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府邸。
“曲千仁去哪了?一個月不見蹤影。”
燕王神態傲然,箕踞而坐,向周圍的人問道。
偌大的客廳當中,獨孤鼉,桂翼虎,二人和燕王啓武榮圍坐在一起。在他們周圍,獨孤龍,獨孤信,和一衆天災高手正襟危坐,不敢怠慢。
“怎麼不說話?”燕王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向周圍的人咆哮道。“你們,是東勝神州最頂尖的高手,是大虞最有權勢的人,難道碰到這麼簡單的事都處理不了?”
“曲千仁呢?大虞第一天災高手不是說要帶重合侯回豐鎬麼?怎麼重合侯自己跑了回來,曲千仁卻沒了?”
在燕王的咆哮聲中,衆人依舊一言不發。
獨孤鼉和桂翼虎安定自若,獨孤龍眼神火熱地左看右看之後,卻沒有強出頭,獨孤信低眉順目老老實實地做個晚輩應有的聽話樣子。那些天災高手裡,有的左顧右盼,有的強裝鎮定。
只有連飛鄙夷地看了看他們,自信地說道:“或許,是曲千仁被重合侯幹掉了?”
“幹掉了?”燕王十分誇張地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你是說曲千仁被二十多歲的小孩子給幹掉了?”
連飛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匪夷所思,遲疑片刻,選擇了沉默。
燕王似乎有些不依不饒,對着桂翼虎和獨孤鼉喊着:“二位,我來到豐鎬已經一個月了,可見到二位除了串聯其他八柱國成員和皇室,就沒見過你們幹些具體的事情。”
“還有,這個重合侯當初可是和桂御史交過手的,你當初爲什麼不解決他?那時候他還只是個窮鬼而已!”
他越說越激動,臉上開始有些猙獰,目光變得兇狠。
桂翼虎有些後悔邀請燕王入京了,但他沒法阻止。早在他寫信之前,燕王就已經和天命帝聯繫,申請入京,而天命帝竟然同意了。
桂翼虎懷疑天命帝要來個一網打盡!
“我派人刺殺過他一回,只是沒能成功。”桂翼虎心平氣和地解釋道。“他當時只是個小角色,完全沒必要再去刺殺他第二次。”
燕王咦了一聲,嘲諷地笑着:“桂御史不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陰險記仇麼?怎麼會饒了一個惹到你的小角色?還是你被他嚇壞了?”
桂翼虎不得不承認,燕王真是夠見微知著的。他搖了搖頭,雙手有些發顫地捧起茶碗喝着茶水,繼續沉默着。
“八柱國呢?”燕王轉過頭,表情誇張地向獨孤鼉問道。
“他石元吉建了個龍紋書院,教窮人識字學龍紋,這不是給你們八柱國添堵麼?你們八柱國不就是靠着壟斷知識,大富大貴到現在?”
“八柱國的大家長就來了你一個?其他的都在河內喝酒吃肉,醉生夢死,是麼?”
面對咄咄逼人的燕王,獨孤鼉自是不爽,反脣相譏道:“我聽說,那個石元吉在桂穗鎮搞什麼屯田,建什麼乞活軍。”
“他收集了很多牛,用陛下的旨意收了景明侯的地,地和牛都分給了災民,還給他們種子,還說要在河東其他地方實行同樣的政策。”
“那我倒想知道,河東那麼多皇室,眼睜睜地看着石元吉這麼幹嗎?就來了你一個?”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爲了領導權,燕王步步緊逼,桂翼虎退了一步,獨孤鼉毫不相讓。在這樣下去,今天這個碰頭會,恐怕就要不歡而散。
可是沒人敢出來勸阻!
燕王一甩衣袖,怒目圓睜:“你在埋怨我麼?好啊,那就看看誰先死,反正我是無所謂的。大不了我回去做個富家翁,陛下可不會拿我怎麼樣。”
“倒是你們八柱國,那些所謂的絕學,只有你們獨孤家的真意青炎沒被時代拋棄。年輕一輩越來越廢物,我聽說只有獨孤信學會了真意青炎,反倒是外家子弟個個出彩。”
“我無所謂!”
燕王幾乎都快貼在獨孤鼉的臉上,惡狠狠地說道。
獨孤鼉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哼了一聲,閉目養神,不再理他。
“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燕王環顧四周,看着沉默的衆人。“現在一切都不重要,只有那個石元吉纔是心腹大患。”
“天命帝現在還是一副病泱泱的樣子,無足輕重。而石元吉,殺了他,一切就都解決了。”
“有誰願往?”
燕王霸氣地睥睨四周,中氣十足地喊道。
衆位天災高手沉默地面面相覷,都顯得有些底氣不足。曲千仁的失蹤實在太過詭異,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誰都不願意當出頭鳥。
連飛重重地哼了一聲,就好象唯恐別人聽不到似的:“我去,一個年紀輕輕的天災,把你們嚇成這樣?”
