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般逛了一圈,史幽探又爲她介紹了一些與太乙神數有關的書籍。芸芝在她們身後頗有些緊張,這史幽探與華芝、芳芝、瓊芝,以及她那些表姐表妹的失蹤肯定脫不了干係,若按小山姐所猜,她更是許多事情背後的主使,現在她就這樣出現在自己與小山姐面前,也不知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唐小山卻是鎮鎮靜靜,只如偶遇知‘交’,無事一般。
藏卷閣裡的書卷本是不允許帶出,史幽探卻與管理此處的官吏說了一聲,任她帶走。
唐小山道了聲謝,兩人一同出了藏卷閣,芸芝跟在後頭。
來到閣外,除了林書香等三個丫鬟守着僱來的馬車,竟還有月丘池與一名白髮灰衣的少‘女’等在那裡。
月丘池並不認得那名白髮少‘女’,林書香、陽墨香、紅英也都不曾見過她,只是見她年紀輕輕,秀髮皆白,不由多看幾眼,少‘女’卻只是靜立在那,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
月丘池看到史幽探與唐小山一同出來,頗爲錯愕,施禮道:“原來史姑娘也在閣中?”對於這位神皇所聘客卿、神國新任‘女’祭的來歷,月丘池亦是不甚瞭解,但神國確實有極其重大之事需她協助,月丘池自然不敢輕易得罪。
史幽探略一還禮,並沒有多說什麼。
白髮少‘女’朝史幽探略略低頭,喚聲:“大姊。”史幽探看着唐小山,介紹道:“姐姐,這位乃是我自幼相識的義妹,喚作哀萃芳,姐姐或已聽過她的名字?”
原來她就是那個爲了小峰一夜白頭,又令小峰千里迢迢趕往樓蘭找她的哀萃芳?唐小山定睛看着哀萃芳,見她發白如雪,神情寂寥,心中暗自嗟嘆。
史幽探又道:“萃芳,這位乃是嶺南的唐小山,你便隨我,喚她一聲姐姐吧。”
唐小山?哀萃芳亦是一怔,意識到眼前這帶有書卷氣的少‘女’乃是唐小峰的親人,於是略一躬身,喚聲:“姐姐!”
林書香亦到此時,才知等在這裡的白髮少‘女’竟然便是與公子恩怨難分的哀萃芳,極是詫異,又見芸芝神情緊張,開始隱隱猜到史幽探身份,飄到小姐身後,以防萬一。月丘池不知諸‘女’之間有何過節,只看到史幽探對唐小山極是敬重的樣子,於是便邀史幽探與哀萃芳一同前往酹江閣坐上一坐。
史幽探卻是淡淡推辭,又朝唐小山道:“幽探還有些事兒,就此告辭。”飄身而去。
哀萃芳向唐小山略一施禮,緊隨其後……
唐小峰與香雨、幾名世家子弟走在一起,一路談笑風聲。
這些世家子弟都是遊遠越的狐朋狗友,遊遠越內裡‘奸’詐,面子上卻極會做人,輕財俠義,故能得“神劍俠少”之名。
唐小峰雖戴着遊遠越的臉皮,佩着遊遠越的飛劍,將遊遠越的行事風格學得極像,但不可能將他的每個熟人都認個清楚,香雨便是知道這些人要來拉他前往酹江閣飲酒作樂,這才找個藉口,與他們一同在宮外守着,一路上暗用魔音,悄悄告訴唐小峰這些人是誰是誰。
唐小峰在她的指點下,與這些人攀‘交’情,談過往,這些人果然絲毫不疑,怎麼也沒想到在那張臉皮底下藏着的,其實是他們完全認不得的另一個人。
……
唐小山、芸芝、林書香與神國八聖中的“劍聖”月丘池同乘一輛豪華馬車。
路面極寬,拉車的馬亦比外界大了放多,直與大象一般。
唐小山找個機會,向月丘池打聽史幽探在神國的地位。月丘池道:“史姑娘乃是前任‘女’祭袁紫煙袁祭師的弟子,其實那位袁祭師,我亦不曾見過,只聽說她‘精’通各種秘術,當年神皇陛下能夠受禪稱帝,便是得她相助。袁祭師生前預言非人間之‘九境’將逐一崩潰,若不早做準備,天人境將灰飛煙滅,現在果然如她所料,九境中的其它各境已經開始崩潰,連收留了樓蘭與蜃兩族的樓蘭境亦不能倖免,袁祭師死前告知神皇陛下,唯有她的弟子史幽探史姑娘,方能找到不讓天人境隨其它八境崩潰的法子,故在她死後,史姑娘便繼承其師的‘女’祭身份,深得神皇信任。”
唐小山道:“不知史姑娘所用的,是什麼法子?”
