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慕容辭和琴若來到大理寺。
沈知言正想複驗屍首,正巧,她跟着去停屍房。
這時,一個人飛奔進來,好似颳起一陣冷風,若非及時剎住,就撞上柱子了。
三人定睛一看,是端柔郡主慕容詩。
沈知言和琴若行了一禮,慕容辭暗暗翻白眼,問道:“郡主來大理寺有事?”
“有事,當然有事。”慕容詩一本正經地點頭。
“不知郡主有何要事,我是否幫得上忙?”他客氣地問。
“聽聞城裡發生了驚天大案,我身爲宗室子弟,自當爲太子殿下分憂。周家的滅門慘案由大理寺查辦,我要幫大理寺破案!”她冠冕堂皇、一腔熱血地說着。
“你?幫大理寺破案?”慕容辭瞠目結舌,她不來添亂就阿彌陀佛了。
“對呀,殿下和沈大人聯手查案,我也要加入。我們三人一起,定能擒獲兇手,所向無敵,懲惡揚善,爲民除害,除暴安良……”慕容詩昂着頭,拍着胸脯,正氣凜然的模樣格外的鄭重。
沈知言目瞪口呆,慕容辭無語地望天,她再拍胸脯下去,會不會吐血幾升?
琴若好笑道:“郡主也會查案?”
慕容詩志氣高昂道:“雖然我沒有偵查辦案過,不過我天生聰穎,一學就會。殿下,今日你們查什麼,我幫你們。”
慕容辭轉過身,給他打了個眼色。
沈知言溫和道:“我和殿下正要對周家的死者複驗屍首,不如郡主一起來?”
慕容詩興奮道:“好呀好呀。”
琴若在外面候着,三人一起進停屍房。
看見一大間都是屍體,慕容詩震驚了,義憤填膺道:“那個兇手太殘忍了!竟然殺了這麼多。若是讓我抓到兇手,一定將他碎屍萬段!”
慕容辭引她到周夫人的屍首前,介紹道:“郡主,這位是周夫人,身中十幾刀。”
又帶她到周主事的屍首前,道:“這位是周主事。郡主,你怎麼了?”
雖然這裡的屍首沈知言都處理過了,但屍首還殘留着一點血跡,尤其是周夫人的面部,橫七豎八那麼多刀傷,慕容詩看一眼立馬就有反應。她反胃地乾嘔一聲,連忙捂着嘴,小臉煞白煞白的。
沈知言暗暗發笑,殿下是故意的。
哪個姑娘見了周夫人的屍首都會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她忍了一會兒,捂着嘴一步步地後退,最後狂奔出去。
慕容辭笑着走到門邊,看見她扶着牆嘩啦啦地嘔吐,慘不忍睹呀。慕容辭吩咐琴若道:“去要一杯茶水給郡主漱口。”
琴若含笑去了,殿下這招可真絕呢。
沈知言戴上纖薄的白手套,笑着低聲道:“如此一來,郡主應該會打退堂鼓。”
慕容辭一笑,“希望如此。”
他依然從周夫人開始驗起,認真地從頭頂開始查驗,摸來摸去,相當的仔細。
“在命案現場找到兇器了嗎?”她忽然問。
“從帶回來的物證裡,沒有兇器。”他回道。
“死者周夫人所有的傷口都是同一把兇器造成的。”沈知言極爲靠近屍體,完全不怕沾染到穢物,“這把兇器的刀鋒長約八寸、寬二寸。”
“或許兇手把兇器藏起來,又或許丟棄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她琢磨道。
他繼續驗屍,周主事、周家女兒、兒子,他下了結論:“這些死者的刀傷大小一致,兇手應該是用同一把兇器殺人。”
待查驗完所有屍首,他的額頭布有薄汗,面上佈滿了沉重與悲憫,“同一把兇器,而且兇手殺人的力道奇大無比,兇殘暴虐。”
慕容辭站在周家大女兒的屍首旁,忽然注意到她的右手微微蜷着,當即她拿起那隻手,發現中間三隻指甲裡藏着一點皮屑和血污,不由得欣喜道:“周家大小姐的指甲裡有一點血污,應該是在被兇手用外力侵犯的時候抓破兇手身上的某部位。”
“換言之,兇手的手臂或身上必定有輕微的抓傷。這是新的發現。”他面有喜色。
“本宮去周家看看。”她斟酌道。
“我也去,希望能找到兇器。”沈知言摘下手套。
他們避開慕容詩,“鬼鬼祟祟”地溜出去,匆匆忙忙地上馬車。卻沒想到,他們剛上馬車,就有一人風風火火地飛奔趕來,尖聲大叫:“等等我。”
琴若跟在後頭,攤手錶示:奴才已經盡力了。
沈知言蹲在外面,連忙道:“郡主,你身有不適,還是先回去歇着吧。”
琴若也道:“是呀郡主,兇案現場太血腥了,很可怕的,你會承受不住。”
“放心吧,這回我有底了,不會有事的。”慕容詩把他推開,進了馬車,興奮道,“殿下,我跟你們去兇案現場。”
“你當真不怕?”慕容辭假惺惺地笑,敗給她年糕似的粘人功夫。
“不怕!再者不是有你們在嗎?怕什麼?”慕容詩歡快地催促車伕,“走吧走吧。”
沈知言進去,琴若坐在外頭,馬車起行。
這一路,慕容詩喋喋不休地說着她對周家滅門慘案的看法,慕容辭偏過頭看向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默默地爲自己哀悼。而沈知言閉着雙目假寐,慕容詩依然滔滔不絕地說着,末了才發現他們根本沒有聽她說。
忽然,眼前有一張小臉無限地放大,慕容辭本能地身子往後仰,“你幹什麼?”
