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韓藝很是驚訝,這長孫無忌要跟李勣坐朋友?怎麼可能,就算你長孫無忌願意,李勣也不可能會願意,即便都願意,那也是表面上的,他們兩個之間絕對不可能建立起信任的,只能是敵人。
長孫無忌看到韓藝的驚訝的表情,輕輕一笑,道:“可不是老夫要去跟李勣做朋友。”
韓藝道:“難道我。”
“當然是你。”
“我跟司空歲數相差這麼多,怎麼可能做朋友。”韓藝自己都樂了,我也想呀,但問題是我憑什麼跟李勣做朋友,別說那什麼出身了,光地位、輩分、榮耀,都不是在一個層面上,代溝不知道多少條,來一段爺孫戀比這都要靠譜一些。
長孫無忌笑道:“老夫不是讓你去跟李勣做朋友,而是---方纔老夫就說了,李勣心中的擔憂,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子孫後代,他最害怕的應該就是他兩眼一閉,他的子孫後代就走上了房遺愛的舊路。”
韓藝道:“太尉的意思是讓我去跟李思文做朋友?”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爲什麼李勣會答應跟你合建遊樂場,他對於做買賣可是沒有半點興趣,又豈會陪你小子瞎鬧,這其實都是爲了他的子孫後代,因爲他也看好你,故此在這事上還留有餘地,萬一你真的飛黃騰達,那麼這筆買賣他就是穩賺不怕,你如今的成就,他也一定非常欣喜。如果你跟李家的關係非常密切的話,那麼隨着你的勢力越來越大,甚至於凌駕在老夫頭上,那麼他就能夠消除了心中對老夫恐懼,唯有如此,他纔不至於在臨死前急着給老夫致命一擊。”
他說這一切無非就是要保住自己,因爲誰都知道武媚娘下一步就是要除掉他,他不可能再坐以待斃了,他這一守一攻都是爲了今後能夠化解武媚孃的攻勢埋下棋子。
韓藝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心裡也確實很佩服長孫無忌,這就是老謀深算啊,長孫無忌從來不義氣用事,即便是在如此悲痛和不利的情況下,他兀自隱忍住,絕不會立刻就採取報復的手段,而是爲將來的三年、五年來佈局,這是他的優點,但也是他的缺點。
當初他在面對廢王立武的關鍵時刻,顯得有些優柔寡斷,希望以他的方法來結束戰鬥,就沒有武媚娘那麼果敢,武媚娘是橫衝直撞,衝得他暈頭轉向。如果他當時表現的非常強硬的話,可能武媚娘會落敗的,他心裡也明白,當初的失敗,他有着太多判斷失誤。
這也是爲什麼他心裡對於褚遂良、柳奭他們有着愧疚。
但是如今不同了,如今他跟韓藝那可是絕配,他是下棋高手,而韓藝是最聰明的棋子,而且這個棋子黑白不分,誰都可以拿着用,那麼到最後整盤局勢這顆棋子佔得比例最重。
不過話說回來,武媚娘那也不是善茬,武媚娘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佈局準備一舉摧垮整個關隴集團,還不只是爲了針對長孫無忌個人,她要連根拔除,這也符合武媚孃的性格,絕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但不管怎麼樣,韓藝還是支持長孫無忌的計劃,因爲他實在不想在這時候,兩邊拉開決戰的序幕。不過韓藝也覺得亞歷山大呀,一個人肩負兩個相互消滅的計劃,他心中只能苦嘆一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真到了那一刻,天知道會生什麼。
也正是因如此,他覺得留給自己計劃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他現在必須爭分奪秒了。
韓藝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問道:“太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向你請教。”
長孫無忌道:“可否是關於吐蕃的?”
韓藝點點頭。
長孫無忌道:“如果你問老夫的話,老夫不贊成現在跟吐蕃撕破臉皮,因爲這一旦開始了,那麼誰也無法使其停止下來,到頭來只會兩敗俱傷,因此幫着他們平息這場鬥爭是上上之策。但是不管是吐蕃,還是吐谷渾,又都是我大唐的藩國,因此我們也不應表現的非常軟弱,哪怕是勸和,我們都應該表現的強勢一些。不過你得小心祿東贊這人,老夫與此人打過不少交道,此人能屈能伸,才智出衆,而且野心勃勃,爲達目的,是不折手段,絕非等閒之輩,當年先帝可是非常喜歡此人,幾番招攬,不過都被他婉拒了。”
韓藝嗯了一聲,長孫無忌的建議跟李勣的是截然相反的,不能說誰對誰錯,只能說大家的政治主張不一樣。但同時也反應這事的複雜性,太多的變數,不管怎麼做,都難以預計結果。
......