月丘池道:“這個,在下就一無所知了。”
唐小山見他眼帶歉意,心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
這史幽探在天人境的身份是‘女’祭,在武則天改唐自立的大周是‘女’學士……她真正的身份卻是什麼?
馬車駛到酹江閣前,他們下了馬車,正要進入閣內,另一邊走來一名少‘女’、幾名青年,其中一名青年看到唐小山、芸芝、林書香,以及隨‘侍’在馬車邊上的墨香和紅英兩個丫鬟,怔了一怔。
看着諸‘女’發怔的,自然是“遊遠越”!
僞裝成“遊遠越”的唐小峰,看到姐姐跟芸芝與一名風度翩翩的青年在那裡說說笑笑,自己的三個丫鬟隨‘侍’一旁,大感吃醋,不知怎的,竟想拔出劍來衝上去,給那青年一些教訓。那青年感應到他的目光,回過頭來,發現是“他”,淡淡地笑了一笑,目光中略帶鄙夷。
隨着青年的目光,唐小山亦看了過來,卻沒有將弟弟認出。
唐小峰發現自己有些失態,警覺過來,擔心自己的不對勁會讓“遊遠越”的這些狐朋狗友生疑,那些人卻也對望一眼,拉着他進入閣中。
這些人的態度,倒讓唐小峰有些疑‘惑’,卻聽其中一人低聲道:“遠越兄雖有向丘池公子挑戰之心,但這裡畢竟是中都,你二人又都是皇親,若在這裡生出事端,只怕對仙妃與明妃兩位娘娘不好‘交’待,還是不要生事的好。”
另一人笑道:“以前常聽遠越兄說要挑戰丘池公子,我還以爲你只是說說,剛纔看你那般姿態,才知遠越兄竟是真有此意。”
唐小峰恍然大悟,原來剛纔那個傢伙就是遊遠越在人前口口聲聲說要挑戰,其實卻看到他便繞道而行的神國第一青年劍客,神皇賜號“劍聖”的月丘池?難怪這些人要把自己拉走,皆因他們怎麼也不相信“遊遠越”真的會是月丘池的敵手。
遊遠越本就是個大話說得響,其實只敢在背後使用‘陰’謀詭計的傢伙,就算真的遇上月丘池,也只敢嘴上說說,哪裡敢真的上去挑戰?於是,唐小峰便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仙妃娘娘早有‘交’待,不可去找月丘池麻煩,以免令她難做,剛纔我已是上去,看看他是否真有資格做那‘劍聖’。”
香雨做出極是崇拜的樣子,眼冒星星:“遠越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香雨仰慕得緊。”
其他人亦紛紛稱讚,他們其實打心眼裡就不相信遊遠越真敢去挑戰名震神國的“劍聖”月丘池,不過反正贊上幾句又不‘花’錢,不管怎麼說,遊遠越可都是仙妃娘娘的外甥,這次有仙妃娘娘向神皇舉薦,更有救鸞駕的功勞,以後很可能真的會補上“十六神”之位,巴結一下總是沒錯。
饒是如此,他們也不敢巴結得太過大聲,免得被月丘池給聽了去,巴結了這個,卻是得罪了那個……
酹江閣位於江邊,這條江乃是一條剖開後鑿空的巨大樹枝,水流從中空處流過,魚蝦嬉戲,看去極是奇妙。
在這天人境,城市是以沙羅雙樹建成,房屋是以樹樁雕成,就連皇宮也是用玄木製成,如果要讓唐小峰來形容,那這天人境之神國所形成的,乃是一種“樹的文化”。
酹江閣臨江而建,整個樓閣亦是一座樹雕,唐小峰與香雨、以及那些世家子弟在其中一間,飲着果釀,吃着這裡所特有的魚蝦。
他悄悄將靈鬱之氣注入雙目,看到斜對面的另一間,姐姐、芸芝也與月丘池在那飲酒聊天,他心中大爲不滿,想着姐姐啊姐姐,你難道是跑到這裡幫我找姐夫來着?
