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辭安撫道:“你別害怕,發現屍體沒什麼,你不會有事的。”
接着,她帶那宮女到一旁,溫和地問:“這邊偏僻,你來這兒做什麼?”
這宮女嚇傻了,三魂七魄此時才歸位,“奴婢犯了錯,被責罵……奴婢心情不好,就來這兒……”
慕容辭明白,宮人犯錯被打罵再尋常不過,宮人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哭泣發泄是人之常情。
“奴婢一邊哭一邊走,忽然看見林子裡……”這宮女回憶起之前看見的駭人一幕,頭皮發麻,雙目緊緊地閉上,眉目佈滿了恐懼,“奴婢看見地上躺着兩個人……不,是兩具屍體……沒有頭……”
“你經常去那片小林子嗎?”
“嗯……”
“你先回去歇着,若有需要,本宮再找你問話。”
“謝殿下。”宮女飛奔離去。
慕容辭站在小林子外,問四周的內侍:“有人動過屍體嗎?”
幾個內侍紛紛搖頭擺手,“沒人動過。”
誰有膽量進去動屍體呀?就算有膽量,也只是進去看一眼就飛速奔出來。
她指了兩個侍衛陪她進小林子,那兩個侍衛也有點害怕,不過太子殿下親自指派,還能畏縮不成?想丟了差事不成?
林子雖小,卻枝繁葉茂,在這秋日裡依然密密匝匝,因此裡面光線昏暗,看不清楚。
地上長了一些小草,那兩具屍體就躺在小林子的中央地帶。她慢慢走着,不急着去看屍體,而是在四周察看。由於多人進來過,林子裡的腳印已經失去研究的價值。
幾束明媚的日光從枝葉間漏下來,形成一個個透明的光柱。
看了一圈,她蹲下來看屍體,半晌才吩咐那兩個侍衛:“找幾個人把屍體搬出去。”
兩個侍衛悲催地出去叫人來搬屍體。
沈知言趕到的時候,兩具屍體並排躺在泥地上,他看了一眼,錯愕地問:“殿下,找到頭顱了嗎?”
“侍衛正在四周尋找,不過本宮覺得不容樂觀。”慕容辭眸色冷沉。
“我先看看屍首。”
他蹲下來,察看了半晌才道:“兩位死者皆是女子,年紀在十六到二十歲之間,個頭差不多,皆是五尺左右。頭顱被砍,切口平整,流血不多,身上沒有傷口或瘀傷,從四肢的僵硬程度和屍斑來看,屍體沒有被移動過。初步來看,應該是四五更時分遇害的。”
慕容辭頷首,吩咐侍衛把兩具屍體搬到聽雪閣存放。
爾後,他們一道前往聽雪閣。
聽雪閣距東宮不遠,她這麼安排是方便日後查案,也防止兇手對屍體做手腳。
“殿下,眼下還無法得知死者的身份,此案的偵查只怕不容易。”沈知言沉重道。
“雖然頭顱被砍了,不過可以從身上其他地方來確定死者的身份。”她的小臉清寒如籠罩了寒霜,宮裡發生這麼惡劣、殘暴的的兇殺案,她很生氣。
“希望侍衛找到死者的頭顱。”
“從衣裳來看,兩名死者應該是教坊司的宮女。”
“倘若兇手不想讓死者的身份暴露,那麼可以找來教坊司宮女的衣裳穿在死者身上。”
“這倒是。殿下的心思越來越縝密了。”
他們走進聽雪閣,沈知言準備了一盞茶的時辰纔開始驗屍。
他沉聲道:“殿下你看,兩位死者的脖子留有半截,切口相當的平整光滑,可見削掉頭顱的是非常鋒利的利器。”
慕容辭眉心緊蹙,“若是尋常人,只有屠夫或是鐵匠之類力大無窮的人才能做到吧。若不是尋常人,便是身懷武功、有一定內力的人。”
他的語氣相當的篤定,“我更傾向於兇手是身懷武功之人。”
“爲什麼?”
“殿下看,脖子的切口非常細膩平滑,應該是用削鐵如泥的利刃以極快的速度削掉頭顱,而這隻有內力修爲不俗的習武者才做得到。”
“這二人是宮女,倘若兇手是宮裡的人,那兇手可能是侍衛,也可能是身懷武功的宮人。還有什麼發現嗎?”
“兩位死者的粗布鞋磨損得不厲害,屬於正常步行的磨損,說明她們是自願去小林子那邊的。”沈知言接着查驗分析。
“兇手把她們約到小林子那邊,可見雙方是認識的。”
“死者的衣裳還算乾淨,十指指甲沒有斷裂、磨損或血污,也就是說死前沒有掙扎。”
“如此看來,兇手出其不意地出手削了她們的頭顱,她們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死了。”
“可以這麼說。”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確定兩位死者的身份……”慕容辭不經意地看向一位死者的手,目露驚疑,“咦,這玉鐲……”
沈知言不解道:“這玉鐲玉質尋常,街上賣玉器的鋪子就有得賣,怎麼了?”