慕容詩好奇地往外面看兩眼,“外面有什麼好看的嗎?”
慕容辭的心裡淚流滿面,冷着臉道:“你能不能坐好?”
慕容詩坐下來,滿目希翼地問:“殿下,沈大人,我說得對嗎?”
慕容辭忽而明媚地笑,“說了這麼多話你不口渴嗎?”
“殿下這麼一說,我倒覺得口渴了。不如我們先去茶樓喝兩杯茶?”
“不必這麼麻煩。你去買幾個鮮果解渴。”
“好嘞,你們等着。”
待馬車停下來,慕容詩敏捷地跳下車去找賣鮮果的小攤。
而背對着她的馬車快速行駛起來,她沒有察覺,在一個小攤前挑揀鮮果。待她買了鮮果回來,傻了眼,馬車呢?
方纔馬車明明停在這兒的!
一轉眼就不見了,莫非是被賊人擄走了?
這光天化日的,不至於吧。
她抱着鮮果四處尋找,好似一個迷路的孩童,神色迷惘。
“姑娘,你可是找方纔那輛馬車?”街邊的一個乞丐問道。
“你知道嗎?”慕容詩欣喜若狂,這乞丐坐的地方離馬車停靠的地方很近,說不定他看見了呢。
“我看見了,不過我很餓,你可以給我一點碎銀子嗎?”年邁的乞丐可憐兮兮地說道。
“好要好呀,我給你銀子,你告訴我那輛馬車往哪裡走。”她從錢袋裡掏出碎銀子遞給他,期待地等着。
“那輛馬車往前邊走了,你剛下來就走了。”乞丐利索地把那碎銀子收起來。
她歪着頭,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會這樣?
殿下不是口渴想吃鮮果嗎?爲什麼提前走了?
馬車上,沈知言笑道:“殿下,就這樣把郡主扔在街上,不要緊嗎?”
慕容辭呼出一口氣,頓時覺得鬆快不少,“她一個大姑娘還能被騙走不成?不要緊。”
琴若打起車簾,豎起大拇指,“殿下這招真高。不過奴才擔心郡主會自己去周宅。”
慕容辭瞪她一眼,“烏鴉嘴。”
果不其然,琴若一語成讖。
當慕容詩氣喘吁吁地趕到周家,慕容辭和沈知言經在前院、後院看了一圈。
“殿下,這是我買的鮮果,快吃吧。”慕容詩快步而行,此時上氣不接下氣,“我在路上吃了兩個,還有三個,你們一人一個。”
“你先歇會兒。”慕容辭接過鮮果,倒是有點不好意思,這姑娘多實誠,顯得她多卑鄙。
“你們是擔心線索消失,才提前趕到周家的嗎?”
“呃……”慕容辭剛咬了一口鮮嫩多汁的果子,沒有回答,郡主的心眼太實在了。
沈知言和琴若不約而同地啃起果子轉過身去,不願回答這個難度很高的問題。
“有新發現嗎?”
慕容詩的目光掃向四周,地上的血跡早已乾透,變成暗紅,空氣裡還瀰漫着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依稀可見案發當時的慘烈。
自從發生命案,周家宅子便封了,沒人膽敢進來,秋風掃過,落葉隨風轉,平添幾分蕭索與冷意,像是廢棄了幾年的荒宅。從這邊路過的街坊鄰居都遠遠地避開,看上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
慕容辭往竈房走去,打算去竈房和僕人房看看,再去主人的院子。
慕容詩跟着她,一邊看一邊唾沫橫飛地說着:“這麼多血,太慘烈了!殿下,兇手爲什麼殺周家的人?是不是跟周家有仇?還是謀財害命?殿下,爲什麼不找人來清理乾淨……”
慕容辭算是領教了她的話嘮本事,忽然止步,板着臉道:“閉嘴!”
慕容詩下意識地閉嘴,用纖長潔淨白皙的兩根手指遮住,一副吃驚錯愕的模樣。 WWW▪ тt kдn▪ C O
“郡主有所不知,這兇案現場就是要保持案發時的樣子,不能破壞,不能清理,否則一些重要的證據和線索就消失了,就很難破案了。”沈知言解釋道。
“原來如此。”她儘量避開那些血污,擔心自己新做的珠光緞絲履弄髒了,“殿下,沈大人,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凶宅陰森森的瘮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