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羊頭賣狗肉這種事情長樂公主沒幹過,但是在武漢見得太多了。比如把糙米當太湖珍珠米賣的,比如把陵稻當鳳凰稻賣的,比如把雲夢珠當南珠賣的……肉還是肉,就是利潤有點小變化。
張德說了,這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哪怕桃花狗肉好吃的流放親爸爸都不心疼,但狗肉還是沒有羊肉貴。
江湖狗男女,睡的多了,自然就“志趣相投”……
“殿下,這樣不太好吧?如此行事,若是爲人發覺,莫說六部,就是諸學教授都要鬧事。而且皇后在洛陽南城早有籌備學社,這幾年的小黃門,只論學識,怕也不比平康坊的選人差了多少。”
侍婢所言,彷彿是在勸說,其實是在提醒。皇后讓李婉順出去辦了學堂,去“求學”的都是什麼人?要麼褲襠裡天生就沒有二兩肉的,要麼就是褲襠裡的二兩肉被人切了的。
皇室家奴,帝國的皇后用起來才最放心。
別的且不去說,光“安利號”每個月流水是多少?貞觀二十一年最瘋狂的那陣子,當月流水飆到八千萬貫。這進進出出的“金山銀海”,讓外朝過手?還是讓六部幫忙算個賬?便是內府局,長孫皇后都未必徹底放心。
只有沒有跟腳的,死了一條心只能跟着皇室混的,才能用起來踏實。
比如李董身旁的鐵桿心腹康德,他連李皇帝夫婦到底有多少“皇莊”都不清楚。司寶庫上面的那點東西,怎可能年年打賞還不見變少的?
長孫皇后能夠鎮壓後宮二十餘年,以前靠的是長孫氏,現在靠的是“錢”。
後宮一應用度,李皇帝妃嬪孃家一應所需,乃至宗室之間想要維持一下生活,都需要用到錢。
哪怕維持體面,都需要用到錢。而沒有錢怎麼辦呢?那些個沒有正經營生的米蟲,自然是選擇巧取豪奪。
而巧取豪奪在這個時期,就要遭受“嚴打”。
進退爲難之下,要麼放下身段放下臉面去養着“商賈”,要麼,就是巴結皇后。
都是“丟面子”,在皇后這裡還能搏個忠心,自然是讓人趨之若鶩。
圍着皇后拍馬屁的人越來越多,爲了維持秩序,也就不得不需要更多的“專業人才”,那麼培養“專業人才”的系統,也就應時而生。
長孫皇后怎可能允許在這個系統之外,再出現“搶生意”的?
“予又不是讓奴婢進學,阿孃不會在意。”
李麗質聽出了宮婢的言外之音,然後道,“收拾些許李氏族人,又有甚麼不好的?再者,隆慶宮爲予所有,怎麼作用,同阿孃也沒甚干係。倘使當真要阻擾一番,予也不介意直接辦個大學,讓弘文閣的學士跳腳去。”
任性,實在是相當的任性。這要是真搞個“隆慶大學”,孔穎達之流不跳腳有鬼。可孔穎達他們當真敢和長樂公主打嘴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說公主連體制中人都不算,她是二代啊,她超然啊,她背後的男人牛逼啊。
成本收益不成比例,與其跟張德磨工夫,還不如從皇后這裡迂迴。
說到底,皇后要名聲要臉,那末,只要讓皇后鬆鬆手,這個事情就能過去。倘若逼迫一番,長樂公主表示老孃就是要蓋大學,有種你也來強拆啊。
一幫老學究老學士,只能乾瞪眼坐蠟。
學士們又不能真的把“大學”這個權力讓出去,一旦讓出去,後果不堪設想。武漢這樣搞尚且烏煙瘴氣,整個社會經歷了十幾年“動盪”,連五姓七望都嗝屁了三個,魏徵這個“人鏡”也無奈之下變成了“人精”,這要是再被人得寸進尺,那還了得?
哪怕是被人扒了衣服,可***還是要死死守住的!
“那……殿下已有章程?”
