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觀音舊事重提,句句錐心,用心險惡,李世民的心裡血流如注。
不過他並未怎麼樣,只是臉色鐵青離開了長樂門,不過老宦官聽的清楚,裡面有一陣陣淒厲的叫聲傳出。
李二陛下沒有做出任何吩咐,老宦官自然不敢自作主張,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只好命羽林衛的士兵將此間嚴加守衛,等候皇帝陛下的吩咐。
可是沒等侍衛們站到崗位上,異變就發生了,長樂門內突然火起,鄭觀音了。
李二陛下此時已經前往承慶殿,,壓根沒有心思管這些事情,但老宦官並不敢掉以輕心,這火還是要救的,能不能救下不好說,但這個行爲是要有的。
不管怎麼說,鄭觀音都是當年的太子妃,陛下的皇嫂,如果被燒死在皇宮之中,少不得會有風言風語。當此之時,齊王李佑叛亂,天下風聲鶴唳的情況下,還是不要出現如此情形的好。
只是這邊纔在救火,那邊又傳來消息,陰妃服了鴆酒……
素來心思沉穩,泰然自若的老宦官也有些坐不住了,心裡下意識有些慌亂。
……
皇宮裡的侍衛們忙亂的同時,皇帝李世民已經回到了承慶殿,不管心中有多少不快和憤恨,現在他都必須冷靜下來。
國有叛亂,正是最爲危險的時候,必須要儘快處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尤其這個叛亂之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那就更加不能懈怠了。
承慶殿裡,當朝宰相要員都已經等候多時,叛亂離開是封建王朝一等一的大事,可謂十萬火急。因此一干大臣們多少有些火急火燎,站在承慶殿裡相當的不淡定,可是到來之後卻發現皇帝不在,且幹晾着他們許久。
這事……
天下是你李家的,不能因爲叛亂的是你兒子你就不着急啊?這局面,怎麼有點皇帝不急……大臣急的意思。
這叫什麼事呢?
儘管大家心裡有點嘀咕。但誰也不敢宣之於口,也許皇帝陛下有什麼爲難事耽擱?或者被氣壞了身子呢?
這完全是有可能的,親生兒子反叛,父子反目成仇。這種人間悲劇,當爹的痛心疾首完全在情理之中。
不過所有大臣們都篤定一點,當此危急之時,皇帝陛下不應該被這些事阻礙。逆子不聽話怪不得旁人,何須傷心。何須憐憫?
皇帝身系天下,千萬不能因此意氣用事,反正除了齊王李佑之外,皇帝還有那麼多優秀的兒子。李佑在諸皇子之中,也不是最優秀的一個,何須顧念那麼多?
不過有人卻很同情李二陛下,玄武門之變后皇家的和睦問題備受詬病和關注,這些年李世民一直在努力洗白。可惜就在即將成功的時候,李佑突然來了這麼一出,繼弒兄殺弟之後。又少不得一樁父子相殘的人倫慘劇。
如此一來,又多了被天下人攻訐的藉口,甚至會有人將李佑反叛說成是報應不爽。
所謂報應自然是指的玄武門之變舊事,這是李世民這一輩子最大的污點,無論如何也掩蓋不過去。再加上的齊王李佑之母陰妃的特殊出身,前前後後的事情聯繫在一起,確實很容易成爲旁人攻訐的藉口。
所以衆多大臣們心裡也都七上八下,爲皇帝陛下感到擔憂和同情,同時也覺得眼下的局勢過於棘手。
該當如何應對呢?
這着實是個麻煩事,當然了。對於某些人而言或許算得上好事。總而言之,或許算不上各懷鬼胎,但各有心思倒確實如此。
就在衆人思緒紛飛的時候,李二陛下終於姍姍來遲。
“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李世民擺擺手。陰沉的臉上神情微微放鬆,輕聲道:“朕有點事耽擱,讓你們久等了……”
皇帝有事耽擱,誰敢說個什麼?誰能說個什麼……不過這所謂的事情恐怕也與叛亂之事有關,興許皇帝會去後庭見陰妃了吧!