戶部!
“韓侍郎,我看也差不多了,長運和萬里那邊現在成天都在找你,好像都快瘋了。”鄭善行向韓藝說道。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這才幾天啊!韓藝笑道:“我這其實是在節約時間,如果我一開始就跟他們談,他們肯定會討價還價的。”
鄭善行道:“難道他們現在就不會討價還價嗎?”
韓藝呵呵道:“他們倒是想,可問題是他們還有時間嗎。”
其實是他沒有時間,他得思考外交方面的事宜,實在是抽不出空來與竇衡他們周旋,故此選擇最節省時間的方式,就是談判中最常用到的一種方式,時機至勝。
鄭善行道:“但是我們和關中集團那邊也等不及了,我們可不是要那些人人都造得出的小貨船,那種大型貨船,只有工部的工匠才能造,這工部不放人,他們就動不了工。”
韓藝道:“這樣吧,明天我就去見見他們。”
正當這時,張大象走了進來,道:“韓侍郎,楊先志已經將人都找齊了。”
“是嗎?”
韓藝道:“快些請他們進來吧。”
鄭善行一愣,詫異的望向韓藝和張大象。
張大象忙道:“你別看我,我也是湊巧在外面碰到的。”
“這個等會再跟你們說。”韓藝笑道。
過的一會兒,只見十餘個農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小人見過韓侍郎!”
那十餘人畏畏縮縮的向韓藝行了一禮。
韓藝笑道:“你們不用害怕,我聽說你們都是種了十幾年的桑樹。”
那十餘人點點頭。
韓藝道:“那你們一定對桑樹非常瞭解吧。”
那些人又點了點頭。
“那好!”
韓藝道:“我問你們幾個關於桑樹的問題。”
隨後他一連問了十幾個關於桑樹的問題,那些農夫都是對答如流,這對於他們而言,簡直是太簡單不過了,他們甚至都因此放鬆下來了。
“就你們了!”
韓藝笑道:“我現在聘請你們,每月一貫錢工薪,有沒有問題?”
“一---一貫錢?”
那些人都嚇傻了。
韓藝點點頭。
“那不知韓侍郎你要小人做什麼?”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問道。
韓藝道:“簡單來說,就是幫我看看哪裡適合種桑樹。”
“就---就這事。”
“不錯!你們有沒有信心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能能能。”
這些人說着說着都傻笑起來,這簡直就是給他們送錢啊!
韓藝又讓楊先志將他們帶下去,然後瞧了眼鄭善行和張大象,見他們一臉困惑的望着他,笑了笑,將因地適種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一遍。
張大象聽後,驚訝道:“這如何能行,如果百姓不種糧食,那麼百姓沒有糧食吃,自古以來,很多暴動皆是因爲百姓沒有飯吃,我們怎麼能削減耕地。”
鄭善行卻道:“張侍郎此言差矣,百姓沒有飯吃,不是因爲耕地的減少,而是因爲土地的兼併,導致糧食都集中在地主手中,他們可不願意無償的將糧食拿出來,這個辦法反而能夠讓地主甘願將糧食拿出來給百姓。”
韓藝笑道:“正是這個道理。我們戶部主要的職責就是管理好國家財政和民生,如今均田制已經成型,該開墾的都開墾了,人力也揮到了極限,想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的話,我們必須要尋找其他的辦法,不然的話,財政上是永遠無法取得突破的,到時肯定會有人彈劾我們辦事不利。因地適種可以幫助國家和百姓獲得更多的錢財,我會將這個政策視作長久性的。我之所以事先沒有跟你們說,是因爲如果這個消息一早就暴露出去,肯定會引起不小的反響,我不想戶部將過多的精力放在與人的爭論上面,所以還請二位保密這消息。”
他上任之後,一切政策都是關於西北的,對於國家財政,他還沒有一個代表作,這個因地適種就是他對國內財政的代表作。
張大象道:“可你都已經讓人去實地勘察了,如何能夠做到不走漏風聲。”
韓藝笑道:“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就連那十幾個農戶,他們也不清楚,難道我戶部勘察一下土地也不行麼。”
鄭善行、張大象二人點了點頭。
韓藝道:“張侍郎,等會你去選一些小吏帶着那些農戶去那些貧瘠之地勘察。”
“又是小吏?”張大象微微一愣,他覺得韓藝忒喜歡用小吏了,反而戶部官員不太用,這畢竟不符合制度。
韓藝解釋道:“如果都派官員前去,那動作也太大了,人家想不關注都難啊,況且這活也適合小吏幹,讓楊主事帶着一羣農夫四處晃悠,他也不會願意啊!”