還有芸芝,他之所以每次都是對紫芝戲而不‘弄’,就是爲了等待最佳機會,將這對孿生姐妹‘花’一起吃掉,可不要機會沒等着,她先被別人給勾引了。
香雨坐他身邊彈唱一曲,又偎他懷中,如膝似膠,令其他爲羨慕,直嚷着不知何時也會有這樣一位可人意的紅顏知己。唐小峰心想,如果你們不想讓自己的臉皮被剝下來,還是不要羨慕得好。
酒過三巡,他借小解的名義到了外頭,擡頭看去,見一個階梯上,陽墨香與紅英這兩個丫鬟正守在那裡。陽墨香見有人盯着她看,哼了一聲,瞪他一眼,他左看右看,見周圍無人注意,於是衝着這丫鬟做鬼臉,先把嘴往左邊咧,再把嘴往右邊歪,然後驀一瞪眼,眼睛成了三角。
陽墨香瞪大眼睛……這人的鬼臉怎麼做得跟主人一模一樣?
待要細看,唐小峰已嘿笑着飄走。
唐小峰正要回自己那間,眼前驀地晃出一個人來,這人出現得太快,他差點就撞了上去。
還沒等他發作,這人卻先冷笑道:“走路不長眼睛麼?”
一聽到這句上一輩子在許多yy小說裡都會看到的話,唐小峰立時知道,這傢伙是來找麻煩的。
但他卻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少年,就算現在裝成別人,他所裝的也是一個講文明懂禮貌年輕有爲好青年,於是他立在那裡,不慍不惱,不喜不怒,看着這人。
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傢伙,這人‘陰’冷而又鄙夷地看着他,遠處還有幾人在那瞧着熱鬧。
唐小峰正想着你這傢伙是誰?“我”應該認識麼?香雨已是飄了過來,‘交’笑道:“這不是衝雲野衝雲公子麼?許久不見!”
唐小峰這幾日裡被迫記了與神國和遊遠越有關的不少事情,立時明白過來……原來這人是神國八聖之一、“火聖”衝雲天的弟弟衝雲野。
神國雖有八聖十六神,但由於或老或死等原因,其中四神的位置被空了出來,若是能夠成爲十六神,權勢和聲望都會暴漲,許多人自是搶得頭破血流。
天人境跟神州有些不同,神州由於有九鼎的存在,一個人能不能成爲帝王,看的只是五德始終和王氣流轉,而不是憑着實力說話。天人境的神國,卻有些類似於禹舜之前的大荒時期,唯大能者才能得天下,固歷代的每一個神皇俱是神功蓋世,只是他們雖然也想像外界一樣,將自己的帝位子子孫孫傳下去,但能夠傳個三代以上的已是少之又少。
而神皇座下的八聖十六神,也個個都是身懷絕學,就像當年黃帝座下的應龍、‘女’妭、風后、力牧,又或是帝堯座下的羲、和、鯀、禹,講究的是出則爲將,入則爲相,不但要有文才武略,自身的武學又或神通亦要經得起考驗,要遠在常人之上。
而這一次,“十六神”之位空缺,身爲仙妃娘娘外甥的遊遠越和身爲“火聖”之弟的衝雲野,都是其中熱‘門’人選。
衝雲野身爲“火聖”衝雲天之弟,家傳的“烽火連天刀”已練至化境,乃是有真材實學的人,只是他雖有真材實學,但因不像遊遠越那般,經常殺些小賊小寇,再買通青樓‘女’子替他吹捧,俠名滿天下,固在名氣上竟還不及遊遠越。
唐小峰微笑:“原來是衝雲兄!”