所有人都清楚地篤定一點陰妃的下場不會好,兒子反叛她的地位甚至是生命都岌岌可危。縱然皇帝能容得下她。只怕她自己也無言活下去。
唉,真是人倫悲劇啊!
李世民沉聲道:“眼下情形如何?說說吧!”
“陛下,齊王……”
一位大臣剛剛開口,李世民便怒道:“什麼齊王,那個叛父的逆子有什麼資格是我的大唐的親王?現在他是反賊李佑。”
“是,反賊李佑在齊州起兵,附近草莽山野悍匪歸附着不少……另外,萊州刺史何兆林已經歸附李佑,正整頓兵馬向西而來……”
“嗯,齊魯之地其他州縣呢?”
“青州等地還都算安穩,據最新消息齊州刺史徐孝德及時前去勸說,據說是淮陽侯謝逸奉了陛下的旨意……”宰相房玄齡沉聲描述了當前的情況。
李世民沉聲道:“確實如此,謝逸是奉了朕的旨意去齊州的,朕准許他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承慶殿裡仍舊微微有些騷動,雖然很多人都已經知道謝逸去齊州的消息。但當聽到皇帝親口承認,尤其是謝逸手中還有便宜行事之權,不由讓人感到有些驚訝。
除了感慨謝逸得皇帝信任之外,更多的是衆人意識到皇帝陛下早就察覺到了齊州異常,只是既然是這樣,爲什麼齊王還是反了?齊州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淮陽侯謝逸就沒做點什麼嗎?
不過聽皇帝陛下的口氣,似乎對謝逸沒有任何怨懟,甚至是失望之言,看來事情比較複雜,怪不得謝逸。
長孫無忌也說了句公道話:“謝逸反應還算快,已經阻止齊州周圍幾個州縣加入叛軍,並且調動兵馬來迎戰平叛,不過目前有很多人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有所遲疑,謝逸的權責似乎也有限……”
“既然如此,那朕就幫他正個名,讓謝逸以河南道黜陟使的身份同齡齊魯兵馬,平定叛亂……”
李世民完全一副乾綱獨斷的態度,完全沒有與諸位大臣商量的意思。直接道:“下達詔書吧!”
衆人心中一驚,皇帝陛下着實有魄力,同時也感嘆謝逸的運氣。雖說之前他曾擔任過河東道黜陟副使,但那是陪同晉王的情況下。且更多是名義上的。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個黜陟使的身份可是實打實的,直接可以調兵遣將,發揮實權。且平叛不同於其他,只要是在叛亂地區。只要和平定叛亂有關,等若是一言九鼎,權力大的非同小可。
而且是責任重大,謝逸成功完成的話,將來回到成功那可是功不可沒,只怕這個侯爵又會有所變動。雖然他年紀輕輕,升爲國公可能不行,但是郡公應該不在話下。
真是羨慕啊,年紀輕輕,二十來歲已經憑藉自己的才能和功勞獲得如此高的爵位。將來的前程……
再想想自家年歲相當的子侄,當朝大臣們心中不免都有幾分汗顏,與此同時也頗爲羨慕謝逸的運氣,這些好事怎麼這般容易被謝逸遇到呢?
不過話有說回來,若是沒有本事,即便遇到機會又能如何呢?試想一下去歲謝逸在河朔草原上的表面,時至今日諸位大臣們都沒有把握自己能有能耐擺平阿史那思摩……
皇帝下了旨意,宰相房玄齡沒有反對,中書侍郎岑文本也便應下了。他對於謝逸如今的進展十分欣賞,尤其是謝逸此番回到陳州。與江南士族多有互動,沉寂多年的江南士族如今漸漸有了回升和崛起的跡象。
如此甚好,甚好……
李世民沉聲問道:“除了草莽賊寇,山東之地可還有什麼其他異動?”
