到這些，那他又會在什麼時候動手？最早恐怕就是今年冬天，收穫所有的糧食後，妖精們就會大舉進攻。”
他一邊去找元讓，一邊思考着戰爭的方向，只不過他隨即就放棄了這方面的思考，因爲他發現自己對戰爭一無所知。
“戰爭這種事情，還是要找胡旦和李來亨他們吧，我真是不擅長。”
在宋獻策安排的客房裡，元讓正在和劉錚收拾牀鋪，見到石元吉到來後，劉錚慈祥地說道：“元吉，聽你的意思，你暫時不回豐鎬了？”
“是啊，老師，我在這裡還有事情做。”石元吉鄭重地說。
“好吧，人各有志。”劉錚嘆了口氣，鼓勵地說。“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和我說，不要憋在心裡。”
“我確實有事情想讓老師幫我。”石元吉抽出掛在腰間的元流劍，放在桌子上。“我需要儘快知道青裴鋼的成分，以此造出更強的法銃和燃燒泵。”
劉錚驚訝地說：“要打仗了麼？”
“是的。”石元吉鄭重地說道。“我會和陛下說明此事，他必定會全力支持，金錢、材料和人力，不會缺少。但是一定要快，至少在今年冬天前完成。”
劉錚也是打過仗的人，對此極爲敏感，疑惑地問道：“西牛賀州那邊，也是有神明支持的麼？就像你一樣？”
石元吉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遲疑片刻，只好默默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