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獵獵,莽蕩無際。
夜色漸漸吞噬了暮色,最後一絲天光消失了。猛獸的嚎叫聲時不時地傳來,穿透了天地。
按照慕容彧的意思,四個人換上西秦國侍衛的衣袍,連束髮也要改。
慕容辭想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麼,當真要從懸崖上跳下去?
卻見一個侍衛從行囊裡取出一捆粗繩,綁在自己身上,由另兩個侍衛拽着,放他下去。
琴若忍不住問道:“他下去探路嗎?”
慕容辭點點頭,莫非宇文戰天把某種至關重要的巢穴設在下面?
慕容彧往下望,眸色寒凜,這懸崖深淵並不深,不過山霧氤氳、荊棘叢生,看不清下面。即使摔下去,應該不會摔死。
等了兩盞茶的功夫,那侍衛爬上來,稟報道:“王爺,小的找過了,往下過半的確有一個石洞,僅容一人通過。”
慕容彧眉宇泛出一絲喜色,“你們二人留在這邊,本王和殿下下去。”
二人留下,其餘四人都下去,他們都穿着西秦國侍衛的衣袍。
侍衛先行,接着是慕容彧,再接着是慕容辭,最後是琴若。
他們鑽進懸崖壁的那個小石洞,若不仔細找,根本找不到這裡有一個小洞。
進入石洞後,他們看見一條巨石壘鑄的通道。
誰能想得到,龍尾山的山腰內部竟然隱藏着一個神秘、巨大的石室建築。
通道沒有燈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摸黑前行,走得比較慢。
慕容辭一邊前行一邊思索,“宇文戰天在龍尾山鑄造這麼龐大的石室做什麼?”
“冶煉術。”慕容彧低沉道。
“對呀,西秦國的冶煉術是當今最厲害的,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她又驚喜又興奮。
雖然大燕國鑄造的兵器品種繁多、殺傷力大、作戰力強,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是當世翹楚,但西秦國的冶煉術舉世無雙,這是大燕國無法望其項背的。
西秦國稱雄於世,國力跟大燕國不分伯仲,驍勇的戰馬和超羣的冶煉術是西秦國的至寶,也是稱霸當世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諸國一直想得到西秦國的戰馬與戰馬的飼養方法,想得到冶煉術的精髓,但西秦國重點保護,諸國根本找不到冶煉的場所。宇文戰天竟然把冶煉地設在龍尾山的山腰內部,太高明!
誰能想得到?
而慕容彧是如何找到的?
此時此刻,慕容辭十分佩服他,好像對他來說,天底下沒有秘密。
她激動得心裡久久無法平靜,忽然發覺手被他握住,不由得轉頭看他。
他凝視她,低低道:“今日我們闖入這裡,九死一生,切不可大意。”
她也看着他,他的眸子格外的灼亮,似星辰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他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儘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越往裡走,聲響越大,是冶煉工場的聲響。
倘若幸運,他們興許會找到冶煉術的精髓。
“西秦國的冶煉術舉世無雙,根本是什麼?”慕容辭忍不住問,“是銅鐵質好還是冶煉工匠的技藝出神入化?或者是西秦國的冶煉術有特殊之處?”
“照我看來,三者皆有。”慕容彧道。
走了一陣,他忽然止步。前面依然是通道,但有微光,不知那微光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她凝眸森冷道:“應該有機關。”
琴若把靴子脫下來拋過去,果不其然,那隻靴子剛剛落地,通道兩邊就萬箭齊發,如密集的暴雨。
慕容辭琢磨着,箭雨實在太密集,即使他們的輕功再好,也無法通過,勢必會萬箭穿心,當場斃命。怎麼辦?
不多時,通道恢復了死寂,地上堆積着橫七豎八的利箭。
慕容彧盯着前方,眸色森寒。
“怎麼辦?”她看向他。
“你們二人在此等候,本王帶殿下過去。”他思慮再三,只有這個辦法。
“王爺當心。”那侍衛道。
“殿下,務必小心。”琴若也叮囑道。
慕容彧拉着慕容辭的小手,眸光深深地問:“準備好了嗎?”
慕容辭頷首,緊緊地回握他的大手。
他運起內力,朝她溫柔一笑,瞬息之間,二人消失不見。
琴若只見幻影暴閃飛掠,還沒眨眼呢,那一道道殘影就消失了,而通道的盡頭多了兩個人。
在他們的身後,無數利箭咻咻地發射,掉落在地。
眼見殿下安然通過前面這通道,琴若稍稍放心。
慕容辭回身朝他們揮手,之後和慕容彧前行。
通道很長,彎彎繞繞的,不知通往哪裡,不過再沒遇到機關。她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沒有機關?宇文戰天心思縝密、陰毒狠辣,不可能讓闖進冶煉工場的人活着進去。”
“因爲我們進來的絕壁洞口,是我命人打通的,就連宇文戰天也不知曉。”慕容彧沉沉道,目光精銳地觀察通道兩側。
“換言之,他料定這邊的通道不會有人闖進來,因此佈置的機關很少。”慕容辭感嘆,在絕壁上打洞,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
“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工場的外圍,守衛也比較鬆。”
他忽然伸臂攔住,緊盯着前方,她警惕地問:“有機關?”