其他異動?這個詞語用的很巧妙。李世民沒有問的很明確,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全都明白皇帝陛下指的是什麼。
山東世家大族,皇帝指的就是他們。
齊州那個地方周圍全是山東世家,過往出的事情基本上都和山東士族有關係,如果此番齊王李佑叛亂背後有他們的身影。情況將會十分糟糕。
不過情況沒有那麼糟糕……
蕭瑀沉聲道:“陛下放心,山東並無異常……”
也許是齊王李佑起兵太過突然,山東世家毫無準備,或者說山東世家並不看好李佑,或者還處於觀望狀態。至少目前爲止,並未有明顯支持李佑的跡象,當然不排除如今暗地裡有什麼舉動,只是朝廷不曾察覺到罷了。
李世民輕輕點點頭,他最擔心的便是這個問題,他最忌憚的便是山東世家,只要這些人不參與,便沒什麼問題。登基十幾年來,這些人已經不服自己,多有反對之舉,某種程度上是大唐的最不穩定的因素。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兩次東巡,李績在河東的鎮守起到了一定震懾作用,到目前爲止還算是安分。如果這次李佑的謀反他們仍舊不參與其中,那往後應該就好處理多了……
“陛下,只是淮陽侯一人在齊州評判只怕勢單力薄……”宰相房玄齡沉聲提醒,顯然是對目前的狀況有些擔憂,至少絕對平叛的力度不夠。
對於這個問題,蕭瑀和岑文本等人也表示贊同,長孫無忌也輕輕點頭,諸位大臣們頓時達成共識。
李世民沉吟片刻道:“確實如此,謝逸手中沒有正經的兵力,即便從周圍的州縣調動也難以整頓,立即發揮戰力。
這樣,傳旨到宋州給李恪,讓他調動宋州兵馬前去支援謝逸,但前線作戰由謝逸指揮。”
衆人心中頓時一動,承慶殿裡都是大唐一等一的人精,頓時意識到皇帝如此安排大有深意。
宋州距離齊州並不是很遠,且那裡駐紮了不少的兵馬,從軍事的角度來講,調動前去評判是最合理的。這是完整建制的兵馬,且訓練有素,吳王李恪在那裡練兵已經有不少時間的,相信可以對付齊州的烏合之衆。
沒錯,是烏合之衆,即便是李佑能夠糾集齊地各州縣的兵馬一起聯合,也不過是烏合之衆罷了。
大唐君臣完全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裡,也從來不認爲他們能對大唐的統治造成什麼威脅,能夠成功那就更是天大的笑話了。
現在所擔心的只是叛亂會影響穩定,導致民不聊生或者引起他不必要的動盪與麻煩,所以纔要儘快平定。
調動宋州兵馬前去最爲合適,但是皇帝李世民特意強調讓吳王李恪帶兵前去,但是前線的指揮權卻交給淮陽侯謝逸,反而不讓吳王李恪統率兵馬。
這個安排很耐人尋味啊,顯然是皇帝有心安排的,不見得謝逸比吳王李恪更適合領兵。謝逸這些年揚名的主要是人才和辦事能力,但是在軍事領域的才能十分有限,反倒是吳王李恪以英武著稱,軍事才能天下皆知。
去歲薛延陀南下一度威脅長安的時候,正是吳王李恪從安州帶兵前來馳援的,雖然最後沒有打仗,但是吳王帶兵的才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此番齊州出了亂子,李恪調兵前去平叛想必很容易,應該是不在話下。
但是皇帝卻有意忽略了此事,忽略了吳王李恪的軍事才能,不讓他帶兵,反而將兵權交給了軍事才能並不明確的謝逸。
這是爲什麼呢?
在場的大唐人精們都不同程度地把握到了,皇帝陛下真是愛子心切啊,愛誰呢?
愛齊王李佑?看起來似乎有這層意思,如果是李恪上陣,李佑只怕會敗的很快,也會死的很慘。換做謝逸,情況或許不會那麼慘,只是最終的結果卻不會改變,皇帝更不會希望叛亂之首李佑平安無事……
所以這個愛子心切顯然不是針對李佑,真正愛護的是李恪,李恪如果帶兵,雖然成功後會有功勞。
但是叛亂之人是誰?是李佑,是他李恪的親兄弟,平定叛亂沒有錯,但卻不免會落下一個事實,那就是戰勝甚至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
往後李恪少不得要背上這麼一條不是罵名的罵名,少不得受到旁人攻訐,顯然李世民不希望如此。
皇帝如此愛子心切,究竟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