張大象想想也是,這活跟上回那活不一樣,這是純粹的苦力活,上回那是有油水可以撈的。
......
......
翌日!
韓藝在戶部接見了竇衡和鄒鳳熾。
“韓侍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工部那邊爲什麼突然不肯放人,還讓我們來跟你談。”
“不僅如此,還將原來的那些工匠都給叫了回去,我們可還給了他們一筆獎金,這不是擺明玩弄我們嗎?”
竇衡和鄒鳳熾好不容易見到韓藝,就是一頓抱怨。
他們都已經快瘋了,以前是沒錢有人,但如今錢到手了,這人又沒有了,跟朝廷做筆買賣咋就這麼難啊!
等到他們抱怨完之後,韓藝才道:“二位請稍安勿躁,其實情況是這樣的,工部希望你們萬里和長運能夠捆綁式簽訂契約。”
“捆綁式?”
二人皆是一愣。
韓藝點點頭,拿出兩份名單來,遞了過去,道:“這上面的名單,要麼就都籤,要麼就一個也不籤。”
竇、鄒二人拿起來一看,上面寫得人數便讓他們異口同聲道:“這麼多,我們不需要這麼多人啊!”
他們本來就有很多的奴婢,因爲他們是一個集團,家家戶戶都有奴婢,他們需要的是這方面的精英,技術工匠,而不是搬搬擡擡的苦力工。
“是嗎?”
韓藝非常爽快道:“那行,改日我去跟工部那邊商量一下。”
改日?竇衡急切道:“那不知韓侍郎要商量多久?”
韓藝道:“這不是私人與私人的交易,而且兩個官署的交流,得按照章程來辦事,最多也就半個月,不需要太久的。”
“半個月?”
竇衡、鄒熾鳳異口同聲道。
韓藝點點頭道:“我是說最多,我儘量快一點。”
二人相覷一眼,沉默了下來,默默的拿着名單仔細的看了起來,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名字,還有年齡,祖籍,以及身體情況。
“韓侍郎,你看這個張果根都五十來歲了,而且還只是普通工匠,我要來作甚?”鄒熾鳳突然指着名單上的一人說道。
竇衡更加鬱悶道:“這---這斷臂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身有殘疾?”
“是嗎?”韓藝探頭一看,差點沒有笑出聲來,道:“呃...我想應該是吧,這個---我也不清楚工部爲什麼這麼安排,我去幫你們問問。”
竇衡道:“不會又要半個月吧?”
“這個不要,我派個人問問就行了。”韓藝喝了一口茶,風輕雲淡道:“你們看看還有什麼不妥的,都告訴我,我去幫你們問問。”
竇衡和鄒熾鳳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鄒熾鳳道:“敢問韓侍郎,爲什麼工部要這麼做?”
韓藝哦了一聲:“是這樣的,我們戶部是要求最好任由你們挑選,但是工部不肯答應,他們認爲工部放出了這麼多熟手工匠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可謂是前所未有,不能讓你們將好的都挑走,留下一些老弱病殘,那工部今後怎麼運作。因此工部才提出這個捆綁式契約。至於爲什麼讓我們戶部來跟你們談,那是因爲這本就不是工部的職責。所以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個談判肯定是漫長的,但是我向你們保證,一定儘量爲你們爭取更好的條件。”
竇衡聽完之後,二話不說,會折壽道:“算了,算了,這就不敢勞煩韓侍郎了,我們籤,我們籤還不行麼,只要人和上面寫的資料符合就行了。”
他們那邊已經與關中和山東簽訂了契約,違約可是要賠錢的。
而且現在對於他們而言,晚一天開工,那就是極大的損失呀,因爲山東集團和關中集團都是迫切的需要大量的船隻,在乎這幾十個人,那不是因小失大麼,而且他們甚至都懷疑這是韓藝出的主意,那他們自知玩不過韓藝。
韓藝很無恥的說道:“你們知道的,關於神聖的君子契約,我都是非常看重的,你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
竇衡、鄒鳳熾將韓藝從頭到腳鄙視了一遍,你動輒半個月,這有個頭沒,還不如爽快點,免得到時時間浪費了,這名單上面的人還有增無減,他們認爲如果這是韓藝的主意,完全有可能生的。
韓藝很是遺憾的點點頭,他的確覺得還能再加一點人的,道:“那好吧!就按你們希望的籤吧。”
我們希望的?
竇衡、鄒鳳熾都快哭了。
躲在後面學習的鄭善行和張大象那是受益匪淺呀,韓藝基本上沒有說幾句話,就讓竇衡和鄒鳳熾這兩個奸商啃下這一塊爛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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