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醫回帝京後,得知太子殿下已經甦醒,很是安慰。其他人也是如此,欣喜非常,多日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慕容辭的身子很虛弱,還需靜養幾日,她想回東宮,留在御王府一事若傳揚出去,總歸不好。
慕容彧不贊成,說倘若她恢復的快,過兩日送她回東宮。
她拗不過他,就依着他了。
這夜,她吃了兩碗燕窩粥,沉沉地睡了。
琴若笑道:“奴才和這兩位侍婢守夜便好,王爺連日來未曾好好合眼,今夜好好歇息吧。”
他點點頭,再看阿辭一眼,轉身出去。
鬼影跟着他回寢房,聽了吩咐,把房門關上,爾後退下。
不多時,寢房的燭火滅了,漆黑一片,唯有外面廊下的一盞素骨燈籠在寒夜的風裡飄搖。
夜深了,整座御王府只剩寥寥幾盞燈籠散發出昏淡的慘光,濃重的夜色裡似有詭譎之氣蔓延開來。
有幾道黑影靠近慕容辭住的那間寢房。
這些黑影是從外牆無聲無息地飛竄而起的,極速飛進御王府,似鬼魅掠過,如驚電閃過,雁過無痕一般。
而王府裡的守衛毫無察覺,有的還在打呵欠。
屋頂,窗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兩道人影迅速地潛入寢房。
下一瞬,那兩道人影以幽靈般的速度飛出來,似是逃竄,躍上屋頂。
夜幕上一輪涼月孤單地淺泊在那兒,照着這些神秘的黑影。雙方對峙,夜色靜謐,寒風掠起某人的玄色廣袂和頭髮,飄然如仙。
在屋頂的一角,那人迎風而立,立於天地、蒼穹之間,小小的黑色剪影好似潛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以鬼影爲首的這一方,似猛獸盯住了獵物,迅疾地飛撲過去。
廝殺慘烈地起幕,半空刀劍鏗鏘,血腥瀰漫,殺氣騰騰,而下面的房間裡,睡着的人毫無所覺。
不多時,潛入王府的黑衣人負傷逃去,鬼影等人立即去追。
慕容彧未曾動手,輕飄飄地飛下來,去看阿辭。
昏暗的燭影裡,慕容辭睡得很香,他拉了一下棉被,取了那隻裝有九龍戲鳳金釵的錦盒回房。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鬼影終於回來。
“王爺,屬下無能,讓人跑了。”鬼影懊惱極了,這些日子不知道怎麼了,總是讓人給跑了。
“如何跑的?沖天炮?”慕容彧沉寒地問。
“若非沖天炮,屬下必定活捉那幾個人。”鬼影咬牙切齒。
“瞧出那幾個人的路數了嗎?”
“那幾個人輕功不俗,武功的路數沒什麼特別的,瞧不出來。”
“這幾個人是衝着九龍戲鳳金釵來的,必定跟那個道士、那個中年婦人是一夥的。”
慕容彧斷定,今夜來偷九龍戲鳳金釵的幕後主謀,就是對阿辭施展攝魂術的人。只是,那主謀頭腦不錯,不輕易現身,不輕易留下蛛絲馬跡,也無從追尋。
他沉沉道:“傳本王令,暗中查訪,凡是看見行跡可疑之人,都要追查清楚。”
鬼影領命退下。
天亮後,慕容彧去上早朝,下了早朝立即回府,問慕容辭:“上元節那日,你可有見過言行舉止奇怪的陌生人?”
慕容辭仔細地回想那日的情形,白日都在東宮,傍晚時分纔出宮,在宮門處遇見慕容瀾,於是一起去洛河河畔找沈知言他們……不過,和琴若在人潮擁擠的街上走的時候,她遇到一位摔倒的老嫗。
“那位老嫗被人撞得摔倒,正巧倒在我面前,我就把她攙扶起來。”她蹙眉回憶道,“那老嫗拽着我的手,一個勁兒地感謝我。”
“那老嫗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嗎?”他問。
“沒有吧……”她忽然想起,“對了,我看老嫗的那雙眼睛時,好像她的眼睛有青光閃過。當時街上燈明如晝,我沒在意。”
“沒多久,你就昏迷不醒。如此看來,那個老嫗有點問題。”慕容彧劍眉沉沉,“或許就是因爲你看了那老嫗一眼,她就可以對你施展攝魂術。”
慕容辭駭然,心有餘悸,“攝魂術?你的意思是我中了攝魂術才病了這些日子?這世間當真有這麼詭異、可怕的攝魂術?”
他將她昏迷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不過隱瞞了她殺了兩個侍婢一事。
她面色凝重,“沒想到攝魂術這般可怕,藥石無靈,可以無聲無息地置人於死地。對了,攝魂術這種秘術不是失傳了數十年嗎?怎麼還有人精通此術?”