她從死者的手腕取下玉鐲,仔細地看來看去,然後道:“你看看,這隻玉鐲雖是翠色,不過色澤很淺,這裡有一道明顯的劃痕。”
他還是不明白,“殿下認得這隻玉鐲?”
她的心好似被一塊巨大的沉石壓着,險些穿不過氣,“本宮的確見過……這隻玉鐲就是蘭夢色要找的蘭氏姐妹,蘭若萱的玉鐲。”
她見過蘭若萱兩次,兩次都看見她戴着這隻玉鐲,第二次見面時看見玉鐲有一道明顯的劃痕。若非如此,她也無法確定這位死者就是蘭若萱。
而另一位死者,只怕是蘭若薇。
沈知言的面龐佈滿了駭色,“沒想到蘭姑娘要找的兩位妹妹,真的不幸遇害了。然而,她們爲什麼會在宮裡?”
“去一個可以出人頭地的地方……那地方就是皇宮。沒想到皇宮是她們的葬身之地。”
慕容辭語聲低低,充斥着濃郁的悲傷。
水仙花似的兩個姑娘,風華正茂,只是半個月不見,就死得這麼慘,被兇手削去頭顱。
他不可思議道:“能夠進宮,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難怪她們那麼開心。她們進宮只不過半個月,就算得罪了人,也不至於被削去頭顱這麼殘忍吧。”
“兇手削去她們的頭顱,並且分開拋屍,應該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們的身份。”她的眸光冰寒如劍。
“可是死者身上的衣裳、玉鐲等首飾也能暴露死者的身份。”
“兇手削了她們的頭顱之後,應該是想把她們的衣裳拔下來、把頭飾、首飾拿下來,或許是有人出現在小林子附近,兇手擔心被看見,迫不得已倉促離去。”慕容辭百思不得其解,“蘭若萱和蘭若薇爲什麼會進宮?進宮做什麼?這半個月她們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得罪了什麼人以至於被殘忍殺害?”
“確定了死者的身份,接下來去查查她們爲什麼會進宮成爲宮女,在何處當差。”沈知言的心情也很沉重。
……
那片小林子的四周,侍衛找遍了,沒有找到頭顱。
慕容辭吩咐侍衛擴大範圍搜尋,務必找到頭顱。之後,她和沈知言前往教坊司,因爲教坊司離兇案現場最近。
教坊司的教坊使由宦官充任,莫凡率領下屬恭迎太子殿下,鞍前馬後地伺候着。
沈知言開門見山地問:“半個月之前,教坊司可有招進新宮女?”
莫凡點頭,賠笑道:“有,招了四位新的樂工。這四位新樂工精通各種樂器,技藝不凡,殿下是想看看她們的技藝嗎?”
“把四個新樂工叫出來。”慕容辭懶得聽他廢話,冷冽道。
“是,殿下。”他訕訕地去吩咐。
不多時,新樂工只來了兩個,他又着急又生氣,低聲斥責下屬:“還有兩個呢?爲什麼還沒來?怠慢了太子殿下,想找死嗎?”
那下屬悄聲回話:“另兩個不見了,找遍了整個教坊司也找不到。方纔聽聞西北邊的小林子出了兇殺案,死了兩個宮女,會不會是她們……”
莫凡面色微變,硬着頭皮去向太子稟報:“殿下,新來的蘭若萱、蘭若薇不見了,不知去哪裡了……”
沈知言沉沉道:“她們死了。”
莫凡好似被驚雷劈中,印堂發黑,全身僵直,“死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昨日還好端端的,怎麼會……”
慕容辭冷冷道:“本宮還想問你呢。”
“殿下,奴才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他驚慌失措地下跪,恐懼佈滿了他的面龐,“奴才真的不知道……”
“莫凡,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招了,否則兩條人命你擔不起!”沈知言威嚴地喝道。
“沈大人,奴才真的不知道她們……”莫凡哭喪着臉,恐懼得只會說這句話了,“今日奴才沒看見她們,你們誰看見……誰看見蘭若萱和蘭若薇……”
教坊司一衆宮人被這兇殺案驚嚇到了,紛紛搖頭以撇清干係。
沈知言指了幾個人留下,其餘的都留下來,爾後他問莫凡:“蘭若萱和蘭若薇是如何進宮成爲教坊司的宮女?你招她們進來的?”
莫凡依然被恐懼籠罩,神不守舍,吞吞口水,道:“教坊司要招樂工,大約半個月前,奴才新招四個樂工……其中二人便是蘭若萱、蘭若薇。她們對各種樂器非常嫺熟,對音律也有獨到的見解……奴才對她們二人頗爲欣賞,安排她們先在教坊司研習曲譜……之後她們勤勉刻苦地研習,是乖巧懂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