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訓堂內,便只剩下顧緋鳶一人。
天光逐漸暗淡,堂中的光也逐漸減弱。
有宮女替顧緋鳶點好了燭火,便輕聲退了下去。
而顧緋鳶的桌面上,還是一片空白,或者說她壓根就沒打算抄。
……
江獨候在尚書房外,見蕭墨廷走出來後,便迎了上去,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
“殿下,皇后娘娘請您過去。”江獨硬着頭皮說道。
馬上就是晚膳時間,他知道太子不喜歡打亂自己的計劃,但那畢竟是皇后娘娘。
“我知道了。”
蕭墨廷一臉麻木的去了仁明殿,耳邊宮女的請安聲十分聒噪,他緩緩蹙起眉。
他不明白爲什麼她總是叫他過去,明明她並不是很喜歡他。
表面上雖是和和氣氣的跟他交談,但眼底深處卻是滿滿的疲憊和不耐煩。
既然相看兩厭,何必還強硬的非要見面。
而且還延誤了他晚膳的時辰,這點讓他很不舒服。
終於要離開,蕭墨廷沒有絲毫猶豫,起身就走,未將藍皇后黑下來的臉色放在心上。
“皇后您別生氣,殿下他就是這樣。”身旁的宮女柔聲輕捏着肩膀。
藍皇后眉眼微擡,凜凜鳳威,不可小覷,頗有一國之母的風範。
“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若不是怕皇上覺得我對他不夠關心,我何必如此裝模作樣。”
夜已深,江獨拎着宮燈,照亮了腳下的路。
安靜漆黑的後宮之中,唯有一處還亮着燈火通明。
蕭墨廷朝着燈火的地方望去,他記得那裡好像是聽訓堂,這個時間從來不會有人。
“卑弱第一,我當然知道,只是不想告訴他,我好歹是個現代人,怎麼能向這種思想妥協……”
女子婉轉的嘀咕聲散在夜色中。
蕭墨廷停下腳步,透過連廊,他能看見聽訓堂內那個纖細的身影,脊背挺得很直很漂亮。
細長的手指夾着筆搖晃,女子平靜美麗的神情彷彿是有某種魔力,讓他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殿下……”
江獨只說了這兩個字,便被蕭墨廷瞪了一眼,他有些無辜的閉上嘴。
可是已經晚了。
顧緋鳶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腦袋從雕窗中探出頭來,下巴墊在交疊的胳膊上:“太子殿下,我還要多謝你替我說話。”
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又見面了。
她沒聽到蕭墨廷的聲音,目光微動,將身子收回去,拿着一張紙重新回來。
傳聞,太子喜歡練字,那自然字會十分漂亮。
乾淨的白紙上被人用毛筆戳了一串痕跡出來,顧緋鳶不好意思的將白紙遞了過去,眼睛閃着微光:“殿下,你能教我練字嗎?”
江獨翻了個白眼,他從沒見太子和別人多說過一句話,別提練字了。
顧緋鳶眼睛輕眨,宛若夜空般星芒璀璨的眼睛十分漂亮。
修長的手接過了白紙,顧緋鳶一怔,眉眼微彎,將筆遞了過去。
蕭墨廷眉眼低垂,將白紙按在連廊上,大筆一揮。
筆走龍蛇,揮灑自如,一氣呵成。
江獨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太子竟然真的教她了!還寫的她的名字!?
“果真是蒼勁有力,非淺學能及。”
不知爲何,看着他筆下瀟灑自如的字,顧緋鳶耳尖微紅。
爲何要寫她的名字……
顧緋鳶盯着桌上的三個字,美目中像是揉碎了星光,滿是溫柔。
她默默地將紙卷好,珍貴的收了起來。
窗外那道修長的身影已經離開,她靠在窗邊,彷彿還能嗅到那道冷冽的氣息。
鬼使神差的讓她安心。
江獨忍着滿腹疑惑,終是沒敢問出口,乖巧的去準備晚膳了。
蕭墨廷長睫輕眨,俊美的面容更是動人心魄。
指腹上殘留着一絲墨跡,但他卻不覺得礙事,這讓他覺得很新奇。
他並沒有不高興,反而心情十分平靜。
是因爲那道纖薄的背影嗎?
“太子,晚膳準備好了。”江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蕭墨廷長睫輕顫,起身腳步微頓,眉頭皺下。
“江獨……”
“誒誒……誒!殿下!什麼事?”江獨慌里慌張的問了一句,要知道殿下從未主動叫過他。
今天他還真是開了眼了!
……
顧緋鳶心思又開始跑偏,成德帝將她們三個帶進宮,美其名曰教導,實際上是爲牽制三方的氣焰,她們的身份更像是人質。
國公府還有什麼可忌憚的,要讓成德帝將她也帶進宮。
難不成真是蕭墨廷的一番話讓他起了戒心?
淡淡的飯香傳進聽訓堂。
“咕嚕嚕~~”
顧緋鳶臉頰微紅,揉了揉肚子,她一定是太餓,都出現幻覺了。
“郡主。”
宮女清晰的聲音出現在夜色下,顧緋鳶眼睛微睜,起身看着窗外整齊的宮女,漂亮的臉蛋滿是困惑:“你們是……”
話沒說完,顧緋鳶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叫了一聲。
“奉太子之命,前來給姑娘送晚膳。”
蕭墨廷送的?
她心中微暖,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擺了上來,矜持地夾了一筷子,便停不下來了。
東宮。
蕭墨廷靜靜地坐在桌前,上面精緻的菜餚一點沒動,江獨都要急出一身冷汗。
太子今日是怎麼了?怎麼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不高興了?
細微的腳步聲停在殿外,被派去給顧緋鳶送飯的宮女回來了,“殿下,緋鳶jun zhu已經用了晚膳。”
“嗯。”
罕見的得了回覆的宮女,一時未反應過來,直到身邊人提醒,才恍然大悟。
於是,東宮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太子今日心情很好。
消息傳進了福寧殿、仁明殿,皆掀起軒然大波。
成德帝夜半挑燈,派出人手去查太子今日見到的人。
消息傳回,他再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頓時怒不可遏,青筋繃起。
“竟然又是她!?”
蕭墨廷是他精心培養的太子,絕不能和顧緋鳶扯上關係。
他斂去神色,冷意散開:“皇后知道這件事了嗎?”
榮升點了點頭,恭聲道:“消息已經傳到了仁明殿。”
“好,”成德帝面色稍緩,威嚴的眼中掠過一抹殺意,“再等七天,七天後我會讓顧緋鳶出宮。”
未到深秋,卻先感受到了寒意。
顧緋鳶住的地方與林婉柔、沈惜相距很近。
她一大早迷迷糊糊的醒來,推了把門,沒有推開。
腦子頓時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顧緋鳶用力地拍了拍門,大喊了幾聲,趴在門縫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看來沈惜和林婉柔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整她的機會。
想必外面的宮女都被她們支走了,如今她也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