慕容彧暫時不想讓她知道太多,“我也不知。”
接下來,她問起宮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他說宮裡一切安好,她略略放心。
……
在御王府靜養兩日,慕容辭堅持回東宮,沒有親眼所見,對宮裡實在不放心。
即使沈知言、慕容瀾來看她的時候說了一切如常,她還是想回東宮。
馬車備好了,她和琴若從寢房出來,卻看見林管家帶着慕容瀾急匆匆地奔來,形容慌急。
“皇妹,你怎麼這般模樣?莫非宮裡出事了?”慕容辭預感不妙。
“皇兄,父皇病重……”慕容瀾氣喘吁吁地說着,小臉滿是擔憂焦慮。
“父皇病重?什麼時候的事?”慕容辭焦急地問,心劇烈地痛起來。
“今早臣妹陪父皇吃早膳,吃過早膳之後父皇忽然昏倒……至此昏迷不醒……”慕容瀾急急道。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換言之,父皇昏迷已經有幾個時辰。
慕容辭匆匆往外走,對林管家道:“本宮立即回宮,你跟王爺報說父皇病重。”
林管家應了。
她們匆匆地登上馬車離去,慕容彧得悉此事,也立即進宮。
趕到清元殿,慕容辭奔進寢殿,但見沈大人、喬太醫等太醫正在爲陛下會診,在一旁商討。她坐在牀前凝視父皇,震驚非常,父皇的臉龐爲什麼也變成青色?
琴若驚詫道:“殿下,爲什麼陛下的臉跟殿下前些日子一樣是青色的?”
慕容瀾愁眉不展,道:“父皇昏迷沒多久,面色就漸漸變成這樣子。”
慕容辭蹙眉不語,莫非父皇也是被人施加攝魂術?
“沈大人,父皇的病情如何?”她問沈大人。
“太子殿下,陛下的病症與殿下先前的病情極爲相似。”沈大人回道,“不過有一點不一樣,陛下的眼睛佈滿了血絲。”
她立即掀開父皇的眼皮,果然,父皇的眼裡纏繞着可怕的血絲,好似流着鮮豔的血。
怎麼會這樣?
她心慌地問:“父皇的龍體有礙嗎?”
沈大人沉重道:“陛下的龍體本就虛弱,不比殿下強健。微臣覺着,再過幾個時辰,陛下的龍體會……”
急轉直下。
慕容辭明白了,父皇承受不住攝魂術的折騰。
喬太醫忽然道:“殿下,薛神醫還在京中,不如請薛神醫來醫治陛下。”
她吩咐琴若:“派個人傳話給御王,請薛神醫進宮。”
琴若立即去了。
不多時,慕容彧匆匆趕來,聽了沈大人等人的稟報,雪顏佈滿了清寒之氣。
慕容辭把他拉到大殿,低聲道:“會不會是同一人所爲?父皇的症狀跟我很相似,是不是?”
他頷首,“的確相似,但有一點不同,陛下的眼睛變成紅色。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去請薛神醫。”
那個想要九龍戲鳳金釵的幕後主謀行事非常謹慎,鬼影等人追查了兩日都沒找到蛛絲馬跡。
沈大人等太醫先去偏殿候着,慕容彧和慕容辭在大殿焦急地等待薛神醫。
鬼影派來的人來報:“王爺,薛神醫今早已經離京,鬼影大人已經去追了。”
她的心猛地揪起來,薛神醫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不知鬼影能不能找到他。
“那五種藥材不是還有一半嗎?用同樣的辦法醫治父皇試試。”她提議。
“不可。你安然無恙,那人不會再用相同的攝魂術謀害陛下,必定會有所改變。”慕容彧篤定。
“你說的也對。”她是關心則亂,沒有想到這一點。
殿外有內侍來報:“王爺,幾位大人在上書房求見。”
慕容辭想着應該是重要的事,道:“你先去吧。”
慕容彧寬慰道:“你無需太過擔心,陛下會好起來的。”
她點點頭,目送他離去,心情惆悵。
喝了一杯熱茶,她忽然覺得小腹有點不適,便帶着琴若前往茅房。
回來的路上,琴若道:“殿下,你甦醒的那夜,御王府有動靜。”
“什麼動靜?”慕容辭眉心微顰。
“奴才本是睡着了,聽聞動靜便出去看看。有幾個黑衣人夜闖御王府,不過王爺做了部署,鬼影等人跟那幾個黑衣人打了一場,只是後來不知有沒有抓到人。”琴若道。
慕容辭暗暗尋思,慕容彧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莫非是那個害自己和父皇的幕後主謀派人潛入御王府?那他們究竟有什麼企圖?
回到大殿,她震驚地愣住,看見殿前玉階下圍滿了宮人和侍衛,地上躺着三個宮人,鮮血淋漓,流了一地。而父皇手持長劍,披頭散髮,赤足而立,只穿着中衣,瘦骨嶙峋,月白中衣血跡斑斑,觸目得很。他青色的面龐十分可怖,那雙眼眸流閃着赤紅的光芒,加上那兇戾的表情,扭曲猙獰,格外的駭人。那劍鋒染了鮮血,血一滴滴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