衝雲野冷笑道:“聽說遊兄今日於後山密林立下大功,可喜可賀。”
唐小峰道:“好說好說,其實也不是在下的功勞,只不過是娘娘與殿下之洪福,在下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衝雲野眸現怒光,今日於後山,奉命安排人手保護仙妃娘娘與淑媛帝姬的正是他的大哥“火聖”衝雲天,結果仙妃與帝姬差點出事,衝雲天大失顏面,反被遊遠越撿了便宜,立下大功,簡在帝心。
衝雲野在朝中亦有武職,遇到其兄,說起此事,衝雲天總覺此事頗有可疑之處,他對仙妃與淑媛帝姬的安排原本並無漏‘洞’,卻未防到仙妃娘娘與淑媛帝姬竟會甩開‘侍’衛,悄悄下山,而賊人又恰好在那一刻攻山,被遊遠越給撿了大功,衝雲天懷疑那是仙妃娘娘爲了幫助外甥上位所設之局,只是懷疑歸懷疑,終於是沒有證據,更何況問起詳細,甩開‘侍’衛下山乃是淑媛帝姬的主意,仙妃娘娘亦曾多次勸阻。
遊遠越的僞君子作風瞞得了上聽,騙得了平民老百姓,卻也不是誰都能夠瞞得,衝雲野自忖本事遠在遊遠越之上,聲望卻反居其下,已是很不甘心,而遊遠越今天或是僥天之倖,或是用了手段,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勞,在爭奪十六神空缺之位的明爭暗鬥中,他一下子又被遊遠越拉得開了,心中自是暗怒,此刻看到遊遠越在這,立時便來找他麻煩。
衝雲野淡淡地道:“遊兄立下大功,卻居功不傲,難得難得。”
唐小峰微笑:“好說好說。”
衝雲野道:“數月之前,遊兄與白老爺子那一戰,聽說亦是大顯身手,遊兄少年英雄,果然了得。”
唐小峰長嘆道:“老爺子的猿公劍術確是厲害,我本是想要留手,只可惜刀劍無眼,害了老爺子‘性’命,到現在都還是慚愧得緊。”
衝雲野忽地冷笑:“倒是白老爺子死前,他的孫‘女’似乎亦是下落不明,事後被人發現她‘裸’死賊窩,身上傷痕累累,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就不知此事,與遊兄是否有關?”
唐小峰大怒:“閣下想要暗示什麼?”
衝雲野淡淡地道:“爲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遊兄爲何如此‘激’動?”
唐小峰將自己代入遊遠越,讓臉‘色’顯得又紅又白,‘陰’‘陰’地道:“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這世上就有些人,自己沒什麼本事,就只敢靠着捕風捉影的東西,在背後中傷他人,盡‘弄’些無恥手段,我還以爲像這樣的畜生只是傳聞,想不到在這裡就遇上一條。”
衝雲野冷笑道:“遊兄是在說自己麼?”
兩人怒目而視,互不相讓。旁邊有人相勸,亦有人煽風點火,香雨取一水杯,‘交’笑着沾水‘亂’灑,道“好熱好熱”,讓唐小峰想起《新龍‘門’客棧》裡的那個老闆娘。
唐小峰瞪着衝雲野,裝出氣急敗壞的樣子:“閣下既指我對白老爺子暗使手段,想必是覺得自己本事在我之上,不相信我真能勝過白老爺子,既然如此,你可敢與我當衆一戰?”
這個蠢貨,終於上勾了!衝雲野淡然一笑:“有何不可?”
香雨裝模作樣的相勸一番,勸之不得,只好雙手握在‘胸’口,以“紅粉知己”的身份替“遊遠越”打氣:“遠越公子加油,加油加油加油,遠越公子最‘棒’,最‘棒’最‘棒’最‘棒’。”
加油你個頭,最‘棒’你的頭。
同一時間,斜上方的廂房裡,月丘池、唐小山、芸芝隔案而坐,作陪的還有神國十六神中的“長股仙人”雄常北、“夜‘女’魔神”青水水水。
月丘池微微皺眉:“外頭爲何這般吵鬧?”
“夜‘女’魔神”青水水水冰冷冷地道:“我去看看。”
她飄了出去,不一會兒又飄了回來,將遊遠越與沖天野在外頭生出爭執,準備鬥劍之事說了出來。月丘池略一錯愕,緊接着冷笑道:“那遊遠越外強中乾,其實並無多大本事,沖天野卻從小得其兄教導,勤學苦練,其功力之深厚,早已有資格位居十六神,以遊遠越那敢吹而不敢做的作風,居然也敢接受沖天野的挑戰?”
青水水水冷然道:“沖天野當着所有人的面,直言遊遠越在與白老爺子那一戰中做了手腳,更當衆暗示白老爺子孫‘女’被‘奸’殺之事與他有關,遊遠越惱羞成怒,不戰都不成。”
“原來如此,”月丘池淡淡地道,“沖天野與其兄不同,外粗內細,這一次看來是有備而來,那姓遊的傢伙只怕不死也殘。”
唐小山心想,不知道天人境中的功法與外界有何不一樣的地方?於是微笑:“反正無事,不如我們也去看看。”
……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