慕容彧輕輕點頭,攬着她的纖腰飛身掠起,殘影暴掠,鬼魅般迅疾,無法追蹤。
幻影過處,飛刀如蝗蟲般射出,鏗鏘落地。
對他們而言,這機關形同虛設。
他們相視一笑,繼續前行。
慕容彧料定宇文戰天必定不會來工場,索性撕下人皮面具,收起來。
冶煉工場的銅鐵敲擊聲越來越響,他們走到通道的盡頭,一道厚重的石門阻擋了他們。而銅鐵錚錚聲就是透過這道石門傳過來的。
慕容辭內心激盪,只要打開這道石門便能看見西秦國的冶煉工場!
二人摸索良久,終於找到打開石門的機關——石牆上那盞燭臺的下方陰影輕輕一按,石門便打開了。
隆隆聲響起,他們閃在通道兩側,以防暗器突襲。
一片寂靜。
他們互相打了眼色,一本正經地站好,準備往前走。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迎面走來四個侍衛!
慕容辭心神一凜,暗道不妙。所幸他們也穿着同樣的侍衛衣袍,他們鎮定地看着那四個侍衛,尤其是慕容彧,居高臨下的眼神,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奉了聖旨而來。
她有點小緊張,目光低垂。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爲什麼以前沒見過你們?”對方一個侍衛精明地問,打量他們。
“我們是從宮裡來的,你們自然沒見過我們。”她高冷道,竭力鎮定。
“太子殿下命我們來巡查,一切都還好吧。”慕容彧冷沉道。
“太子殿下從來沒有派人來巡查。”對方另一個侍衛起了疑心,“太子殿下無端端地派你們來巡查什麼?”
“近來諸國皇室、江湖幫派齊聚京城,京城不太平,太子殿下擔心有人混進工場,命我們來尋常。一旦發現可疑之人,立即斬殺。寧可錯殺也不可錯放!”慕容彧眼神凌厲。
那四個侍衛聽了這話,覺着這的確是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風,於是便信了,讓他們進去。
慕容辭暗暗呼出一口氣,與對方擦身而過。
慕容彧低聲提醒:“鎮定點。”
她點點頭,銅鐵冶煉發出的錚錚聲刺激耳膜,令人非常不適。不過,在看見偌大的工場時,她不由得瞪大雙眸——終於到了!
冶煉工場無比寬敞,燈火通明,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每個工匠都在賣力地冶煉,汗流浹背。
火光閃爍,暖熱如春夏,不像外面的天寒地凍。
他們互相挑眉致意,端着架子巡視。
那些工匠專注於冶煉,揮汗如雨,對巡視的人視若無睹,他們正好可以好好地“巡查”。
工場很大,他們走了大半圈,忽然發現一間石室。一個工匠從石室出來,接着吩咐其他工匠如何鍛造。
慕容彧對她使了個眼色,爾後兩人一起走向那石室。
“站住!”
一聲厲喝,令他們不得不止步,轉身看見方纔那個工匠走過來。
慕容辭比剛纔鎮定一些,覺着這工匠應該是個小頭目。
那工匠狐疑地盯着他們,語氣不善地問:“你們做什麼?”
“我們奉了太子殿下的旨意,特來巡查。”慕容彧一本正經道,目光清寒。
“太子殿下從未讓外面的人來巡查,你們是哪裡的侍衛?”那工匠半信半疑。
“近來諸國皇室來京,各江湖幫派也在龍尾山尋找國璽,人多雜亂。太子殿下加強了佈防,命我等來巡查。”慕容彧沉臉解釋。
“這石室不必查,我查過了。”那工匠似乎信了,不過不讓他們進去。
“你查過是你的職責,我的職責還沒完成。若我瀆職,你爲我承擔後果嗎?”慕容彧森厲道。
那工匠無言以對,慕容辭粗聲道:“我們不會妨礙你,也希望你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倘若有外人闖入,我擔不起罪責,你也擔不起。”
見他們說的在理,他沒法反駁,讓他們進去了。
厚重的石門關上,她朝慕容彧挑眉一笑。
事不宜遲,他們立即在石室翻找。
這石室頗爲寬敞,擺放了不少東西。那邊有木櫃,他們快步過去,麻利地翻找起來。
在木櫃的最底下有一個上了鐵鎖的櫃子,慕容彧摸出一根細細的鐵絲,輕易地打開鐵鎖。
櫃子裡放着幾本冊子,他們分別打開來看,驚喜地笑。
不多時,他們離開石室,繼續“巡查”,尋找來時的路撤退。
然而,還沒找到來時的那條通道,他們聽見一道冷厲的喝聲:“你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