燕王拍了一下掌,顯示出讚賞的態度:“好漢子,還有麼?”
或許是受到了鼓舞,賴鄂邑站了出來,神態自然衣履飄飄:“某願往。”
“好,好。”燕王高興地拍起手來。
……
石元吉站在流霜府的大門前,表情糾結,擡手剛要敲開大門,卻突然縮了回來。他雙臂抱在胸前,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敲響大門。
“侯爺,你怎麼纔回來?”看門人認出了石元吉,恭敬地說。“早聽說你回豐鎬了,左等右等就是見不到。”
“我是去忙些別的事情了。”石元吉一邊微笑着說,一邊向府裡走。
經過了拱橋,石元吉不安地看着正房,停下腳步正在猶豫,卻看見女英眼含幽怨,一瞬間就飄到他面前。
石元吉嚇了一跳,坐到地上,驚訝地說:“你要嚇死我?”
“回豐鎬之後,你都去哪了?”女英低下身子,幾乎和石元吉臉貼着臉說道。
畢嵐見狀,趕緊跑過來,將石元吉攙扶起來。
石元吉立刻順着畢嵐的攙扶站起身,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嘴角泛起微笑:“就是去看看陛下怎麼樣,呵呵。”
“對了,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他努力顯得和善,小心翼翼地繞過女英。“我們去書房說。畢前輩,帶我去書房,我還沒去過那呢。”
畢嵐擔憂地打量着二人,應了一聲,前頭帶路。
女英如同蟒蛇盯住獵物一般,哀怨地看着石元吉,一路跟着他走到書房。
“真是夠大的。”石元吉一進書房,便發出了驚訝地讚歎。“媽呀,這麼大的房子,有金烏觀的書房六個大。”
流霜府的書房擺滿了書架,書架間的空隙足夠兩人並行,石元吉一眼望去,只覺得眼花繚亂。
他只好向畢嵐說道:“畢前輩,我和女英有些話說。”
畢嵐答應一聲:“侯爺,叫我畢嵐就行,您要是有什麼事情,直接喊我就好。”
石元吉微笑着點頭,見畢嵐走了之後,小心翼翼地對女英陪着笑臉:“這裡住着怎麼樣?你……沒殺人吧?”
女英眉頭一跳,臉上泛起媚笑:“原來你還是在害怕我?”
“哪有的事?”石元吉誇張地擺了擺手,立刻開始轉移話題。“你不是說不做玄冥的影子麼,我就想着只有我的妻子的名號,恐怕是不夠的。”
“我想着,我的乞活軍缺少一個高手坐鎮,你不正合適嗎?這個身份就叫河東災民的保護者,怎麼樣?”
女英愣了一下,側目看着石元吉,好奇地問道:“就像小說裡,那些行俠仗義的大俠一樣?劫富濟貧?”
怎麼又是小說,石元吉無奈地腹誹道。
“你可以這麼理解吧。”他爲了維持笑容,臉上的肌肉都快酸了。“你現在,選擇和凡人一樣的生活,那就得當個凡人麼。”
“像個凡人一樣生活,體會他們的喜怒哀樂,豈不美哉?怎麼樣,答應不答應。”
女英饒有興趣地看着石元吉,戲謔地說:“要我答應也可以,不過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而且要說實話。”
石元吉眉頭微皺,小聲地問道:“什麼叫……實話?心裡話還是說真話?”
“我覺得是實話,便是實話。”女英媚眼如絲,理直氣壯地說。
石元吉苦笑一聲,無奈地攤了攤手,只感到後背發涼。
“那個叫娜玉的女妖,可愛嗎?”女英捏着石元吉的臉頰,飽含深意地問。
石元吉剛想着退後兩步,但內心的警醒讓他停了下來,只好慌張地說:“可愛……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她很好看……”
就在他慌不擇言的時候,女英卻放下了他的臉頰,微笑着說:“是實話。”
“我答應你了,坐鎮那個什麼乞活軍,做河東災民的保護者。”
女英誠懇地說。
“真的?”石元吉喜出望外,激動地差點跳了起來。“我代表河東的災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乞活軍現在沒什麼高手坐鎮,實在是危險。”
他本來十分擔心女英會將凡人視作螻蟻,但現在,他的擔憂徹底地消失不見。
說到這裡,他的臉突然黯淡下來,認真地說:“另外,我也不會去做別人的影子,和你一樣。”
女英的媚笑一點一點消失,嘴角的苦楚清晰可見,顯得楚楚可憐:“你見過祂了?”
“長庚告訴我的。”石元吉環顧四周,找了張椅子坐下。“你一直都知道,對嗎?”
女英搖了搖頭:“我只是猜的,我一直希望你不是祂。”
“我不是祂。”石元吉鄭重地說。
女英站起身,一邊向書房外走去,一邊說:“那就不打擾你的修煉了,多提升實力,不要拖我的後腿。”
石元吉看着女英的背影,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