“予要甚麼章程?照着武漢來就是了。”
言罷,李麗質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隔了一扇屏風,提高了音量,“小菊兒,昨日武漢送來的文檔呢?拿過來。”
“是,殿下。”
不多時,就有個宮婢捧着一份文檔進來。文檔用了檔案袋來裝,上面有蠟封,還有張德的私印。
“打開吧。”
躺在躺椅上,臉上塗了一層蜂蜜的李麗質慢悠悠地吩咐着。
幾個宮婢對視一眼,總算有個稍微年長一些,把蠟封去了,然後將裡面的文件拿了出來。
“殿下。”
“念給予聽就是。”
“……”
幾個宮婢又對視了一眼,很絕望的樣子。
因爲這不是什麼詩詞歌賦,而是《江夏工程學院籌建計劃書》,字數不多,也就十幾萬字的樣子。
“唸啊。”
“哦。”
四個宮婢,三個突然向後退了一步。
“你們!”
反應慢了一拍的宮婢差點跳起來,太過分了!
“唸啊!”
李麗質提高了音量,然後微微睜開眼睛,“小蘭兒,你不識字?”
“不、不……殿下放心,奴婢這就念來。”
嗯了一聲,李麗質又閉上了眼睛。小蘭兒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旁邊三個低着腦袋一臉無辜的好姐妹,但還是無可奈何地念了起來。
過了幾日,神采奕奕的李麗質來了精神:“予以爲,這長安城內的落拓子,也能招募過來。家中缺金少銀的,倘使真個聰敏好學,給些財帛也沒甚麼。小蘭兒,通知府內擬個條子,便設個庫房,專門存放獎勵勸學之用的金銀財帛。”
“是……”
粗獷沙啞的聲音從一個年輕女孩的嗓子眼裡冒了出來,乍一聽,頗有點關西好漢的厚重。
姑娘,您真是一條漢子!
隆慶坊內的工程隊數量龐大,用工量也是極爲驚人。自大明宮這個超級工程之後,可以說是罕見的大工程。長安一帶的營造強人,盡數雲集,只因長樂公主府已經公開放話:絕不拖欠民工工資!
參與工程分包的長安本地人,大多都是有些跟腳的。最次也是前隋勳貴,受新朝照顧的那種。宗室中人也不少見,即便出了五服,但還是能在長安城混個臉熟。其餘什麼老世族支脈,北都豪門,后妃親族,更是多不勝數。
甚至有些工地上的工頭,可能身上還掛着個“登仕郎”或者“仁勇校尉”的頭銜,只是因爲種種原因,想要跑去洛陽混個出人頭地,基本沒什麼戲唱。
但進入了二月,出了隆慶坊拐個彎就能到的春明樓內,這些個“工頭”都坐在了一起,在那裡議論着最近的消息。
“這‘獎學金’到底是個甚麼說道?”
“嗨,還能甚麼說道,無非是讀書好了給錢。”
“舊年勸學,朝廷也是給諸學子打發些油錢米糧,只是……絕非公主府這般操持。”
“任性妄……咳嗯,率性而爲,老夫以爲不錯。”
“公主府恁多財帛,拿出來一些勸學,這是公主殿下德操高尚,諸君還需牢記在心啊。”
“是、是……”
卻見春明樓外有寶馬馳騁而過,一看是長樂公主府的,頓時話鋒一轉,話裡話外都變了味。
待長樂公主府的寶馬走遠了,纔有人繼續問道:“倘使是給聰敏好學的,豈不是寒門庶民,也能廝混則個?”
“殿下願意,你管得着嗎?”
“你!”問話的人頓時怒了,“殿下一視同仁,堪稱當世模範,我心中佩服,關你鳥事,問你了?”
“哼,橫豎你家那幾個小郎都是個讀書笨死的呆蟲,還想混獎學金?”
“老匹夫,你說甚!”
“莫吵莫吵,都是來商量事體的,怎個先吵上了。依我看,這獎學金,怕是真是一視同仁了。咱們得想想辦法,總不能讓蒼頭短衫漢給搶了去。”
“這有甚辦法的?難不成學鄖國公,把庶民子弟養成自己兒子?”
“……”
“……”
忽地,春明樓內一陣沉默,好半天才有人一拍桌子:“哎呀,老哥哥,這主意當真是絕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